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巧薦醜婿
話說那襄河畔的牛頭鎮,宛如一顆遺世明珠,鑲嵌在這山水之間。鎮中街巷縱橫,石板路蜿蜒曲折,兩旁的房舍錯落有致,飛簷鬥拱,雕梁畫棟,儘顯古樸典雅之態。
街麵上,店鋪林立,招牌幌子隨風搖曳,恰似一幅靈動的市井畫卷。綢緞莊內,五彩的綾羅綢緞在日光的輕撫下,泛出粼粼華光,引得過往女子頻頻側目;茶肆之中,茶香嫋嫋,與那悠揚的絲竹之音交織在一起,為這喧鬨的街市添了幾分悠然愜意。
街邊的小販們,或高聲叫賣,或淺笑招徠,“新鮮的果蔬,水靈靈的嘞!”“剛出鍋的糕點,熱乎著呢,快來嘗嘗!” 聲聲吆喝,此起彼伏,好一幅熱鬨非凡、昌盛繁榮的市井景象。
因戰亂的烽火尚未蔓延至此,百姓們依舊過著安寧祥和的日子,每日裡男耕女織,怡然自樂,儘享太平之福。
這日,街頭忽然一陣騷亂,眾人紛紛避讓。隻見那領頭之人,年方二七、八歲,頭戴一頂精致的儒巾,恰到好處地襯出他那寬闊的額頭,身姿挺拔如鬆,身著一襲繡著吉祥雲紋的錦袍,每一步都踏出幾分矜貴之氣。他手中輕搖一把灑金折扇,麵上白皙如玉,仿若敷了一層薄粉,唇色豔紅似火,恰似塗了朱一般,生就一雙劍眉斜插入鬢,透著幾分英氣,鳳目含威,不怒自威,鼻梁高挺筆直,口形方正,端的是貌比潘安,風姿賽過宋玉。
然而,這出眾的外表下,卻藏著一顆蛇蠍般的心,行事手段狠辣如狼。
此人姓蔡,名安仁,乃是襄陽大將蔡瑁的遠房侄子。平日裡仗著蔡氏豪族的權勢,在鄉裡間肆意妄為,橫行無忌,乾儘了欺男霸女的惡事,百姓們對他是又恨又怕,卻敢怒而不敢言。
這蔡安仁偶然聽聞牛頭鎮古董店司馬家有位才貌雙全的小姐,自此便如著了魔一般,整日裡魂不守舍,心心念念都是那未曾謀麵的佳人。腦海中不斷勾勒著她的模樣,或溫婉淺笑,或蹙眉沉思,每一個想象中的畫麵都讓他愈發癡迷,於是便頻頻前來糾纏不休。
這一日,他又帶著四個身形魁梧、凶神惡煞般的家丁,大搖大擺地來到了牛頭鎮。
隻見他昂首闊步,一步邁進古董店的大門,一眼瞧見正在櫃台前專注擦拭花瓶的司馬顯,臉上立刻堆滿了虛假的笑容,拱手作揖,語氣故作親熱地說道:“司馬伯父,小侄這廂有禮了。許久未見,伯父身體可安好?小侄心中可是掛念得緊呐。”
那聲音拖得老長,透著一股子讓人不舒服的諂媚勁兒,心中卻暗自想著:“這老東西,可彆不識好歹,今日定要讓他鬆口,把那寶貝女兒許配給我。”
司馬顯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手中動作不停,冷淡地回應道:“不敢當,小可豈敢有你這樣的侄兒?蔡公子無事還是莫要再來小店,免得耽誤了公子的正事。”
言語間滿是不加掩飾的不屑與疏離,心裡想著:“這蔡安仁,仗著家世,為非作歹,怎配得上我家慧兒,我定不會讓他得逞。”
恰在此時,司馬慧兒之母黃氏夫人從店堂內室款步走出。她一見到蔡安仁,眉頭瞬間微微一蹙,眼中閃過一絲厭惡,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悅與厭煩:“你怎麼又來了,蔡大公子?我們小門小戶,實在高攀不起,你莫要再來胡鬨了!我家慧兒已有自己的打算,斷不會與你有任何牽扯。”
