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寒淩上壁,空空樹攬人。
荒涼的樵嶺上一抹亮色進入眼旁,終於找到了。
“這是哪?”這一次她終於追到了她。
“黃泉”女人的聲音平靜又淡定,“你終於來了”
葉婉瑩轉向周圍,那茫茫白霧終於散去,顯露出本貌來,血紅色的曼珠沙華紅豔如血,紅的灼人眼球,美的如夢如幻,淡黃色的黃泉水泛著青光與黑光,那是曆史的遺跡與人的過往,黑蕩蕩的天色,不見未來,不見光月。
“你是誰”這一次,她回答了。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回頭那一刻,所有的言語都仿佛消失了。
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身體,她的幻想成真了,難道她已經死了,對啊!我從懸崖上掉下去了。
葉婉瑩不由得笑笑,沒想到死的還挺好看,這是老天的憐憫嗎?
“愛欲使人生,欲使其死,你很幸運”白衣的她慢悠悠的出聲。
“我是很幸運,遇見太多的人,有愛我的,有我愛的,唯獨最可恨的就是我自己吧!”
少女苦澀的笑笑,這世間遇見誰,或壞,或好,亦是生命線的構成,因他們,愛,恨,癡,歎……,才有了波瀾起伏的心情。
陰冷的風吹過發絲,青絲揚起,她從來不覺得遇見誰是後悔,隻覺得自己沒有珍惜該珍惜的人,才是最後悔的。
“是啊!葉婉瑩,你真的很好,好到讓自己為自己流淚”白衣女子笑的意味深長,年少的她,還是當年的那個樣子。
飄上前,冰冷纖細的手指抬起,摸上她的發絲,一切恍若昨天。
許是認識她是未來的自己,葉婉瑩平靜的看著她,不拒絕她的動作,默默的承受著。
白衣女子轉過身,一揮袖,微風過境,石凳,石桌,赫然在列。
施施然拂袖坐下,素手執茶壺,為各自斟上一杯。
將一杯擱到對麵,葉婉瑩也淡然的坐在對麵,捧起茶杯。
想她十四的年紀,都已經能喝到黃泉水泡的茶,有些失神。
捧著茶,神思跟著茶杯中的幾隻茶葉遊蕩,靜默許久之後凝視著:“我還能回去嗎?”
嘴角無奈的笑笑,本以為自己淡然的麵對生死,畢竟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罷了,可真當來臨時,太多的情緒,五味雜陳,有一點非常明確:她想活著,想見見父母。
白衣女子仿佛早已預料到,眉眼不移,輕輕的抬起胳膊,寬大的袖子拋開,喝了一口茶。
“你覺得呢?”她不答反問。
兩人誰也不輸誰,麵麵相對,眼神固執對著眼神淡然。
“你不想知道你是怎麼死的嗎?或者說,我為何是這幅不人不鬼的樣子呢?”她語氣淩厲,眼神卻平靜如水,沒有一絲波瀾,許久的孤寂早已磨平一切。
可葉婉瑩能感受到,並沒有,世間與孤寂並不是消磨了一切,而是更加的濃烈,平靜之下藏著巨大的瘋狂。
她或許知道自己為何會出現了,為何會夢到她,為何來到這裡。
“重要嗎?”
“對,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以重新來一次了。”白衣的她仿佛釋然,眼神是輕鬆,是愉快。
誰也不知道,對麵的她是她付出了多少才重新來的。
都說我佛慈悲,佛,你真的慈悲嗎?
“阿瑩,你是我,我就是你,我很開心,你能見到我,我也很痛苦,本來想告訴你過去的一切,雖然你不太可能記得,但我還是想說:。”
葉婉瑩她不知道未來的她會怎麼樣,一切未知,所以她跟著自己的心有,可心總是複雜的。
“阿瑩,你醒了”王昭言喜極而泣,房裡的丫鬟婆子也是喜上眉梢。
從被救,到今天已是一個月。
一個月,說長不長,短也不短,可是他們的心可是低到的低穀裡,甚至更低。
滿京城的大夫來了,一個回答:等著準備後事吧!
皇宮的禦醫,也不過言語溫和一些:恕老朽才學疏淺,還另請高明吧!
熱燒了又燒,嘴裡不停的嘀咕著什麼。王昭言幾乎沒合過眼,眼角的淚擦了又擦,發髻也是淩亂至極。
葉辰奕到處去打聽,到處去請,神醫,甚至神婆。
梧桐閣的燈亮了一夜又一夜,手中的書從未翻動過。
“阿娘”葉婉瑩弱弱的喚道。發了好久的熱,嗓子都快啞了。
“唉!”王昭言緊緊拉著手,她一度以為要過去鬼門關了,日日祈禱。
婆子們忙前去各院裡報喜。
誰也沒有發現她的不對勁,“阿娘,你歇會吧!”眨巴著眼睛,聽著聲音,眼神落在某處。
“好,阿娘不累”王昭言的心放下一截,招呼好一切。
葉婉瑩好累,喝了匆匆趕來的父親喂的藥,就囑咐他們去歇息。
應付過好多人,女孩終於可以獨自歇歇,她知道他們等了好久,強忍著不適,結束了一切。
王昭言和葉辰奕不放心,兩人暫時就住在一側的廂房裡。
夜晚的燭光是微弱的,照亮的彆人的路和心,但它卻遺拉了一個人。
室內滿滿的藥味,想通風,可顧及她身子隻能作罷。
葉婉瑩靠在床上,聽著窗外的風聲,想起夢裡的經過,是夢嗎?
