潮生閣主,鋒芒初現(一)(1 / 1)

祭雪潮生 夜江火 3810 字 2個月前

這一晚,蕭起雲和問心互道這些年來的經曆。

自小昭雪殺了那隻嗜血狼人,四人逃出囚籠,並解救出山洞其他籠子中尚還存活的幾個孩子,翻過山洞的陰暗可怖、踏過疊疊屍骨肉泥,逃出生天,各奔東西。

昭雪已然無家可歸,繼續在山林中修煉母親留給自己的烈焰聖火經,不料修習過程中走火入魔,全身經脈似被聖火烹燒,想起母親曾說若不到極北之地借萬年冰川的極寒之氣,便會五臟俱焚,灰飛煙滅。

於是,她孤身一人前往極北之地。這一路,穴居野處,茹毛飲血,或從虎口奪食,或與熊搶地盤。在這樣原始狂野血腥的生存條件下,她不斷拚命逃跑、反抗、搏殺,一次次差點命喪熊掌、虎口、鷹爪......之中,她用生命搏出一條血路,這才有了伏虎棍法,有了這一身無雙的輕功。

她在極北之地待了整整三年,直到烈焰聖火大成,方才回到中原。

起初沒錢吃飯四處流浪,後被人發現她身手不凡,便引導她做了賞金獵人。隻要有錢拿有飯吃,她就接活,無論是打劫、偷盜還是殺人。

一次執行賞金任務時,與司問賢一乾人起衝突,被五花大綁帶回潮生閣。

被司問賢審訊時,她差點引火自焚和地牢中所有人同歸於儘。也正是因為烈焰聖火,司問賢才發現她是百裡歸一的遺孤......便也是蕭縱的親生血脈。

問心自幼雙親死於戰亂,一路沿街乞討長大。如果說父母給了她第一次生命,小昭雪救了她給了她第二次生命,那麼遇到師父,便是開啟了她的第三次生命。

“遇到師父,我從此不再顛沛流離。”

那年冬天,饑寒交迫的小女孩倒在雪地中,大雪肆虐,堆積三尺,這條飄零十年的薄命即將就地埋葬短暫淒苦的一生。

有一如珩似璟的溫潤公子,如神明般降臨在她風雨飄搖、危如累卵的世界,拂去她周身所有寒霜,帶她走進一個春和景明、花團錦簇的人間。

他收她為徒,教她讀書寫字、刀槍劍戟、奇門遁甲、用兵鑄劍、醫術毒術......教她明辨是非、仁心仁術,教她“習武為守天下安,行醫為護萬物生”......

她還有了姓名——司問心。和他的名字很像,問賢、問心。

他希望為君者賢明至聖,希望世間多些賢臣良將,希望天下百姓永無疾苦,四海蒼生安居樂業。

而她願能問清自己的心,願他所願。

“昨個說的太多,倒把正事忘了。”蕭起雲一大早又來找司問心,拿出那本重新謄抄一遍的七殺訣交給她。

“七殺訣!”司問心接過一看,欣喜驚訝:“這不是潮生閣閣主世代相傳的第一秘籍嗎?你......給我?”

“對啊,就當報答你送我赤煉棍。”

“七殺訣是曆代閣主才能練的。”

“我不練,扔在那不是浪費嗎?也沒有明文規定不能給彆人練啊?以前的閣主不給大概是因為他們都太小氣了。”

“那你為什麼不練七殺訣?”

“七殺訣哪裡比得上烈焰聖火,我學它做什麼?浪費時間。”

“......”

司問心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好好練著,以後和我一起冠絕天下。”

說完蕭起雲甩著高高的馬尾,意氣風發地向議事堂走去。司問心望著她朝氣蓬勃的背影,覺得眼前人生來就注定活得風起雲湧。

“廖山卿的傷怎麼樣了?”

“回稟閣主,已無大礙,現下可以下床走動。”滅塵道。

話說,潮生閣的四位高密使,均效忠蕭縱多年,忠心耿耿。尤其是廖山卿,自幼跟隨蕭縱,瀝膽墮肝,犬馬之心,眼中唯有蕭縱一人,誰的麵子都不賣。蕭起雲自歸來後,廖山卿從未給過她好臉色。

滅塵雖不及廖山卿對蕭縱情深義重,卻也是竭智儘忠。百嶺從未見過,但聽聞他少時與蕭縱便成刎頸之交。唯有司問賢雖忠於蕭縱,更忠於心中之道。

既已取而代之,怎有不重新洗牌的道理?

