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尷尬(1 / 1)

不陷於情 陶來啊嗯哼 4913 字 2個月前

想到縣衙就有《水經注》後,王惟清第二日早早就到了吏房。

他在吏房裡翻找了許久,才在一個角落裡翻到了許久未曾打開的《水經注》

崔浩然隨意一撇,發現王惟清手中拿著《水經注》,那眼神裡全是對知識的渴望。他走到王惟清麵前:“惟清,可是對這本書感興趣?”

王惟清點了點頭。

“那最近無事,你不若就謄抄一遍《水經注》,這可算是幫我一個大忙。不然啊,我是三年都抄不完這些古書。”崔浩然假裝愁眉苦臉的說著。

王惟清心中對崔浩然感激不儘:“多謝浩然兄,我這就去拿文房四寶。”

王惟清懷著愉悅的心情走到吏房放文房四寶的倉庫,卻發現門上落了鎖。

“浩然兄,你有倉庫的鑰匙嗎?”王惟清灰溜溜回到崔浩然身邊問道。

“怎麼?倉庫要什麼鑰匙?直接打開就是了。你都來快半年了,還不知道?”崔浩然一麵整理著書,一麵平靜的說著。

“倉庫現在上鎖了。”王惟清解釋道。

崔浩然一聽,立刻火冒三丈,大聲吼道:“這是什麼意思?是防我們嗎?”

黃譽許是聽到了崔浩然在大聲吵嚷,便快步跑過來。“怎的了?”

王惟清將事情又對黃譽敘說了一遍,黃譽這才明白。

黃譽笑嘻嘻的走到崔浩然更前:“鑰匙在我這兒,堂尊大人那日交代我,給倉庫上鎖,以後你們要拿東西,來找我便是。”

“怎麼?程堂尊是覺得我崔浩然會將這些文房四寶偷回去不成?”崔浩然更加生氣,他原本拿了許多文房四寶出來,放在書桌旁邊,方便謄抄時及時補上,沒想到今日得了一個偷盜的罪名。

“浩然你稍安勿躁,你我與堂尊大人共事多久了?堂尊怎會不清楚你的為人?我就將這鑰匙放在我的書案上,這樣大家需用時,自己拿便是。堂尊大人吩咐的,我也不敢不辦呐。咱吏房本就人丁稀少,就我們這三個人,大家都和氣些。”黃譽拍了拍崔浩然的肩膀示好。

王惟清此刻站在一旁,如夢初醒,心中竟生出不該有的羞恥。前些日子李小舟的弟弟入戶籍,王惟清在倉庫找帶去李府的一套錄戶籍的用品。那是他第一次看見程至。想來程至在那時,以為他在偷盜。

崔浩然和黃譽二人還在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

王惟清卻全然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麼。他聞了聞自己帶著大海味道的衣服,回想起那日趙主簿一個勁的誇他,程至卻是一句話也不接。又回想到,那日程至要他們去扮苦工時,隻拉了黃譽的手。他明白了,程至看不起他這個小漁村出來的人。

可是,出身寒微便就是錯嗎?

那些文房四寶,王惟清又怎會稀罕?

終有一天,王惟清要讓程至放下心中的成見。

王惟清昂首闊步的走出縣衙,卻是在縣衙所在的正德巷遇見了李小舟。李小舟的身後是個搖著扇子的風流公子,王惟清定睛一看,才發現是對自己有恩的杜百沐。

李小舟許是也未曾想會碰到王惟清,她呆呆的站定不動。這還是她們在李府不歡而散後的第一次見麵。他不會認為自己這麼快就找到新歡,是個花心的人吧?李小舟懊惱的想著。

杜百沐正在納悶,方才還笑顏如花的李小舟,怎的突然變了臉。他順著李小舟的視線看去,原來是遇見了王惟清。

王惟清心中正在思考要不要上去打招呼,杜百沐卻先走上前來。

“惟清!”杜百沐招呼道。

“杜兄!李小姐!”王惟清有禮的向著二人行禮。

“惟清,遇見就是緣分,我們一起去吃些茶點。”杜百沐熟稔的將手搭在王惟清的肩膀:“惟清,你還彆說,你這個子在江南很是少見。讓我猜猜,你肯定暈船吧!哈哈哈”

王惟清看著搭在自己肩膀的手,平滑乾淨,與自己粗糙的手相比,確實不一樣。可是,杜百沐絲毫不嫌棄自己身上有魚腥味。“回杜兄,確實暈船,但現在好些了。”

“看來你就是讀書的命!”杜百沐說完,便拉著王惟清往正德巷北麵的茶館走去。

“惟清,你莫要拒絕!”杜百沐仿似知道王惟清不想去。“今天你請客!一是答謝我在趙主簿麵前為你美言了幾句。二是和李小姐有一個正經的道彆。”第二句,杜百沐對王惟清是耳語。

這樣讓王惟清如何能拒絕?

