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叩問(1 / 1)

星塵歎 月間青禾 5740 字 2個月前

柳念慈重回柳府後,往昔那些對她頤指氣使、冷嘲熱諷的下人,如今個個都收斂了氣焰,見著她便恭恭敬敬地行禮,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招惹到這位突然歸來的小姐。柳夫人柳青合也假惺惺地表現出關懷備至的模樣,親自為她挑選了一個丫鬟,名叫翠兒。

這翠兒身形瘦弱,眉眼間透著一股老實本分的勁兒,初見柳念慈時,怯生生地福了福身,聲音細若蚊蠅:“奴婢翠兒,見過小姐。往後定當悉心伺候小姐,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還望小姐責罰。”

柳念慈打量著翠兒,嘴角泛起一抹溫和的笑意,輕聲說道:“翠兒,往後你便跟著我,不必如此拘謹。府裡有什麼事兒,你儘管跟我說,無需害怕。”翠兒微微頷首,低垂著眼簾,小聲應道:“是,小姐。”

幾日後,柳念慈尋了個四下無人的時機,將翠兒叫到跟前,目光溫和地看著她,緩緩開口:“翠兒,我失憶了,許多事兒都記不真切了。我且問你,這一年裡,府裡的夫人、小姐們拿了我的金銀鐲子,都做了些什麼?”翠兒聞言,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恐,雙唇緊閉,低著頭,一言不發。

柳念慈見她這般模樣,心中了然,定是這其中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輕輕握住翠兒的手背,柔聲道:“翠兒,你莫要害怕。有我在,沒人能傷得了你。你但說無妨,我定會護著你周全。”翠兒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依舊沉默不語。

柳念慈歎了口氣,不經意間瞥見翠兒的衣袖滑落,露出了胳膊上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青紫鞭痕,密密麻麻,新舊交錯。她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語氣中帶著一絲怒意:“翠兒,這傷痕是怎麼回事?是誰打的你?”翠兒咬著嘴唇,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還是倔強地不肯開口。

柳念慈心中明白,這丫鬟平日裡在府中定是受儘了折磨,才會如此懼怕。她耐心地又問了幾次,聲音愈發溫柔:“翠兒,你若不說,我又如何能幫你?往後,我定會護著你,絕不讓你再受這般委屈。”

翠兒終於忍不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小姐,是二小姐,是柳婉清打的。她平日裡稍不順心,便拿奴婢出氣,稍有差錯,就是一頓打罵。奴婢不敢反抗,也不敢說出去……”

柳念慈蹲下身子,輕輕扶起翠兒,眼中滿是心疼與憐惜:“翠兒,你起來。往後,有我在,她斷不能再如此欺辱你。她們這些年犯下的惡行,我定會一一清算,絕不讓她們得逞。”

翠兒抬起頭,眼中滿是感激與信任:“小姐,您真是個好人。奴婢這條命,往後就是您的了。”柳念慈拍了拍翠兒的肩膀,站起身來,目光望向窗外,神色堅定:“這柳府的天,該變一變了。那些傷害過我的人,都要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時光悠悠流轉,幾日轉瞬即逝。這日,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下斑駁光影,映照在柳念慈的閨房之中。她身著一襲素色羅裙,眉眼間透著幾分清冷與堅定,抬手輕喚一旁的翠兒:“翠兒,今日這天氣晴好,我悶在府中許久,著實無趣,你隨我一同去街上走走,散散心罷。”翠兒聽聞,連忙應下,手腳麻利地取來披風,細心為柳念慈披上。

主仆二人出了柳府,漫步在江寧城繁華熱鬨的街市之上。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一片熙熙攘攘的景象。柳念慈目光淡然,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心中卻在暗自思量著複仇之事。

正走著,前方人群突然一陣騷動,嘈雜的議論聲傳入她們耳中。柳念慈微微皺眉,抬眸望去,隻見幾個路人正聚在一起,神色激動地談論著什麼。她心中好奇,便拉著翠兒悄悄湊近,想要一探究竟。

