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馬車來來往往,攤販的吆喝聲不斷。
在京城西北方的偏僻角落,有一家最便宜的客棧,叫迎春客棧。
“姑娘,咱們的銀錢快不夠了。”江瑞雪剛睜開眼聽見的就是這麼一句話。
她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周圍,不是那望不到頭的河流,也不是她所熟悉的兆豐村,而是一間客棧,周身隱隱還透著一股炎熱。
江瑞雪沒有回答那人的話,她下了床榻,方才那位說話的女孩抱著一個囊袋小跑到她麵前。
江瑞雪看了她一會兒,這少女約莫十三四歲,身上穿著最普通的布衣,緊張的站在麵前,江瑞雪確認了自己並不認識她,便主動開口問道:“你是……”
誰知她一開口詢問,麵前的女孩一下就紅了眼眶,“姑娘……您莫不是又睡糊塗了,奴婢是紅袖呀……您不記得紅袖了嗎……”
紅袖……江瑞雪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她或許是魂穿了,之前兆豐村就有過這種情況,有家人的三歲小孩某天開始突然說了些彆人聽不懂的話,說是要回家,後邊找了道士來看,原是魂穿了。
但這會兒恐怕不能說出來,先不論說出來會有什麼後果,若是她原來真的死了,誰去照顧阿爹?
她便順著紅袖的話說下去,“怕是睡糊塗了,我是……”她試探性的問道。
紅袖趕忙抽抽搭搭的回答道:“姑娘是江瑞雪!”生怕是自己連自己也不認得了。
江瑞雪?這還跟自己是同名?倒是防了認錯名字的意外。
“你方才說咱們沒銀錢了,還剩多少?”
“奴婢方才清點了一下,還餘十兩銀子,在客棧還能住一周時間。”
江瑞雪愣了一下,十兩銀子?在這地兒竟隻夠住一周的客棧。
“附近有哪些快速來錢的法子?”江瑞雪沒把握能在這陌生地兒做生意,況且她也並不想。
說到這個,紅袖便認真起來:“姑娘睡前問過這個了,添香出去打聽了,到現在還未回來,算算時間也快了。”
她話剛說完,門口就傳來敲門聲,“紅袖,開門!”
紅袖聽見聲音便高興的站起身跑去開門,“是添香回來了!”
門一打開,就見跟紅袖長的差不多容貌的少女進來了,她比紅袖年幼一些,或許是紅袖的妹妹。
“姑娘你醒了!”添香高高興興的走到江瑞雪麵前,將她搜索到的信息報給江瑞雪:“奴婢打聽了一圈,人們都說來錢最快的隻有去賭坊,離這邊最近的賭坊叫來錢莊,姑娘要去看看嗎?”
賭坊?江瑞雪看了看那囊袋裡的銀錢,十兩銀子,她實在是沒有把握穩賺不賠。
添香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悄咪咪的說:“姑娘,咱們可以不去裡邊賭,我打聽到裡邊有許多的消息通,或許咱們去一趟能得到許多來錢的消息呢!”
江瑞雪想了想,“這倒也是個好法子,這樣,今晚我們便去一趟來錢莊。”
紅袖見江瑞雪說完,試探性的問道:“姑娘,您還記得咱們上京是為了什麼嗎?”
江瑞雪愣了一下,是了,她既然是魂穿過來的,在不暴露的情況下得先把原身的事情做完,這才好去辦自己的事,她搖了搖頭,“這一覺睡的我糊塗,好多事情太過混亂,記不清了,你且說說罷。”
“姑娘和周先生做了個交易,周先生讓你參加本次在京城舉辦的宗門弟子入選並被逍遙宗選上,具體的紅袖和添香也不清楚,您隻交代了這個,讓我們在您記不清的時候提醒一下。”
“對了!”紅袖像是想起了什麼,她從自己身上的囊袋裡掏出了一個黑乎乎的藥丸,有些一言難儘的對著江瑞雪說:“您還告訴我們,可以靠這個入選,說是和著溫水一道入口咽下。”
她也看了看江瑞雪,像是想說什麼,最後隻道:“姑娘自己做選擇便好。”
江瑞雪點了點頭,心裡卻道這也太折磨人了,入選宗門弟子,豈不是要自己學仙法?但轉念一想,或許仙法可以讓阿爹不那麼勞苦呢!
“宗門弟子入選是何時舉行?”
添香趕忙湊到她麵前,“這個奴婢也打聽到了!就在後日未時!”
江瑞雪一驚,這麼快!
震驚的除了江瑞雪,還有紅袖,“這麼快!到時候上山了要銀子的地方豈不是更多了!”她急的快哭了,“這可怎麼辦呀……到時候上山了姑娘豈不是會過的很苦……”她看了眼江瑞雪,似是不忍想到江瑞雪受苦的場景。
江瑞雪愣了下,像是想到阿爹曾對她說:“咱們豐年做就要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爹希望你永遠也不要吃苦。”
她忽然感到眼睛有些酸澀,入選時間早些也好,好早些回去找阿爹。
“無事,我自有法子。”江瑞雪又想了下,去來錢莊肯定不能穿成如今這樣,得稍修容貌,最好叫人不要看出自己來。
“有男子的衣裝嗎?”