三人一行坐在了茶館裡。杜百沐與李小舟皆是生活富足之人,不知來這個茶館多少次了。

而王惟清隻在黃譽出公差時陪同,來過兩次。

杜百沐是個自來熟,一坐下便將三人的茶點點好了。

上的是一壺龍井茶,糕點應當是李小舟喜愛的桃花酥,還點了一盤花生。

三人正準備開始,杜百沐便看見了正在路上的程至。“你二人先吃,我去和程堂尊打個招呼。”

杜百沐丟下這句話,就離開茶館。偌大的桌子隻餘下王惟清和李小舟二人。

“李小姐,惟清今日正式給你道歉,對不起。”王惟清說完,拿起一杯茶一飲而儘。

李小舟看著自己癡迷了快一年的這個男子。他長相極好,為人正直,有理想有抱負。這樣好的男子,又怎會看上我這個商戶女子呢?“惟清,從今你有你的廣闊天地,我亦尋到了我的如意郎君。咱們從此刻忘記過去不好的事情。”

王惟清沒想到李小舟能這般豁達,不經感慨:“是惟清不如李小姐豁達,到今日才來解開此結。”

“他真心待我,我便會用心去待他。”李小舟鼓起勇氣說完這句,亦喝下麵前的茶水。杜百沐對她的好,她也是在王惟清拒絕自己後,看明白的。

而杜百沐這邊,程至一向對這個鄰縣主簿很是重視,誰讓杜百沐有一個龐大的家族呢。

“程堂尊,百沐知曉您的文章行雲流水。王惟清是我的朋友,他是塊金子,還望您多多指點他。”杜百沐很少這般禮貌的同程至說話。

程至投以禮貌的微笑:“這是自然。杜公子什麼時候有空,我得了些海珠,還勞煩杜公子給老夫人帶些回去。”其實他心中對王惟清滿是鄙夷:我當然知道他是塊金子,可京城到處都是金子。

杜百沐一聽要給他奶奶送禮,連忙推脫:“程堂尊你是知道的,老夫人吃齋念佛,平日裡誰也不敢去打攪。程堂尊可要喝茶,我與惟清正在裡麵品茶呢。”

“杜公子去喝茶罷,惟清的事我會放在心上。我衙門裡還有要事,就先走了。告辭!”程至禮貌的和杜百沐分彆。

“你二人可有說開?”杜百沐一屁股坐在王惟清身邊。

李小舟瞪著杜百沐,怎就這般直白的就說出來,讓人很尷尬。

“李小姐豁達聰慧,是惟清不及。今日我還是要感謝杜兄,解開了我與李小姐的心結。”王惟清向杜百沐敬茶。

“那我謝過王兄今日的款待了!”杜百沐手中的茶杯亦空了。

一連幾日,王惟清都專心致誌的抄著《水經注》。他勢必要在水利方麵,做出自己的成績,讓程至為自己的偏見而汗顏。

《水經注》全書幾十萬字,是一部及其複雜的水利著作。王惟清抄了幾天後,心中便有了些許想法。他便乘著休息日,去找丁樸。

丁樸此刻正在工事上,指揮著苦工搬運砂石,完全忘記了這世上還有王惟清這號人。當王惟清杵在丁樸的麵前,他還以為是衙門裡來催進度的:“哎呦,大家都是為衙門做事,這位長隨就通融通融。在程堂尊麵前多說說好話。”

王惟清看著自己衙役的衣服,心中知曉丁樸定是忘記他了。

“丁經承,我是吏房的王惟清。”王惟清向著丁樸行禮。

丁樸這才想起前段時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小子。態度瞬間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你這小子來了也不自報家門!害得我心裡咯噔一下!為何來工事上?”