這黃氏夫人,本是襄陽名士黃承彥之胞妹,平日裡對慧兒那是視作掌上明珠,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疼愛得緊。
說起黃承彥之女黃秀英,雖容貌並非傾國傾城,卻才情卓絕,智慧過人,如今已嫁給了襄河對岸隆中的諸葛亮。慧兒幼時與秀英情同手足,二人常在一起嬉戲玩耍,親密無間,情誼深厚非常。黃氏夫人想到女兒的終身大事,心中滿是憂慮,暗自祈禱這蔡安仁能早日打消念頭,莫要再來攪擾女兒的生活。
蔡安仁聞言,忙轉身對著黃夫人深深一揖,臉上做出一副至誠至情、情真意切的模樣,說道:“侄兒有禮了。自襄陽元宵燈會得見慧兒小姐一麵,便茶不思、飯不想,日難食、夜難寢。萬望伯母成全,讓小侄能與慧兒小姐喜結連理,小侄定當感恩戴德,沒齒難忘。慧兒小姐的才情容貌,小侄思之念之,實難割舍,還望伯母憐憫小侄這一片癡心呐。”
那模樣,仿佛他當真對慧兒情深似海,愛得刻骨銘心,可心裡卻盤算著:“隻要能娶到司馬家的小姐,不僅能抱得美人歸,還能借此擴充自己的勢力,這門親事,我是誌在必得。”
這邊廂話音剛落,店門外早已聚集了許多市民。眾人見此情景,不禁紛紛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起來。
“真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麼德行,竟打起慧兒小姐的主意。慧兒小姐那般才貌雙全,怎會看上這等惡徒。” 一個年輕後生撇了撇嘴,滿臉鄙夷地低聲說道,心中對蔡安仁的行徑極為不齒。
“萬不可應允這廝!這蔡安仁平日裡作惡多端,名聲狼藉,若是慧兒小姐嫁給他,那可就毀了一生,跳進火坑了。可憐慧兒小姐,要被這無賴糾纏。” 一位老者搖了搖頭,神色憂慮,不住地歎氣,為司馬家的遭遇感到惋惜。
“彆看這廝長著一副好看的皮囊,實則心肝都壞透了,滿肚子的壞水,一肚子的歪主意。整日裡隻想著欺男霸女,敗壞風氣。”
一位婦人皺著眉頭,滿臉厭惡,眼中滿是嫌惡之色,對蔡安仁的惡行深惡痛絕。
“世上竟有如此沒臉皮之人!這般死纏爛打,也不嫌丟人現眼,真是不知羞恥。也不想想自己的所作所為,怎配求娶慧兒小姐。”
另一個年輕女子紅著臉,氣憤地說道,聲音中滿是憤怒與不齒,為司馬慧兒打抱不平。
“忒忒的厚顏無恥!也不怕遭報應,遲早會有他的苦頭吃。這般惡行,老天定不會輕饒。”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言語間皆是對蔡安仁的唾棄與不滿,那聲聲指責如同一把把利刃,刺向蔡安仁。
蔡安仁見勢不妙,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心裡暗自惱怒,卻又不好發作。他強壓著心頭的怒火,忙對二老說了句 “伯父伯母,小侄告退了,下次再來問安”,便帶著四個家丁灰溜溜地逃離了古董店。
待出了店門,他回頭狠狠地瞪了一眼,心中暗自思量:“這司馬家的親事,我是要定了,早晚有一天,定要讓那慧兒乖乖地成為我的人!今日暫且咽下這口氣,改日再來,定要讓他們屈服。”
說罷,一甩衣袖,帶著家丁揚長而去,隻留下那店門口眾人的聲聲唾棄與議論,久久回蕩在街頭。
就在眾人還在議論紛紛之時,忽然,人群中有人扯著嗓子喊道:“看,水鏡先生來了!”
