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問賢!你昨天人在哪?為什麼不在他身邊!”廖山卿抓著司問賢的衣領子勃然大怒,一拳揮到他臉上。
他無法相信自己不過離開幾日,回來見到的竟是潮生閣聲聲喪鐘,十裡白幡,烏泱泱跪倒一地的白衣縞素。
“廖師叔,都是我的錯!”司問心泣下如雨,“是我拉著師父看熱鬨,讓閣主落了單,害了閣主。我願一力承擔!”
“你承擔?你算什麼東西,你拿什麼承擔?”
“以命釋過。”司問心不停跪磕閣主靈位,瘦削的肩膀隨哭泣陣陣顫抖。
“就算你有十條命,也換不來他活著!”
“還有你!”廖山卿一把揪起跪在地上的滅塵“你昨日既已回,為何不跟著他?”
任他如何打罵,滅塵一動不動,眼中一片死寂。
滿堂悲戚,唯廖山卿聲聲怒吼如利刃,切割著周圍一切。
蕭起雲一身孝服,步履蹣跚走進靈堂,“廖主使,斯人已逝,生者如斯。你繼續叫囂隻會擾了閣主清淨,叫他不得安息。”
“蕭起雲,我還沒去質問你,你倒是先送上門來了。昨夜你本該在他身邊,為何不見蹤影?”
風瀟穿堂過,掀起風平浪靜的麵具,露出二人衣擺之下的刀光劍影。
蕭起雲晏然自若,“觀者如市,水泄不通,走散也是常態。我們本就約好走散去花萼樓碰麵即可。看見求救信號我便第一時間趕至烽煙道,怎料父親已被賊人所害。”
“少閣主說的真是雲淡風輕,聽上去就像死了個過路人,那是你父親!”廖山卿盱衡厲色,怒目視之。
此話一出,滿堂嘩然,驚駭四座。
蕭起雲一步步走向眾人中央,腿傷未愈,走得步步維艱卻也步步堅定,每一步都像是在向天下宣告她的存在。
“在下蕭起雲,關於我的身份,四大高密使皆可為我作證。今日起,我便是潮生閣新任閣主,諸位若有不服者,儘可按潮生閣規矩向我發起挑戰,蕭某來者不拒。”
廖山卿關刀一擲,地板隨之裂出條條縱壑。
“我來會會你到底有什麼資格登上閣主之位,你若勝不過我手中關刀,有何麵目接手他的潮生閣?”
“我若勝了廖主使?”
“我自當再無異議。”
眾人隨蕭起雲、廖山卿來到後山湖邊曠野。
“你使何兵器?”
“刀劍我皆不擅長,棍棒即可。”
廖山卿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
人群竊竊私語“廖主使的關刀削鐵無聲吹毛過刃,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棍棒如何抵擋得住?”
一根泛著幽幽紅光的長棍從天而降落在蕭起雲手邊。
“用這件兵器。”是司問賢的聲音。
“這是?赤煉鋼?”廖山卿一瞬睜大了眼睛,“司問賢你好不容易搞來這稀世珍料,不做刀劍卻拿來做根棍,你也是古怪。”
“多謝司先生。”蕭起雲提起沉甸甸的赤煉長棍,感受到它內含熊熊熱浪,似乎能攪弄內力翻湧。
“廖主使,承讓。”說罷,蕭起雲先發製人,淩空而起直擊對方要害。
廖山卿手中關刀迅速襲去相擋,卻感到棍上的力量竟有千鈞之力。兵戎相撞,火樹銀花,交錯而過。
周圍的風聲也變得凜冽起來,為這場對試送上牽動人心的節拍。