“你可聽說了?淩府的大少爺淩熙,那可是個厲害人物!行事雷厲風行,果決狠辣,但凡得罪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一個中年男子壓低聲音,滿臉敬畏地說道。

身旁的一位老者捋了捋胡須,附和道:“是啊,這淩熙年紀輕輕,卻已是威名遠揚。據說他在皇上麵前很是得寵,近日更是立下了大功,抓了一個外都的女匪首。”

“女匪首?這可真是稀奇!”又有人插嘴道,“那淩熙打算如何處置她?”

中年男子神秘兮兮地說道:“我聽人說,今晚他要在江家口對那女匪首進行嚴刑拷問,明日一早便押解到皇上那兒去請功呢!”

眾人聞言,紛紛驚歎不已,議論聲愈發激烈。柳念慈在一旁聽得真切,心中暗自思忖:這淩熙如此厲害,行事又這般果決,倒勾起了我的幾分好奇心。今晚這江家口,我定要去走上一遭,看看這所謂的嚴刑拷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轉過頭,看向翠兒,輕聲說道:“翠兒,今晚我們去江家口,瞧瞧這熱鬨。”翠兒聞言,臉上閃過一絲擔憂,小聲勸道:“小姐,那江家口魚龍混雜,又是要進行嚴刑拷問,定是凶險萬分,咱們還是彆去了吧。”

柳念慈輕輕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堅定:“翠兒,你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這事兒透著幾分蹊蹺,我非得去探個究竟不可。”翠兒見她主意已定,也不再多言,隻得默默點頭。

夜幕悄然降臨,江寧城被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柳念慈身著一襲黑衣,蒙上麵紗,帶著翠兒,趁著夜色,悄無聲息地朝著江家口趕去。一路上,月色如水,灑在她們身上,映出兩道修長的身影。

不多時,她們便來到了江家口。隻見此處早已聚集了不少人,裡三層外三層地圍得水泄不通。柳念慈拉著翠兒,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擠到了人群前麵。

隻見場中央,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正背對著眾人,負手而立。月光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他身旁,幾個士兵正押著一個女子,那女子披頭散發,衣衫襤褸,但眼神中卻透著一股倔強與不屈。

柳念慈心中一動,猜測這男子便是淩熙。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中的動靜,心中暗自期待著接下來的事情發展。一場驚心動魄的好戲,即將在此上演……

月色如霜,冷冷地灑落在江家口這片空曠之地。四周火把搖曳,將眾人的身影拉得細長,氣氛壓抑而緊張。淩熙身著一襲玄色勁裝,身姿挺拔如鬆,目光冷峻地盯著眼前被押解的女子,周身散發著一股令人膽寒的威嚴之氣。

那女子雖被繩索捆綁,發絲淩亂地遮住了大半張臉,卻難掩眼中的倔強與憤恨。她用力掙紮著,衝著圍觀的百姓大聲呼喊:“你們都睜大眼睛瞧瞧!這還是人做的事兒嗎?我爹娘慘死在他的手裡,如今他還要這般苦苦相逼,我到底哪裡得罪他了!”聲音尖銳而淒厲,在寂靜的夜空中回蕩。

淩熙聞言,微微皺了皺眉頭,神色愈發冰冷。他轉過身,麵向眾人,聲音沉穩而有力,字字清晰地說道:“你還有臉在此喊冤?你四處為非作歹,禍害百姓,犯下的惡行數不勝數,難道還不夠嗎?今日將你繩之以法,正是為了給那些無辜受害的百姓一個交代!”他的話語擲地有聲,引得周圍百姓紛紛點頭稱是,人群中響起一陣低聲的議論。

那女子聽聞,發出一聲冷笑,眼神中滿是嘲諷:“哼,說得倒是冠冕堂皇!既然如此,你現在就殺了我啊!何必在此多費唇舌!”她挺直了脊背,毫不畏懼地直視著淩熙,仿佛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淩熙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他緩緩抽出腰間的佩刀,刀刃在火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森冷的寒光。他一步一步逼近那女子,手中的刀輕輕抵在她的脖頸處,聲音低沉而冰冷:“你當真以為我不敢?”

