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迎麵走來了正在巡防的何野,他遠遠的看見裴之意便有意無意的往這邊走來。
“殿下。”他先是恭敬的對長公主行禮,隨即扭過頭故作驚訝道:”啊呀,方才沒看到少將軍也在這呢,這大冷天的,你一個弱女子穿這麼少彆凍壞了。”說罷不忘用挑釁的眼神瞥了裴之意一眼。
裴之意也不甘示弱:“何大人真是奇怪,既然巡視城防眼睛卻隻看得見彆的女子穿的多不多呢?我聽說何大人一向懼內,不知今日之事要是添油加醋的傳道你夫人耳朵裡,你該當如何?”
何野沒想到她會用這種事情來反駁自己,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他憋的滿臉漲紅的看向趙琦,希望她能為自己分辨幾句,但長公主隻是說:“如此寒冬臘月何大人還處處想著裴將軍,看來日後本宮要找機會好好替裴將軍報答何大人了。”
何野再笨也知道,長公主這是話裡藏刀。
吃了癟的何野隻能趁路過裴之意時惡狠狠的蹭過她的臂膀。
何野帶著寒意的鎧甲脖頸處露出一節黑色的裡衣,在月光下閃著柔和的光。
裴之意早在戰場之上練就了火眼金睛的本領,她隻瞟了一眼便察覺到異常。
可長公主的話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那王明川之女原本是準備送進宮的。你這才剛回京不久故有所不知,皇兄的身體這些年越來越差,入冬以來更是終日纏綿病榻,太卜寺的人說王明川之女的八字有益於皇兄身體康健,這才準備今年開春入宮為皇兄衝喜,誰成想出了這檔子事。”
說完又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笑說道:“我真是吃醉酒了,和你說這些無用的事做什麼,如今你該正為福泉村的案子忙的焦頭爛額。”
說罷示意裴之意陪她往回走去。
還未走進大殿便聽見嘈雜聲一片,二人趕忙加快腳步,此時的大殿內一片混亂。
皇帝暈倒了。
方才皇帝正在舉杯與眾臣共飲,誰成想下一刻他一口鮮血噴在案席上便暈死過去。
皇後鄭氏跪坐在一旁,雙手扶著皇帝的頭,神色焦急的說:“快點傳禦醫!陛下!來人,快去太常寺把劉太卜叫來!”
韓生吩咐傳來轎輦,待皇帝被扶上去後他的眼神越過眾人,落到趙琦處。
原本進行順利的酒宴最終以皇帝突發重疾被抬回寢宮而結束。
太醫院陳淵為皇帝診完脈從內室走出,他一邊擦著額頭細密的汗珠,一邊來到焦急等在外室的眾人處。
他神色凝重,隻是搖了搖頭。
太常太卜劉首雙眼緊閉,浮塵一揮,右手掐了一個決,嘴裡似是念念有詞,過了一會,他猛的睜開眼睛,焦急的說道:“紫薇之星暗淡無光,武曲星卻有衝天之象,陛下這是被妖邪衝撞,此妖邪來到陛下身邊不斷吸取精氣,這才導致陛下身體每況日下,若是不趕快找到此邪祟,隻怕陛下…”
“我看就是那裴之意衝撞了陛下!她才回來幾日啊!陛下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何野在旁邊趁機附和道。
“放肆!陛下乃天子,哪有什麼妖邪能近陛下的身!本宮從不相信鬼神之說,莫不是你們醫術不精,這才用什麼邪祟來當借口!”長公主勃然大怒道。
二人連忙哆嗦下跪。何野見狀也知自己說錯了話,跟在後麵“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三日!本宮給你們三日時間,若是查不到病因陛下醒不過來,那你們也不必活到第四日了!”長公主下了最後通牒。
皇後鄭氏是個文弱的,在一旁扶著額頭拉著她的手說:“陛下病重,太子攝政未深,還請皇妹替本宮撐著了。”
她隻是點點頭,並未言語。
轉眼間三日已過,皇帝雖然醒了,但人依舊整日昏昏沉沉,劉首和陳淵的腦袋雖然保住了,但依舊不敢懈怠。為破除邪祟之說,趙琦更是吩咐太常寺在年節時趁著祭天為陛下做法辟邪。
眼看年節將至,消失了幾日的趙遲陽總算是回來了。隻是不知為何,他看上去有些虛弱,像是剛剛大病初愈一般。