廖山卿氣勢如虹,刀法霸道飛揚,如萬馬奔騰過境。蕭起雲招招淩厲刁鑽,步步奇巧,不照常理。伯仲之間,勢均力敵。
上百回合之後,廖山卿逐漸熟悉蕭起雲這套棍法,開始抓取漏洞,反將一軍。而廖山卿的刀法如疾風驟雨,快的讓人眼花繚亂,蕭起雲隻得招招抵擋自保,難以出招,漸落下風。
“伏虎棍法用來降虎除狼無與倫比,與高手對決終是落下一乘。人遠比野獸思維靈活、變幻莫測。”蕭起雲想著。
廖山卿招招狠戾,直逼命門。蕭起雲終是抵擋不住,以鬼影迷蹤躲避開對方一擊致命殺招,禦風而行立於湖麵,運足全身內力激起身後湖泊蕩起雷霆萬丈之勢,將自己與廖山卿包裹進一片白浪滔天之中。
蕭起雲趁著眾人視線顧此失彼之際,運功烈焰聖火聚於掌心,手執赤煉棍,向著廖山卿殺去,赤煉棍被傾入烈焰聖火的真氣,刹時間火光四射,赤焰騰騰,連周身的水汽都變得沸騰起來。
廖山卿還以為這赤紅火光正是赤煉鋼的精妙之處,渾然不知它其實歸功於魔教眾人找尋多年的烈焰聖火經。
下一刻赤煉棍劈頭蓋臉砸來,招招崩發紅光萬道,長棍在蕭起雲手中飛舞旋轉,化起千萬朵灼灼烈焰火花,宛若佛前盛開的紅蓮。勢不可擋地衝破廖山卿全部的防守,直擊胸口,所觸衣物皆瞬間燃為灰燼,胸口亦被聖火之氣灼傷,皮肉一片焦爛,內力也被衝擊地四分五裂,一時真氣大亂。
戰鬥結束,湖麵重歸平靜。
廖山卿內息奄奄,捂著受傷的胸口,喉嚨一陣灼痛,吐出大口鮮血。
勝敗分明,眾人見此無不在心中對蕭起雲生出敬佩之意。少女年紀輕輕,武功卻如此高強,竟將身為四大高密使的廖主使打傷至此,前路不可限量。
不知何人喊了一句:“拜見閣主。”繼而所有人陸續俯首行禮,“拜見閣主”聲震滿山,驚出林中飛鳥。
蕭起雲環顧周身,遙望蒼茫,正見白雲升遠岫,搖曳入晴空。
霹靂堂中,戚堂主麵色慘白,有一人在其身後為他運功療傷。
雖說昨夜成功刺殺蕭縱,也不過仗著一方人多勢眾,一方卻孑然孤身,饒是如此,霹靂堂也損失近百弟子與嗜血狼人。
若非這神秘人以新研製出的忘魂蠱牽製住蕭縱,讓戚堂主有了可乘之機,昨夜定是凶多吉少。最後雖成功擊殺蕭縱,蕭縱也拚儘最後一絲力氣給了戚堂主致命一擊。
好在此人精通醫術,戚堂主終是撿回一條命,不過之後得仔細將養至少半年。
“多謝先生鼎力相助,此等恩情沒齒難忘。”
“我從不白救人,救你自是因為還有事要你去辦。”
“自當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昨日刺殺蕭縱可留下什麼把柄了?”
“先生放心,潮生閣內有內應,會抹掉一切證據,查不到我霹靂堂頭上。”
神秘人來無影去無蹤,電光火石間已不見蹤跡。
蕭縱之死與蕭起雲成為潮生閣新任閣主兩則訊息浩浩蕩蕩傳遍江湖。
這幾日來潮生閣哀悼蕭縱和恭賀蕭起雲的人絡繹不絕,蕭起雲以喪父哀思過度,一病不起為由擋住四方來客,將所有事交給司問賢、司問心處置。
處理完蕭縱喪事,蕭起雲召集在閣人士言道:“眾所周知,老閣主死於嗜血狼人圍攻。老閣主離世前已對霹靂堂有所懷疑,特派多名暗探深入多方勢力調查,如今我已然掌握霹靂堂培育嗜血狼人的多項罪證。我宣布,從今日起霹靂堂便是我潮生閣頭號敵人,勢必將其鏟除,為老閣主報仇,為武林除害!”
