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瑞雪接了香引的懸賞出來後,沒有見著紅袖和添香二人。
她心裡咯噔一聲,這裡人多眼雜的,莫不是遭到危險了?
江瑞雪剛準備去找人,轉頭就瞧見紅袖站在自己身後。
“你方才去哪兒了?”她語氣有些著急,許是過於擔心。
紅袖低著頭,“我去接懸賞了……咱們三人是一起的,定不能讓你一人湊錢而我和添香整日碌碌無為……”
“但這很危險。”江瑞雪皺著眉頭說道。
“紅袖當然知道了,但曾經和添香在旺福村時,家裡人曾教習過我們有關醫毒的學術,這不僅能拿來救人,也能拿來殺人呢……”她默默瞥了眼江瑞雪的臉色,拉了拉她的衣袖,“沒必要擔心我們的安危,紅袖和添香的命是您救的,況且,我們也不是沒有自保能力呀……”
江瑞雪歎了口氣,這會兒怎麼說也晚了,畢竟紅袖已經接了懸賞,她就說怎麼那會兒自己去領令牌出來時這二人如此老實,原是有事瞞著她。
“添香呢?”江瑞雪話音剛落,身後就響起了添香的聲音。
“我在這兒呢,我方才瞧了半晌,沒見著適合我的,還是來錢莊與我而言比較合適,我見那葉子戲,且不說很是拿手,恐是那賭聖也贏不了我!”
江瑞雪沒多說什麼,隻是心道下次來這些地方還是得自個兒偷偷溜出來才好。
正想著,那懸賞閣的牢房門前的人群忽然發出一陣暴亂。
“死人了!死人了!”
慌亂的聲音像那一點火星,點燃了人群中的導火索,順著它漸漸蔓延至三人耳邊,直到“砰”的一聲巨響,彈藥從人群中央轟然炸開,那是刀劍撞到銀質物品的聲音。
人們像待宰的羔羊,被圍困在這名為懸賞閣的地下三層,有人驚慌,有人想要逃跑,也有人朝著聲源望去,那茫然無措的表情似是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侍女們手中銀扇紛紛朝著聲源飛射出各種暗器,乒乒乓乓的聲響更讓人們驚恐,逃竄,越是如此,始作俑者更是興奮。
似乎沒有人想到這起事發突然的情況,人在麵對未知環境的本能反應都是逃跑,原本人流量最多的場中央此刻如人鳥獸散般,隻有幾道零散的寒光劍影。
江瑞雪沒見過這種場麵,首先想到的便也是以保命為緊,若是性命丟在此處,那太不值當,更何況她們三人身上連把武器都沒有,來到這不過也隻是為了探消息掙銀兩,同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彆。
江瑞雪清楚知道自己從來不是什麼能為他人著想的人,更何況,她身邊現在還有紅袖和添香兩個同樣不會功法的弱女子,懸賞閣既然有侍女護著,相比一時半會兒也不會發生多麼危險的事,不然它也不敢如此膽大的任由連那正還在被懸賞的人進入,所以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明哲保身。
她看了看眼場中央那寥寥無幾正在鬥爭的人,歎了口氣,不是所有人都是菩薩,像她這樣的人無論如何都會想著脫身,而不是去淌這趟渾水,未免惹是生非。
“那不是刀哥嗎……”紅袖瞪大著眼睛看著長中央那幾道快如閃電的身影。
在此種突發的危急關頭,除了負責暗中保護懸賞閣的侍女們,竟也有相不熟知的人願意為了他人性命挺身而出。
“那把刀……就是刀哥的!還有刀二哥……”添香也在一旁說著,“他們二人的刀柄上,都雕刻了像蛇一樣的圖案……這一路上走來我都有觀察,想著是什麼派的人好日後打探一下,沒想到……”
江瑞雪看了她一眼,“怎麼?”
“沒想到沒通過刀認出,竟從刀法認出來了……這是天山門派的刀法!”添香眼神亮晶晶的解釋道:“聽聞它們天山門派弟子都要修習長老祖傳的刀法,傳那刀法叫什麼‘不見刀身見影風,驚天動地亂山河’,簡直可威風了!我先前還不信,如今一眼便看出這是天山門派的刀法……果真不欺我啊!”
添香感歎這感歎那,似乎是根本察覺不到周身環境的緊張感。
場中央的刀鋒劍影還在不斷,侍女們的劍法撩人眼花,天山派的刀法更是不見之前刀身的沉重,反倒騰出一種同劍揮舞出的那般輕盈快感,讓人隻見其影,而瞧不見刀身。
那站在最中央同眾人打鬥的銀麵人手拿雙截棍,乒乒乓乓的聲音衝擊著眾人的耳膜,一個人打鬥,竟絲毫不顯狼狽,反倒像是樂在其中。
江瑞雪正欲帶著紅袖和添香離開這是非多的地方,偏這行為像是觸怒到了場中央持棍那人,架也不打了,就這麼直接衝著她們三人飛來。
“竟有人來懸賞閣也不知喬裝一番,讓我好生瞧瞧……”那人鬼魅似的聲音就飄在耳旁,叫人難以忽視。
江瑞雪頓感不妙,她既沒學過功法也沒修過道術,如何同這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鬥?她衝著紅袖和添香說道:“去刀哥他們身邊!”