“我想再熟悉一些現場,很快就有好的辦法了。丁經承,你且等著好消息。”王惟清拍了拍胸脯,身上是年輕人特有的意氣風發。

丁樸輕笑:“那你自己去工事上熟悉,我等著你的好消息。我還有事要忙,就不在你這耽擱了。”丁樸說完,便回到了自己那個臨時搭建的工棚裡麵。

王惟清看著丁樸離去的背影,想起了自己的地理老師,一個心有抱負,卻無處施展,隻好將誌氣都用在那滿滿的黑板上的中年男子。

我是文科生,學過那麼多地理方麵的知識,定是可以有所作為的!王惟清在心中鼓勵自己。

懷著滿腔的熱血,王惟清走遍了整個水利工事,恨不得每一寸土地都有他的腳印。

到了傍晚時分,那些苦工都休息了,王惟清還在工事上走來走去。丁樸看不下去了,便把王惟清叫到了自己的工棚裡麵和他一起用晚飯。

丁樸將一碗夾雜著穀殼的米飯遞給王惟清:“你若是當真喜歡這些,我去向黃譽要人,你就跟我了。”

王惟清驚訝的看著丁樸,而後又埋下了頭,小聲喃喃道:“多謝丁經承抬愛,我明年還要參加縣試,若是通過了,便要準備府試。”

丁樸看著王惟清,聽著王惟清拒絕他的話,瞬間覺得這米飯裡怎麼就夾雜著穀殼,肯定是煮飯的那個大嬸故意的!“你若是想要功名,便不要再來這兒了!”丁樸冷冷道。

王惟清感覺到了丁樸語言當中的冷氣,便抬頭看著丁樸:“丁經承,我是小漁村的人。你應該知道那個漁村,正是因為那個漁村幾乎每年都要遭潮災,長灘縣才可以有很多的賑災銀。”

丁樸雙眉微皺,心裡琢磨不透王惟清到底是何意。

隻聽王惟清繼續說道:“丁經承,你可能不知,小漁村現在所居住的屋子都是草席和竹子編的。這樣的房子,冬天年老的長者可能根本過不去,就連我這樣的年輕人,冬天都冷的哆嗦。而導致小漁村的村民不敢修稍好一點的房子,便是每年夏天的潮災。可是衙門並不打算給小漁村修堅固的堤壩。而每年的海水倒灌又會直接影響村民的農作物。我也是想要改善自己的生活環境,才想要看能不能從這裡入手。”

丁樸對眼前這個年輕人有了不一樣的看法,但又想了想衙門,隻得擺擺頭。“你本就在衙門做工,切不可再對外說衙門的壞話。今日這話,我就當沒聽到。你若是想改變自己的生活環境,搬到縣裡不就是了?”

王惟清知道丁樸話中的意思,便覺得丁樸這人可以深交:“丁經承,我在哪裡都能生活下去。但是,那些老人呢?他們祖祖輩輩都在那裡,背井離鄉對於他們來說,難於登天。”

丁樸也是知道的,但衙門就是依靠每年的賑災銀過活,怎會去改善那裡?即使他在上遊這裡,每年都在加固河堤,也是徒勞無功。這些是做給朝廷那些不懂的大官看的。

王惟清又緩緩開口:“丁經承,我曾在一本書上看到過,秦襄王時期修建的都江堰,治水的六字真言‘深淘灘,低作堰’不知咱們這裡是否合適?”

見丁樸在思索他的話,王惟清便在心中整理了語言,畢竟這都江堰是以前和溫雲暮去四川旅遊的時候看見的,他怕說錯話,引得丁樸懷疑。“常言道上善若水,李冰能將岷江這條孽龍治服,靠的便是‘堵不如疏’這四字。我想不知可有方法多建些溝渠,疏解這條主河的流量壓力?”

丁樸還在思索著,脫口而出:“這都江堰我也聽說過,但未見過,不知她的水勢如何?你這一說,我都想去看看了。看看這個咱們的祖師爺是如何打造出天府之國的。”

“丁經承,能去看看都江堰當然最好。去不到的話,我過些時日做一個模型出來,與經承探討。”王惟清回答道。

“你看到過?”丁樸問。

“我回家多找些書出來,結合那些書,看能不能做出來。”王惟清解釋道。其實他真的去過,並且在博物館看到過模型,因為自己是文科生,當時還和溫雲暮打賭,回去就給溫雲暮做一個小都江堰出來,並且真的做出來了。

“那你快些吃飯,吃完便回去,我可是很期待,你能做出一個什麼樣的都江堰?”丁樸說完,便開始飛快的吃飯,沒一會兒便將碗裡吃的一粒飯都不剩。

天色漸暗,王惟清帶著對未來的期望,向著小漁村走。

一路上明月作伴,蟲鳴相依,便不覺得孤獨。

現在,王惟清來這個世界已經一年了,他自我感覺在向上走,未來定是會越來越好。

回到家後,他在王爹王嬸那裡得到了李二狗下月初六結婚的消息。他便乘著月色,去找李二狗,想要當麵恭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