裴之意剛要開口詢問,卻被他打斷:“衣料的事情,有眉目了。城中布坊我的人都一一探查過了,隻有一家布坊曾經在短時間內賣出過一批與你那日手中布匹一樣質地的料子。此布坊名為染金堂,因為紋樣新鮮且材質上乘,飽受達官貴人的喜愛。布坊的夥計說來人是個腿腳不好的老頭,他要的料子多,所以雇了輛馬車拉走的,那夥計留意了一下馬車離開的方向,似是往城外去了,但具體是哪裡,還未查清。”
“可知馬車是何時回來的?”裴之意思索片刻後反問道。
此時趙遲陽突然劇烈咳嗽了起來,他一邊去端旁邊的茶杯一邊抬手示意青川繼續說:“城門外當值的士兵有記錄,那輛馬車是卯時出發,申時方才返回。”
“應是京郊十靈山方向。”裴之意脫口而出。
“將軍如何得知?”青川疑惑道,畢竟他們那麼多人排查了好幾天都沒有答案。
“我母親的墳塚就設在那裡,我時常去祭奠。從京城到十靈山騎馬尚需兩個時辰,一個腿腳不好的老頭趕著一輛裝滿貨物的馬車,少說也要三四個時辰。”裴之意解釋道。
“那為何不能是周邊村莊?”青川繼續問。
“京郊周邊村莊地薄人稀,不具備隱藏大量死士的空間,十靈山處有幾個先帝時開采過後又廢棄的礦洞,少說可以容納幾百人。
“十靈山那邊,可是土匪猖獗的地帶。”趙遲陽此刻也止住了咳嗽清了清嗓子道。
“莫非此事和匪盜有關。”裴之意嘀咕道。
隨即裴之意將自己前幾日的發現告訴了他:“金吾衛指揮使何野,他身上穿的也是此種布料做的衣服。”
趙遲陽說:“近些年來,匪盜猖獗,盤踞十靈山處,兵部的王明川派人圍剿多次都未見成效,帶兵圍剿的就是這個何野。”
“這樣一來隻需提審何野,便能知道死士的藏身之處,也能知道誰才是幕後黑手了。”裴之意的臉上總算露出一絲笑容。
但還未高興太久,趙遲陽就潑了她一盆冷水:“少將軍覺得,沒有實證,他會說實話嗎?”
但隨即他又說道:“既然查到這了,不如讓我送少將軍一陣東風。”
裴之意聞言若有所思。
第二日,裴之意便被一封急召叫進了宮。
“眼看就是年節了,誰成想匪患猖獗,居然敢在京城牆根兒底下殺人劫貨,劫得居然還是各地進獻來的貢品和稅銀!”趙琦端坐在案前,麵前對著各式各樣的折子。
“昨日傍晚,負責押送貢品的隊伍在京郊遭到偷襲,他們不僅殺了人,還把貢品和稅銀洗劫一空,作案手法與匪盜如出一轍。”王明川說道。
“我已經派何野前去剿匪了。”王明川繼續道。
“何野?他去了幾次了?可有成效?還是把他叫回來吧。”趙琦聞言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的冷聲說道。
隨後她合上了手中的折子,對裴之意說道:“京郊十靈山一帶匪患猖獗已有數年,雖多次圍剿但收效甚微,定遠將軍可願一試,為朝廷滅此心腹大患?”
裴之意現下明白了趙遲陽昨日所說的“送少將軍一陣東風”是什麼意思了。
“末將願意,定不負皇命!”裴之意沒有猶豫道。
裴之意召回了在校場練兵的彭坤和彭玉,點了一百精銳。
“自從來這京城,整日裡畏畏縮縮,現下終於可以鬆鬆筋骨了!”彭玉擦著刀,興奮的說道。
彭坤提醒道:“這次我們的目的是活捉十靈山匪首穆武。”
“此次剿匪需快,趁他們還沒有防備,今夜就行動,我帶三十人從十靈山後方崖壁攀上去,你們二人帶著剩餘將士從正麵佯攻。”裴之意分析了一下戰術。
彭坤道:“山後石壁陡峭,是否帶上攀壁索?”
裴之意嗤笑道:“攀壁索乃我裴家研究專用於西北戰事,區區土匪,也配用上它?”
事實正如裴之意所料。何野帶領金吾衛雖多次圍剿都以失敗告終,但護國軍精銳是在戰場上拚殺出來的,個個驍勇,鎖定目標絕不後退,兩相夾擊之下匪幫死傷慘重,穆武自然也被擒獲。
“呸!放屁!老子什麼時候搶你們貢品了!老子是土匪沒錯,殺人放火,乾過的事我認!沒乾過的事打死老子也不認!”匪首穆武在詔獄裡依舊抵死不認罪。
裴之意坐在五花大綁的穆武對麵道:“我們在你的居所裡,發現了販賣婦女所得的賬本,上麵一筆筆記錄的清清楚楚,你抵賴不得!”
穆武睜大了雙眼,怒聲道:“你他娘的在說什麼啊!我爹好賭,為了賭錢把我娘賣到了妓院被折磨致死!我親手殺了那個賭鬼!你可知老子生平最恨這種事!”
此時彭坤彭玉快步走進刑房道:“我們在何大人家的密室內搜到與十靈山匪首穆武的往來書信,其中多次提到福泉村人口事件。但是...並未發現何野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