江瑞雪一個飛步想繞過這人跑到刀哥他們身邊,卻沒想那持棍人擋在她身邊,“想去哪兒?”偏這男音如戲子台上那般在她耳邊婉轉,若是平常,她定是會靜下心來好好聽此人唱一番戲。
這那人捉住她的肩,江瑞雪條件反射般扯開,力氣大如她竟也沒能搬動此人的手,她驚了一瞬,很快使眼色給紅袖她們以求救助。
這男子抓著她在這懸賞閣飛來飛去,若忽略地上的血跡,怕是會讓人以為這是樓中姑娘在逗弄年輕小生玩鬨。
男子墨發如瀑,隨著走動被風吹起,在空中飄飄揚揚如柳絮飛舞,有發絲被吹到江瑞雪臉上,她用另一隻手不動聲色的撇開。
“你想做什麼?”她看著眼前的人問道,既然要死,總得死個明白。
這男人身著一身紅衣,這般飄飄然的如仙下凡似,整個人纖纖細,看著弱柳扶風,實則捉著江瑞雪那肩的力道可不是尋常人能掰動的,他眼中殺意都快藏不住了,偏偏嘴角還帶著笑,若無旁人的開口道:“我倒想問問,你這皮囊……能否接我一用?”
侍女還在不斷的發射暗器,但次次偏偏都叫眼前這人躲過了,他手中棍抵在江瑞雪脖頸間,湊到她耳邊用隻有二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問道:“這黑玉吊墜,是誰給你的?”
江瑞雪還在想該如何脫身,聽這人突然的發問頓了一下,還以為他問的是方才在入選區領的黑玉令牌,聽見他強調的吊墜,她感覺周圍聲音都變小了,什麼紅袖和添香對她擔憂的叫喊聲,什麼刀哥揮刀而來的焦急聲,還有侍女們飛出的暗器擦邊而過的破空聲,通通都聽不見了。
侍女的飛刀穿過麵前男人的紅衣,讓她恍惚回到了在兆豐村第一次對著爹拉弓射箭穿透飛鳥的身體,血跡噴薄而出,大片大片都是紅色,落在她腳邊的土地上,仿佛此刻的她也要像這飛鳥一般的命運被刀劍刺穿身軀。
脖頸間的那塊黑玉菩薩,是娘給她的平安吊墜,爹說是娘當初生她時難產死了,臨終前她不知從哪兒掏出來,說是為江瑞雪求得的一個平安吊墜,可保她日後平平安安,一生安康無虞,她將這枚吊墜塞到孩子手中後便咽了氣。
這些年她生怕連娘最後留給她的念想都弄不見了,隻能每天將吊著吊墜的繩子反複檢查個三四遍,確認不會掉落之後才好安心做自己的事。
而如今麵前這與他素不相識的銀麵男竟主動問起吊墜的事,江瑞雪不會認為他是看中了這塊黑玉而來向她討要。
村子裡這些年左鄰右舍難免會傳出有關娘生前的消息,她從未聽聞娘在外有認識像這般花裡胡哨的年輕人。
“這是我娘給我的命。”江瑞雪盯著眼前這人,若是他敢上手搶,她定是要拚上性命也要搶回來。
沒曾想到這男人聽見她這一番說辭,隻是皺著眉看了她良久,最後隻是語氣古怪的又重複了一遍她的話:“……你娘給你的命?”
江瑞雪看見此人身後的刀哥,那雕著蛇的屠刀仿佛突然有了靈力一般,周身透著隱隱金光,那刀眼看著就要落下。
可這人偏偏此刻鬆開捉著她肩的手,擦著她身邊向前飛去,江瑞雪頓了一下,趕忙連人帶滾的向一旁滾去。
紅袖和添香將她扶起,她站起身,朝著男人飛走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男人似乎也若有若無的往他身後瞥了一眼。
直到身邊刀哥的暗罵聲將她喚醒,“竟沒捉到,就讓他從眼皮子底下跑走了!我正愁接誰的懸賞呢,有個送上門來的居然沒捉著,這讓師兄們知道了不知得笑話我幾日!”
江瑞雪無言片刻,那男人似乎想殺她,但不知為何最後沒下手,說到那吊墜,分明是想要為何卻不搶,她都準備跟他打起來了。
還有那男人與她擦肩而過時的瞬間,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既是命,那可得藏好了,莫要叫旁人奪了去。”
江瑞雪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很快消逝不見,她趁著旁人不注意悄悄將吊墜藏入脖頸衣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