眾人聽聞,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指揮著,連忙讓開一條道。
隻見水鏡先生司馬微,雙手小心翼翼地托著一塊其醜無比的怪石,邁著不緊不慢的八字步,穩穩地走了過來。
那石頭通體黝黑,形狀怪異,表麵坑坑窪窪,實在難以和 “寶物” 二字聯係起來 。
“二弟,我給你送寶物來了!” 水鏡先生一跨進店門,聲音便爽朗地傳開,那語氣,好似真的帶來了稀世珍寶。
“兄長來了,快上坐!” 司馬顯一聽聲音,趕忙放下手中的花瓶,快步上前迎接,臉上滿是驚喜與期待。
“大哥來了,快裡屋坐!” 黃氏夫人也在一旁,蓮步輕移,優雅地施禮,“我去徹茶。” 說完,身姿婀娜地轉身去了內堂。
門口的人又開始低聲議論起來。
“什麼寶物啊?不就是一塊石頭麼!” 一個年輕小夥滿臉疑惑,撓了撓頭說道。
另一個人則若有所思,輕聲回應:“這石頭有些古怪,水鏡先生是高人,自有他的道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隨後逐漸散開,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司馬微與司馬顯兄弟二人步入後堂坐下。水鏡先生將那醜石輕輕置於桌上,眼神中帶著幾分神秘,對弟弟說:“看看,此石可稱寶物?”
司馬顯探身向前,仔細端詳那醜石,越看越覺得它醜得古怪,醜得奇特,竟有一種彆樣的韻味,便對兄長說道:“形態怪異,值得收藏。兄長何處得來?”
“那日襄河水退,河灘亂石露出,愚兄信步河岸,偶見此石雜於亂石之間,特異不凡,喜而懷之。二弟可愛此醜石?” 水鏡先生一邊緩緩說著,一邊回憶起發現醜石的那天,眼中滿是自得。
“形狀奇特,實實醜得可愛。” 司馬顯不住地點頭讚同,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塊醜石。
“人亦如此,容貌奇特之人,雅有奇特之才,非凡之誌。” 水鏡先生微微仰頭,目光深邃,意味深長地說道。
“大哥話中有話,恐非唯送石而來。” 黃氏夫人端著茶盤,身姿輕盈地進入後堂,蓮步輕移間,接過話來,她心思細膩,一下就察覺到兄長此番前來恐怕另有目的。
“弟妹言中了。愚兄此番來牛頭鎮,實為慧兒婚事而來。” 水鏡先生神色一正,表情嚴肅起來,坐直了身子說道。
“大哥已為慧兒選得佳婿麼?” 黃氏夫人一聽,忙在丈夫身邊坐下,眼神中滿是關切與期待。
“正是。” 水鏡先生端起茶杯,動作優雅地用杯蓋慢慢撥弄著茶水上麵浮著的茶葉,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黃氏夫人又追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急切。
“棲鳳山龐家莊龐太公的長公子龐統,人稱‘鳳雛’的便是。” 水鏡先生放下茶杯,緩緩說道,聲音裡透著幾分自豪。
司馬夫婦沉吟片刻,對望了一下,眼神交彙間,幾乎同時問道:“此子莫非醜石乎?”
“哈哈哈!” 水鏡先生放下茶杯,仰頭大笑起來,那笑聲爽朗而暢快,似乎對他們的猜測十分滿意。
“兄長,隻恐慧兒不願意啊。” 司馬顯想到女兒的心思,不禁有些擔憂,微微皺起了眉頭。
“我深知慧兒心思,她是非誌存高遠之蓋世英才不嫁。” 水鏡先生自信滿滿,眼中閃爍著光芒,似乎對慧兒的想法了如指掌。
黃氏夫人想起相貌奇醜的親侄女秀英,嫁給了才貌奇絕的諸葛孔明,心中略有所悟,輕輕點了點頭。
“兄長,雖言父母之命,還得知慧兒意願,改日至兄長莊上見到慧兒再議。” 司馬顯思索片刻,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好好!好好!” 人稱 “好好先生” 的水鏡先生在 “好好” 連聲中,起身告辭出門,邁著那標誌性的八字步,竟自走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司馬夫婦心中既有對女兒婚事的期待,又有一絲忐忑,不知這門親事最終能否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