隨著刀刃的逼近,一絲鮮血順著女子的脖頸緩緩流下,在月色下顯得格外刺目。周圍的百姓見狀,紛紛倒吸一口涼氣,有人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然而,那女子卻絲毫沒有退縮之意,反而昂起頭,挑釁地看著淩熙:“動手啊!我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算好漢!”

淩熙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他便恢複了冷靜,收回了手中的刀,冷冷地說道:“你以為死就能一了百了?沒那麼容易!我要將你押解到皇上跟前,讓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那女子聞言,怒目圓睜,破口大罵:“淩熙,你這個偽君子!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淩熙卻不為所動,轉身對身旁的士兵吩咐道:“看好她,明日一早便啟程,押解她進京。”士兵們齊聲應道:“是!”

柳念慈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心中暗自思量。她覺得此事似乎並非表麵上這般簡單,這女子與淩熙之間,想必有著更深的恩怨糾葛。她的目光在淩熙和那女子身上來回流轉,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好奇與探究。這場看似普通的審訊,背後或許隱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她決定,要繼續關注此事,看看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

人群漸漸散去,江家口又恢複了往日的寂靜。柳念慈帶著翠兒,緩緩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月色下,她的身影顯得格外孤寂而堅定,仿佛在黑暗中尋找著一絲光明與真相。

月色如水,灑在江寧城的青石街道上,映出柳念慈與翠兒主仆二人修長的身影。從江家口歸來的路上,柳念慈的腦海中不斷回想著方才所見的場景,淩熙那冷峻果決的模樣以及女匪首悲憤的呼喊交織在一起,令她心中疑雲重重。她腳步一頓,轉頭看向身旁的翠兒,眼中閃過一絲堅定:“翠兒,隨我去一趟淩府。”翠兒微微一怔,眼中滿是擔憂:“小姐,這深更半夜的,去淩府怕是多有不便……”柳念慈輕輕搖頭,語氣不容置疑:“無妨,有些事我必須當麵問個清楚。”翠兒見狀,隻好默默點頭,跟在柳念慈身後。

不多時,二人便來到了淩府門前。朱紅色的大門緊閉,門前的石獅子在月光下透著一股威嚴與肅穆。柳念慈深吸一口氣,抬手輕輕叩響了門環。不多時,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小廝探出頭來,上下打量著她們:“二位姑娘,這深更半夜的,有何事?”柳念慈不卑不亢地說道:“煩請小哥通稟一聲,就說柳府的柳念慈求見淩公子。”小廝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還是應了一聲,轉身匆匆進去通報。

片刻後,淩熙邁著沉穩的步伐從府中走出。月光灑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挺拔俊朗的身姿,一襲玄色長袍隨風飄動,更添幾分英氣。他目光落在柳念慈身上,微微挑眉,語氣中帶著一絲調侃:“我當是誰,這不是柳府那位曾被人陷害的柳念慈柳姑娘嗎?”

柳念慈心中一驚,眼中滿是疑惑:“淩公子,你如何知曉我的身份?”淩熙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在江家口時,我便注意到姑娘了。姑娘雖是蒙著麵,但那獨特的氣質,實在令人難以忽視。”

柳念慈心中暗自警惕,麵上卻不動聲色:“原來如此,倒是念慈小瞧了淩公子的眼力。”淩熙雙手抱臂,饒有興致地問道:“柳姑娘深夜來訪,所為何事?若是無事,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相見,傳出去怕是對姑娘的名聲不好。”

柳念慈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道:“淩公子,今日在江家口,我見你審問那女匪首,心中有些疑惑,想向公子請教一二。”淩熙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點頭道:“但說無妨。”