是的,是她給自己的夢。
不是,是真的。
淚水劃過雪玉般的臉龐,消失在細長的脖頸裡。
好痛。
痛的她沒有聲音。
仿佛是靈魂在拉扯,
是寒風吹過心的微涼,
是……
顧秋辭,我以為我們隻是不合適,其實……
在夢裡,她看到了所有,看到那個她的愛的人遞來無情的刀。
她好恨,可是偏偏恨不了
……
“小姐”白煙端著水盆進來,看到的便是燭光下美人無聲落淚的情景,不是畫中人,卻能共鳴。
她仿佛要碎了。
葉婉瑩閉閉眼,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淚水滿滿的消失不見。
“無事,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她隨意的問出,假裝自己睡的迷糊了。
“三更時分”白煙小心翼翼的看完她,又看看天色回答道。
“你下去休息吧!”
白煙慢慢地退出去,想到小姐反常的行為,眼裡若有所思。
沒人了,葉婉瑩這才將手在自己麵前晃晃,隨後用手去摸被子。
一點一點的躺下去,蓋上被子,大眼睛濕漉漉的。
內心波濤四起:明日該怎麼辦呢?父親和母親能接受嗎?這是代價嗎?
腦海中揮之不去,吵吵鬨鬨,最終釋然的笑笑:其實這樣或許也挺好的,代價也罷,不小心也罷。
天亮了,可是物是人非了。
“白煙”葉婉瑩摸索著坐起身。
屋內的王媽媽呆住了,她就在她麵前。
沒有聽到應聲,葉婉瑩以為她不在,隨即自己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王媽媽眼淚奪眶而出,她經曆過的事太多,瞬間就明白了。
急忙扶住。
“多謝王媽媽”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葉婉瑩經過一晚的平靜,平常的說道。
“唉!小姐要喝水嗎?”含著哭腔的聲音傳來。
葉婉瑩點點頭,王媽媽扶著她坐回床上,轉身去倒水。
用袖子摸摸眼淚,倒好水,遞給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
葉婉瑩一縷發絲落在胸前,語氣溫和,“王媽媽,可以先彆告訴他們嗎?”接過水杯,捧在手心。
“好”王媽媽淚眼婆娑,她的心思她怎麼會不懂,老爺夫人這些日子忙碌不休,好不容易有個好消息。
聽到王媽媽的保證,女孩輕鬆的一笑。
“小姐,老奴去給您拿點吃的”王媽媽受王昭言囑托,早上來看看。
夫妻倆太累了,以至於睡得有點深。
“小姐”白煙聽到王媽媽的叮囑,撲騰的一身跪在床前請罪。
“起來吧!”她知道她的意思,溫和的笑笑安慰她。
白煙淚眼婆娑,她昨晚的懷疑成真了。
“哭什麼,哭了就不好看了”葉婉瑩安慰她。
白煙忍著淚水,打水給她洗漱,看著小姐如花似玉的年紀,閉月羞花般的容顏,被這一樁事壞了一切。
傷痕被玉肌膏淡去,嚴重的也就粉色的肉痕,可這眼睛……
“小姐,要不要找大夫”
葉婉瑩還是低低應了聲好,雖然她自己心裡有數,好不了,誰也治不了。
白煙收拾完慢慢地移動,上次馬場後,她們這些被罰了十板,白芷有些嚴重,現在還在臥床。
王昭言和葉辰奕洗漱過就來了,走進門,看到這樣的她,還是不自覺的流下淚吧!
葉婉瑩不敢出聲,等著對方出聲。
“阿瑩”王昭言坐在床邊,葉辰奕坐得遠些。
“阿娘,我沒事了,你看,我這不好好的”葉婉瑩笑著對王昭言說。
王昭言抱著女兒不撒手。
葉辰奕眼神密切關注著女兒,看著女兒的樣子,眼裡淚花閃過。
眼裡閃過一絲疑惑,他是做官的,察言觀色必不可少,注意到女兒的不對勁。
王昭言沉浸在喜悅裡,沒有太過在意,葉婉瑩也在努力掩飾。
王媽媽帶著朝食回來,葉婉瑩沒什麼胃口,隻喝了一些粥。
三人說著話,白煙帶著府醫進來。
“老爺,夫人,小姐”兩人行過禮。
王昭言夫婦站到一旁,靜靜地等待著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