此事本就是霹靂堂先行不義、咎由自取,潮生閣的討伐實屬正義之舉。武林中無人為霹靂堂說情,各派均置身事外,作壁上觀。
蕭起雲領著浩浩蕩蕩的討伐隊伍衝破霹靂堂大門,直逼堂主內院,揪出正躺在床上養傷的戚堂主,當眾列數其各項罪狀後,一刀斃命。
當戚堂主看見來勢洶洶的新任閣主竟然是那位姑娘,驚的差點從床上滾下來。
待他想明白事情經過,抹脖的刀已蓄勢待發,死前,他附在蕭起雲耳畔說的最後一句是:“蕭閣主好心計。”
剩餘弟子紛紛繳械投降,唯不見大弟子圖南。蕭起雲隨手揪起一個問“你們大師兄去哪了?”
“不...不知道。”
冰冷的刀刃抵上他的脖子,滋出滴滴鮮血,他嚇得連連求饒“蕭閣主饒命,大師兄奉師命前去唐門求藥,不在堂中。”
如此聲勢浩大的討伐想來圖南不久便可耳聞,自是不會回來自投羅網。
查問出霹靂堂中所有暗室所在後,挨個掃汙除垢,銷毀所有毒經、藥物,綁了剩餘嗜血狼人丟到院中欲統一焚燒。
一聲“手下留情”攔住了蕭起雲正要扔出去的火把。
隻見宋崢拖著尚未養好的身子一瘸一拐地朝蕭起雲走來,眼中盛滿難言的悲傷。
“可否留他們一命?這些人多是霹靂堂的外門弟子或是堂中弟子的親朋。變成嗜血狼人也非他們所願,戚堂主從前以此控製眾人為他賣命,他們原本也隻是尋常百姓。”邊說著他逐漸發紅的雙目溫柔又哀淒地看向其中一個嗜血狼人。
“那是何人?”蕭起雲眼神掃過宋崢看著的那隻嗜血狼人。
“她是我的母親。”
或許是被他的這份孝悌之情打動使她想起自己的母親,又或者是憐憫起這群命不由己的掌權者“傀儡”,蕭起雲最終答應了宋崢的請求,給了宋崢兩年為期研究解藥,即便不能使他們恢複如初,至少得讓他們不再嗜血成性,濫殺無辜。
在此之前宋崢與嗜血狼人均不可離開潮生閣視線。若兩年後宋崢無法做到,蕭起雲隻能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蕭起雲帶著宋崢和一籠子嗜血狼人踏上返程之路,剩餘弟子各奔東西,橫行江湖幾十載的霹靂堂今日起不複存在。
回到潮生閣後,蕭起雲派兩名閣內同樣精通毒術的弟子與宋崢共同研究,並為他們安排了一處僻靜院落。
“如此可使你免受打攪,也便於你照顧嗜血狼人。”
“多謝蕭閣主。”宋崢拱手作揖拜謝蕭起雲。
“不必言謝,兩年後你若做不到,我不會手軟。”
“至少你給了我一個機會,或者說,一份希望。人正是因為有希望,才能明白自己到底在為什麼而活。”
“那便,願你的希望早日實現。”
蕭起雲說罷,正欲轉身離去,身側之人終是按耐不住問道:“蕭姑娘,我想知道,那一晚...確實如我所想嗎?”
蕭起雲嫣然一笑:“你不記得發生什麼?”
“我自是記得的。可今日見到姑娘才明白這些日子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姑娘下的一盤棋,我等皆是棋子。以姑娘心性想來不會對一棋子做出那般犧牲。偏偏那一晚的感受又太過真實......能否解我疑惑?”
“潮生閣有一種世間獨一無二的春藥——幻夢合歡散。中此藥物者會墜入男女歡好的幻境之中。”
“幻境...竟能如此真實。”
“所以才說這春藥世間獨一無二,靠的就是它能製造出讓人信以為實的幻境。”
宋崢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蕭閣主不怕我將真相告知旁人?”
“什麼真相?”蕭起雲滿眼疑惑,一派天真無知,“從始至終我的手上隻沾過嗜血狼人和殺父仇人的血。”
“縱使蕭閣主如今瞞天過海,又怎知將來不會圖窮匕見?”
蕭起雲笑眯眯地看向宋崢:“世間之人向來是以成敗論英雄。這個江湖中誰不崇拜高手,仰慕強者?若我神功蓋世,追隨者雲集,縱有爭議也無礙我問鼎天下。”
這道理在她幼時目睹母親慘死時便已明白。
是非恩怨,個中曲折誰還能跟不明就裡的眾人一句句掰扯清楚?掌握話語權的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哪怕是指鹿為馬、顛倒黑白。而世間眾人著急得到一個答案,發泄自己的憤怒、慰藉自己的良心。有幾個人真的會追尋真相?