柳念慈微微皺眉,思索片刻後說道:“那女匪首口口聲聲說她的爹娘死於你的手中,不知此事是真是假?”淩熙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不錯,她的爹娘確實是死在我手中。但那是因為他們為禍一方,作惡多端,我隻是秉公執法罷了。”

柳念慈微微點頭,繼續問道:“那公子又為何篤定她也是個禍害百姓的匪首?或許其中另有隱情呢?”淩熙冷笑一聲:“證據確鑿,她所犯下的罪行鐵證如山,豈容狡辯?柳姑娘,你莫要被她的一麵之詞所迷惑。”

柳念慈看著淩熙堅定的眼神,心中的疑慮並未完全消除。但她知道,今日怕是問不出更多的東西了。她微微欠身,說道:“多謝淩公子解惑,念慈叨擾了。”淩熙拱手回禮:“無妨,若柳姑娘還有其他疑問,隨時可來淩府找我。”

柳念慈帶著翠兒轉身離開,淩熙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隨著她們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夜色之中。他的心中也泛起了一絲漣漪,這個柳念慈,看似柔弱,卻有著一股堅韌不拔的氣質,著實讓人捉摸不透。今夜的這場對話,或許隻是一個開始,未來,他們之間又會發生怎樣的故事呢?

月色愈發深沉,銀白的光輝如水般傾瀉而下,將整個江寧城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柳念慈與翠兒辭彆淩熙後,腳步匆匆地踏上了歸途。一路上,兩人皆沉默不語,周遭隻有她們的腳步聲在寂靜的街道上回響,打破了夜的安寧。

柳念慈的心中此刻正翻湧著各種思緒,淩熙那冷峻卻又帶著幾分複雜的神情,以及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腦海之中。那女匪首聲淚俱下的控訴,與淩熙斬釘截鐵的回應,在她的心中不斷交織碰撞,讓她愈發困惑。

不多時,主仆二人便回到了柳府。踏入府門的那一刻,柳念慈隻覺一股疲憊之感從腳底直湧上來,她強撐著精神,與翠兒輕聲道:“翠兒,今日奔波了許久,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翠兒微微頷首,眼中滿是關切:“小姐,您也早些安歇,莫要再勞神了。”說罷,兩人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柳念慈走進臥房,緩緩卸下身上的外衣,動作輕柔地將其掛在衣架上。她移步到銅鏡前坐下,望著鏡中那個略顯憔悴的自己,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她抬手輕輕解開發髻,如瀑的青絲瞬間散落下來,披在她的肩頭。她輕歎一聲,拿起梳子,緩緩梳理著自己的長發,每一下梳理,都仿佛在梳理著今日所發生的種種事情。

良久,她放下梳子,起身走到床邊,緩緩掀開被子躺了進去。她側身麵向窗戶,透過雕花的窗欞,看著那灑在窗台上的月光,思緒卻飄得很遠很遠。她想起了自己在柳府所遭受的種種磨難,想起了那些傷害過她的人虛偽的嘴臉,又想起了今日在江家口所目睹的一切,心中五味雜陳。

不知過了多久,柳念慈的眼皮漸漸沉重起來,困意如潮水般將她淹沒。在迷迷糊糊中,她的腦海中最後浮現出的,是淩熙那深邃而又神秘的眼神。她的呼吸逐漸平穩,最終進入了夢鄉。

與此同時,翠兒也回到了自己狹小的房間。她簡單地洗漱過後,便吹滅了蠟燭,躺在床上。她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心中滿是對柳念慈的擔憂。她深知自家小姐的處境艱難,也明白小姐心中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痛苦。她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小姐能夠早日擺脫困境,過上幸福安穩的生活。想著想著,翠兒也漸漸沉入了夢鄉。

整個柳府在夜色的籠罩下,陷入了一片沉睡之中。月光溫柔地灑在每一處角落,仿佛在守護著這一方寧靜。而在這寂靜的夜晚,柳念慈和翠兒的夢境裡,又會出現怎樣的景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