“潮生閣已許久未招收新弟子。傳我令,凡天下有才有藝有德之士,皆可上潮生閣參加九月甄選。”

“潮生閣內除醫者、在外細作,剩餘人士三日後舉行比武大會,優勝劣汰。此事全權交給二位高密使負責。”

司問賢、滅塵:“遵閣主令。”

“近日有消息說百嶺曾在臨川一帶出現過,我去找找,潮生閣的事煩勞二位多費心。”說罷,蕭起雲的身影刹那間消失在原地,隻餘簷下風鈴清脆的聲響。

“司問賢,她這輕功可是更勝你兩分!”滅塵驚歎。

司問賢麵色如常,似乎已見怪不怪。

“你們就這麼看著那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當閣主?”廖山卿氣的一拳頭錘了下正坐著的床榻,傷口又被撕扯得讓他齜牙咧嘴了一陣。

“山卿,閣主先前雖未明言,但你我都清楚,自從閣主認了她,便一直把她當作接班人培養,閣主唯一血脈豈有不傳位於她的道理?”滅塵道。

“蕭縱拿她當女兒,我可沒瞧出她拿蕭縱當血肉至親。你就看著吧,她遲早會露出狼子野心。”

“你怎麼對她有如此莫名的敵意,就像當年對百裡......”看著廖山卿怒氣衝衝地瞪著滅塵,滅塵趕緊閉嘴。

“你好好養傷,閣主交待了一堆事,我先去忙了,改日再來看你。”滅塵一溜煙跑了。

蕭起雲帶著俏麗侍女無言,遊訪臨川。

“閣主,您確定百嶺主使在臨川嗎?”

“誰說我是來找百嶺了?”蕭起雲輕搖玉扇,漫不經心地行走在觀音橋。

“您不是和大家說...?那閣主來此是?”無言疑惑道。

“百嶺找了多久了都找不到,鬼知道他躲在哪座深山老林,死了都不一定。再說了,我乾嘛非得找他,這天下又不是隻有他一個醫師。”

“可百嶺主使的醫術世間罕有,能勝過他的人怕是難找。”

“這兒就有一個啊。其實,在臨川一帶出現過的不是百嶺,是江南岸。”

“江南岸?”

“江湖第一俠醫,傳聞可起死回骸,枯骨生肉。”

“這麼厲害?”無言驚歎道,“閣主是想邀他入潮生閣?”

蕭起雲未置可否,隻道:“在外就彆叫閣主了。

“姑娘行行好,賞口飯吃吧。”下了觀音橋,岸邊一群衣衫襤褸的老幼乞丐。

“西北連年戰亂,我朝大軍節節敗退,接連丟失雁北十九州。大批難民南下逃亡,朝廷卻不管不顧,任由餓殍遍野、民不聊生。”蕭起雲失望道。

蕭起雲和無言拿出隨身攜帶的銀兩分發給難民,周圍難民見此蜂擁而上,將二人圍得水泄不通,兩袋錢分完,爭奪之態卻愈演愈烈。

蕭起雲扶起一個被人群推搡擠倒在地的小女孩,她手中還緊緊握著好不容易搶到的一小塊碎銀。

“以湯止沸,終究無濟於事。”見此情景,蕭起雲心中漸生哀愁,哀家國之瘡痍,哀民生之多艱。

“無言,你瞧,很多難民身上都有傷。”

“一路奔波逃難,難免帶些傷病,很多人未必能活著走到這裡。”無言難受道。

“你說,江湖第一俠醫若對得起他的名號,他此刻是否應該正為這些雁北來的難民問診?”蕭起雲縱處哀痛之中也永遠不會忘記自己原本的目的。

“姑娘說的有道理,我去找難民打聽打聽。”

二人根據一位老嫗的指示來到一間草堂。外表雖陳舊內裡倒也收拾的妥帖乾淨。

那老嫗說:“東街後角的草堂那兒有個很好的大夫,給大夥兒看病都不收錢。我腦袋上的傷啊就是他給看好的!這大夫每天上午出門采藥,下午給大夥瞧病,這會快午時了,去他那等著應該一會兒就回來了。”

“你們二位也是來看病的嗎?”一位清瘦文弱、書生模樣的年輕人走進來,脫下肩上一隻盛滿草藥的背簍。

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體態麵色俱佳,特彆是身形高挑的那位姑娘,更是神采奕奕、氣宇軒昂。便道:“二位姑娘看起來不像患病之人。”

“我們是來為家人求醫,大夫您可否上門問診?”蕭起雲恭恭敬敬地問道。

“看姑娘的樣子,想來家中不缺大夫。但這裡,還有很多人需要我。”他乾脆利落地拒絕了蕭起雲。

“你怎知我邀你去的地方不會有更多的人需要你?”

“如今十九州的百姓流離失所,大郕還有何處有此悲劇?”

“天下動蕩,朝廷昏聵,將來顛沛流離的又何止雁北的百姓?這世道正在被扯開一道又一道血口,而你隻能在這些血口之上略作縫補,為何不正本清源,撥亂反正?這世道不該是如今這樣。”

“我隻是一個普通的江湖郎中,詮才末學,聽不懂姑娘的高談闊論。”男子瞧著眼前語出驚人的少女,思考她是不是哪家腦子壞掉了不慎走失的千金。

“不過姑娘既來了,在下這有一副女兒家調理身子的藥方子,姑娘也不算白來一趟。”男子說完便塞了張治療癔症瘋病的方子給她打發走。

待蕭起雲看清了那張方子,人已被推出門外。

“這個姓江的,把我當瘋子?”蕭起雲咬牙切齒。

“姑娘,江大夫不肯與我們回去,該怎麼辦?”無言問道。

“我本來也沒指望他一上來就能同意啊。”

蕭起雲捏著癔症方子,指尖釋出烈焰將整張紙瞬間燃為灰燼。

她搖開那把玉骨扇,扇開散落的火星、撫平躁動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