蕭起雲回到臥房,接著翻譯七殺訣,待到大功告成,突然想起幼時曾聽母親提起潮生閣的七殺訣雖威力無窮但極難修煉,百年來隻有一位前輩練成,然而這人最後確是死於當時的魔教教主手中。
“這樣想,七殺訣未必比得過烈焰聖火,修煉還如此麻煩,若我耗費多年還沒練成,豈不白白浪費了這大好時光?”
況且她一直認為,若想成一代宗師,需自身對武學有著獨到的見解與感悟。與其花費多年苦練彆人的武功,不如用這些年去曆練,創造出屬於自己的武學。
然而這些話聽起來太不知天高地厚,蕭起雲從未宣之於口。
“白翻譯了?算了,拿去送給司問心吧。若她能練成,以後我可以讓她教我,若她練不成......那我八成也練不成,也不必浪費時間了。”
蕭起雲起身前往司問心住處。
“司先生獨自在院中所思何事?”蕭起雲路過庭院見司問賢獨立於月下愣神,不知已經多久。
“對了,我還未好好謝謝先生,先生所贈的赤煉鋼,實乃稀世好兵器。”
“阿起,我有話想問你。”
“先生所問我定知無不言。”
“蕭縱之死,你可有愧?”
司問賢如明鏡般的光輝仿佛能照射出人心萬象,叫秘密無處遁藏。
“果然,什麼也瞞不過司先生”,蕭起雲輕聲淺笑,“不過這種問題您應該時隔多年後再來問。現下我大仇得報、權位加身、榮耀萬丈,正是春風得意時,哪兒有心思分給我去思考是否有愧?”
“血緣至親,你竟能做到如此殘忍無情。”
“十七歲以前我根本不知道父親是誰,他也從未參與過我的人生,不過當初與我母親一番露水情緣的過客,與我有何乾係?”
司問賢望著眼前的少女,十七八歲的年紀,外表清澈疏朗,內裡卻劍戟森森,心性堅硬冷漠,狡黠多變。
“我沒想到你為了殺他,還能與霹靂堂勾結。要知道當初逼死你母親的人裡戚堂主首當其中。”
“我從未與他勾結,我隻需要做點證據讓姓戚的蠢貨相信蕭縱馬上就要滅了他的霹靂堂,再為他製造那麼好的機會讓他以多欺寡,他豈有不戰之理?機不可失啊,司先生。”
“姓戚的蠢貨還以為自己引我入了他的美人計,殊不知他才是我的池中之魚。”蕭起雲一聲嗤笑,“這還要多謝司先生研製的幻夢合歡散。”
司問賢眼中似有慍怒,又隱有哀痛,“我對不起蕭縱。我沒有把你教好,我也沒能護住他。”
“司先生既然知曉一切,打算如何?是要我寫告罪書自刎謝罪,還是將我懸掛高台,焚燒示眾?”
“國不可一日無君,門派組織亦不可一日無主。”
“司先生不怕我這樣的人毀了潮生閣百年基業?”
“問心視你為知己。”他突然話峰轉至此處,讓人一頭霧水。
“我有一問,當年與問心同困於嗜血狼人籠中的是你嗎?”
“她也被?”蕭起雲的臉上寫滿不可置信。
“啟正十四年她落入嗜血狼人手中,說自己本已無生機,幸得同關在籠中的女孩以一種空手燃烈火的奇異武功相救。想來那人,也隻能是你。”
“原來籠中說自己沒有名字的那個小女孩是她!”,蕭起雲驚歎,“她的變化太大了,我竟絲毫未認出。”
想起那時蜷縮在角落裡脆弱的仿佛下一秒便會四分五裂的枯葉,而今卻長成盎然洋溢的向日葵。實在是難以將這二者相聯係。
“如此,你既於問心有恩,便也於我有恩。”
“所以司先生這是,替人報恩?”