“有的有的!”紅袖小跑到床榻邊,有個包裹,從裡邊拿出了三套男子的衣裝,“姑娘上回叫咱們提前備好衣裝,為防必要時刻需要,所以紅袖早就準備好啦!”她撓了撓腦袋,又笑了,“隻是沒想到會在這用上。”
……
臨近傍晚,街上鋪子都在收攤,吆喝聲也慢慢變少。
迎春客棧裡,江瑞雪望著銅鏡裡的臉出神,這人的臉同自己長的不說一模一樣,至少也是七八分的相似。
鏡中人身著素衣,烏發如瀑,柳眉比常人要更加濃厚,唇紅齒白,若是叫人瞧見,定會是認為這是哪家的千金,但女孩卻比她們多了一份難得的韌性。
此刻她懷疑自己是魂穿的想法已經打碎,不僅僅是靠這有七八分相像的容貌,還有阿娘生前給她留下來的吊墜。
但她想不明白,自己既然沒死,唯一的可能便是被人從河裡救了,但為何會來到京城?兆豐村的河流就算流的再遠,也不該流到京城來,畢竟期間可是隔了十萬八千裡。
更何況,如今是炎炎夏日,而自己落水時卻是凜凜寒冬,期間定是隔了很長一段時間,但自己卻毫無記憶。
如果自己是被救的,那身邊的紅袖和添香又是怎麼回事?自己身邊曾經可從沒有奴婢。
也許自己是同救了自己的人做了些什麼交易,對方讓自己上京做些事情也有可能。
或許紅袖和添香她們能知道些什麼,還是得找個時間問清楚來曆才好。
待紅袖給自己上完妝,眼看著同男子無甚差彆之後,她看向紅袖,問道:“紅袖,你跟我多久了?”
紅袖猛的一抬頭,“姑娘……您要趕我走嗎,紅袖是哪裡做的不好惹小姐不高興了嗎……”
江瑞雪扶了扶額頭,解釋道:“不是,我隻是想問……我是怎麼將你和添香收在身邊的……據我所知,我的錢並不多……”
紅袖這才鬆了口氣,慢慢解釋,“姑娘,那是一個雪天,我和添香都快要餓死暈倒在雪地裡的時候,是您將我們救了回來,您帶著我們住在一間客棧,還給了我們一袋子銀錢。”她指了指江瑞雪手中那僅有十兩銀子的囊袋,繼續說著:“但是我們沒收,當時您還在睡覺,我們等您醒了之後就將囊袋還給了您,但姑娘總說這不是您的,不願收著,紅袖和添香就隻好自己收著,等姑娘需要時便再拿出來。”
“姑娘當時本是想讓紅袖和添香歸家去,可咱們的家早已被大火燒沒了……”她聲音越說越小:“不止是咱們家……整個村子都沒了……”
“是我救了你們嗎……”簡直一點印象也無,江瑞雪喃喃道。
她大概有了猜測,或許救了自己的那位目的是為了讓她上京並參加宗門入選,而紅袖和添香隻是她途中意外遇見的,所以自己連具體的任務也沒有告知她們。
她想到紅袖今日說到的“周先生”,此人對她或許便是救命恩人了。
“那為何要自稱奴婢……”江瑞雪從一開始就覺著彆扭,乾脆趁著這個機會對她們說道:“日後你們就跟我同朋友一般交流的好,不必自稱為奴,人總要有選擇自我的權利。”
“姑娘……您曾也說過這樣的話……”紅袖有些抽噎。
曾也說過這樣的話?她望了下窗外,沒有繼續深入思考。
紅袖順著她的目光也一道看去,“時候不早了,要去來錢莊嗎?”
江瑞雪點頭,三人便換上衣裝出了門。
三人是從客棧後門溜出去的,由添香帶路,左拐右拐,終於尋到了一間門還開著的店鋪。
添香沒覺著繞,但江瑞雪卻感覺整個人都快繞暈了,京城這麼大,屋舍簡直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似的。
店鋪門前站著位門童,添香走上前去,嘀嘀咕咕說了幾句話,那門童便畢恭畢敬的對她們三人說道:“原是貴客,今兒客人太多,容小的沒注意到是貴客臨門,快,裡邊請。”
三人進了來錢莊,紅袖就興奮的將添香拉到一旁問道:“添香,你剛才說了什麼啊!那門童怎的還將咱們認成貴客了?”
添香神秘兮兮的笑了一下,“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也是我打聽出來的,人家貴客登門都有暗語,往那後門一走,對著人家門童說一句‘來錢來財,賭莊發財’,人家門童就會放你進去了!而且從這後門進來的地兒,都是貴客們的地盤,消息更好打聽!”
江瑞雪瞧見這賭坊裡頭有骰子、牌九、樗蒲、葉子戲、投壺之類的,她感到新奇,又左看看右望望,瞧見了鬥雞、鬥蟋蟀、賭刀槍劍法。
江瑞雪心想,若是有鬥鴨的話,劉嬸定會認為自家鴨子把把贏,劉嬸每次找她捉鴨子時,都要好一番說辭,什麼鬨的她滿院狼藉,追都追不上,又是鬨的雞飛狗跳,又是整的她滿腦頭疼,總是說它們若是鬥起來定是一番好手。
但江瑞雪覺得她家的鴨可聽話了,每次替劉嬸捉鴨時,不吵不鬨的,如此乖順的鴨,她都想不通為何會自己從棚裡跑出來,若不是劉嬸告知她那鴨自己跑出去總害的她找不著,江瑞雪都要認為是劉嬸自個放出去等著她來捉呢。
她又見另一邊刀光劍影,回想起阿爹曾經的風華,每到夏日,她為了替阿爹分擔些家裡的糧食,總會纏著阿爹帶她去山上捕野味,她力氣大,便在後邊射弓,阿爹呢,便在前邊揮舞著他的劍,影風陣陣,她恐怕這輩子最想做的事,就是跟著阿爹學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