“我也想相信一次,在你複雜深密、暮靄沉沉的心緒之下會有同你母親一樣赤誠忠烈的天地。”
蕭起雲望著司先生漸漸豁然的眼眸,試圖找尋迷霧重重中丟失的自我。
二人並肩遙望月明星稀的天空,清輝溫柔地為他們擦拭著心上塵埃。
“你與蕭縱多年情誼......你不恨我嗎?”
“你為了你的母親殺了蕭縱,我又為了蕭縱殺了你,想來日後又會有人為了你來殺我。如此是非恩怨無窮無儘,何來太平?”
分彆時,蕭起雲說,“問心身上無一絲一毫往日痕跡,想來這些年你待她極好,我於潮生閣第一次見到她時,還在想,這是哪家精心灌溉的向日葵,燦爛的叫人移不開眼。”
司問賢想到,如果蕭起雲不是自幼漂泊流浪、刀頭嗜血,而是生長在潮生閣,是否能同樣燦爛明媚、正氣昭昭?
終究是非恩怨剪不斷,理還亂。這世上也從來沒有如果。
你問她是否有愧?
那日蕭起雲突然消失後,藏匿暗處見蕭縱焦急不安,東衝西撞,在人海茫茫裡大海撈針,她第一次在蕭縱臉上看到失控的神態。
她將那紙威脅信擲於蕭縱腳下後,看到蕭縱急馳遠去奔赴死亡,竟著急的都忘記了先發求救信號。
她差一點就動搖了。
然而母親被烈火焚燒的畫麵曆曆在目、夜夜錐心。母親生平從未愧對任何人,最後卻是所有人都想要她的命。
魔教教主罪行累累、罄竹難書,人人得而誅之。而作為曾誓言與她同舟共濟、情比金堅的潮生閣閣主主,卻選擇了退避三舍,獨善其身。甚至在壓向母親的千萬斤刀山血仇中又何嘗沒有來自潮生閣的手筆?不救她也就罷了,竟還成為加害者中的一員!
她在心裡一遍遍告訴自己蕭縱眼下這道貌岸然的行為隻是更加證明他是個偽君子,繼續夷然自若,隔岸觀火。
蕭縱終於想起來放信號,可那信號彈早已被蕭起雲掉包。
直到蕭縱身殞,蕭起雲才放出真正的潮生閣信號,裹在四方潮生閣人士中,紛至杳來。
她告訴自己,不愧於心,不惑於情。然心中苦痛之處黃沙蔽日,連她自己也看不真切。
“阿起怎麼來啦?”司問心連忙放下手中的書,起身去扶阿起。
“我的腿傷早就好了,你不必如此緊張。我今日來,是要好好謝謝你。”
“你要謝我什麼呀?”司問心邊說邊給兩人倒茶。
“自是謝謝你忍痛割愛,把那麼稀罕的赤煉鋼給我做了根棍。”
“你...你怎麼知道的?師父告訴你了?”司問心剛喝下一口茶險些嗆到。
“我猜的,現下看你的反應,便是真的了。”
蕭起雲歎了口氣:“今日廖山卿說此物是司先生好不容易尋來的稀世珍品,想必是打算給你做佩劍的,你怎麼這麼傻,這麼好的料子不做刀劍給我做根棍?”
“阿起你的棍法那麼好,沒有一件稱手的兵器怎麼行?”
“其實我並不需要兵器,沒人能近的了我的身。”
“哈哈哈,怎麼做了閣主後開始自我吹噓起來?”司問心被她這股脫口而出、理所當然的自信引得發笑。
蕭起雲伸出雙手,掌心冉冉升起兩團火光,將二人的麵龐映的紅若朝陽。
司問心的笑聲哽在喉中,怔怔看著火紅的光影裡映出的人。
“昭雪?”她小心翼翼地喊出那個曾在夢中反複出現過的名字,聲音激動到有些顫抖。
“彆來無恙。”蕭起雲燦然一笑。
故人跨越歲月築起的高牆,相逢於此時、此地、此刻。命運奇妙地將她們又編織在一起。她們不知道的是,這一生的宿命糾纏幾乎全部緣起那個不見天日的牢籠,或許啟正十四年,誰都不曾逃離,四人早已終身幽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