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湧動(1 / 1)

冰封之歌 blackrubus 3961 字 2個月前

寒潮節過後的日子裡,寒鐵鎮籠罩在一種平和中。極夜漸漸散去,天邊開始出現短暫的微光,給這片永冬永夜的土地帶來一絲光亮。完成了艱巨的任務,鎮民們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輕鬆。

鎮上最熱鬨的地方依然是磨坊,盧卡斯的大鐘表顯示著一天天過去的時光,磨盤轉動的沉悶聲響晝夜不停。清晨時分,炊煙從一戶戶人家的煙囪裡升起,帶著霜麥餅的香氣在寒風中飄散。孩子們開始在街上追逐嬉戲,他們的笑聲穿過厚厚的積雪,在清冷的空氣中格外清脆。

木工坊的門總是最早打開的,提爾和老湯姆要趁著木料沒被凍得太硬時處理它們。鐵匠鋪的叮當聲隨後響起,喬納森在給礦工們修補工具。瑪莎會把熬好的藥送到托比床前,然後去集市采購日用品。

至於艾莉亞,她也恢複了製皮的日常。寒鐵鎮最年長的獵人老洛克時不時會來工坊送些皮革。自從父親離開後,他總會在返程時特意為艾莉亞留下一些上好的獸皮。今天他帶來了一張年輕銀狐的皮,毛色潔白而柔軟。

工坊裡永遠彌漫著特殊的香氣,是雪鬆木灰、鹽晶和皮革混合的味道。艾莉亞把銀狐皮浸在配好的鹽水裡,開始處理手頭的活計。一雙手套需要縫三遍加固針腳,這是父親定下的規矩。寒鐵鎮的冬天太過漫長,一件不夠結實的皮具可能會要了使用者的命。

她打磨著針腳的同時,寒氣在她指尖流動,幫助她找到皮革最脆弱的地方。有時,一些微小的冰晶會在針腳間形成,隨後融入皮革,讓接縫處更加緊密。這些細微的痕跡會在乾燥後消失,但那份加固的溫度卻永遠留在皮革中。

"怪事,"老洛克有一次說,"用的明明是一樣的保溫符文,總覺得你縫製的皮具特彆耐寒,戴著你做的手套,感覺手指都不會凍僵。"艾莉亞笑笑,說這隻是父親傳下來的手藝。

但她知道,這確實與她的特殊能力有關。自礦洞之後,她發現自己對冰雪的掌控能力更加得心應手了。

"你在練習,"一天傍晚,提爾在艾莉亞家找到正在嘗試凝結冰晶的艾莉亞。艾莉亞點點頭:"就像在礦洞裡一樣,要先理解它的韻律。"她伸出手,一朵小而精致的霜花在掌心緩緩成形,"每一縷寒氣都有自己的脈絡。"

提爾謹慎的起身把門關上:"你的能力......很特彆,但要小心。不要被議會的人看到。”

"為什麼?"艾莉亞讓霜花消散在空氣中。

“議會說寒冷係能力是深淵的'汙染’。"他苦笑了一下,"聲稱需要'淨化治療'。"

在製皮之餘,艾莉亞還主動申請正式加入了采礦隊,在工作時偷偷運用轉移風雪,感受礦脈的能力,因此采礦隊的工作效率大大提高。

"你看,"托馬斯興奮地對父親說,"有艾莉亞幫忙,下個月的配額我們也很快就能完成啦。"

盧卡斯的表情卻沒有兒子那麼樂觀:"但願如此。"

維克托是在例行檢查時第一次察覺到異常的。他坐在議會臨時辦公室裡,借著符文燈的光芒翻看著最近一個月的采集記錄。數字顯示寒鐵鎮的產量比往年同期提高了近一倍,而事故率卻降到了最低。更令他在意的是,那些高品質的礦石大多出自同一個采集小隊。

"讓我看看這個艾莉亞·寒鐵的檔案,"他對文書官說。閱讀中他的眉頭越皺越緊。她是那對在兩年前失蹤的夫婦的女兒,父親是鎮上最好的製皮匠,母親的記錄則顯得模糊不清。

第二天,維克托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在辦公室裡等著收集報告。他披上鬥篷,悄悄跟隨艾莉亞的小隊進入礦坑。在幽暗的礦道裡,借著符文燈微弱的光芒,他看見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艾莉亞走在隊伍前麵,她的手輕撫過岩壁,像是在傾聽什麼。她帶領大家在某些看似普通的位置停下,開采出的礦石品質確總是格外上乘。更不尋常的是,每當有碎石掉落,周圍的寒氣似乎都會輕輕偏轉,將危險引向一旁。

他繼續觀察。當艾莉亞獨自在一處礦道工作時,維克托清楚地看見了:一縷寒氣在她指尖盤旋,幫助她精確地找到礦石的薄弱處。那些冰晶在符文燈的照射下泛著微光,像是聽從她的指引。

"原來如此,"他喃喃自語,臉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當天晚上,他寫了一封急件,蓋上巡邏隊的火漆印章,用最快的渡鴉送往南方。信中詳細記錄了他的發現,特彆提到了"疑似天賦覺醒"和"異常的能量波動"。最後他加了一句:"此事或與兩年前那對夫婦有關。"

議會的高階法師奧德裡奇·賽維林是在一個風雪交加的早晨到達的。從馬車上走下來的是一位身材挺拔的中年人,一襲深藍色的法師長袍隨風輕揚,銀線勾勒的雪花紋章在陰沉的天色下若隱若現。這樣的衣著打扮在北境極為罕見——議會在此地的官員大多身著實用的厚重製服。而這一身法師長袍昭示的不僅是身份,更是一種無聲的威壓。

他的麵容清瘦而威嚴,一頭銀灰色的長發用一根鑲嵌著水晶的銀飾束起。他手中握著一柄同樣刻滿符文的銀色法杖,頂端鑲嵌著一枚深藍的水晶,法杖輕輕一揮,周圍的風雪便如同被無形的屏障阻擋,在他周身三尺之外形成一個完美的球體。

"寒鐵鎮最近的表現令人印象深刻,"奧德裡奇開口說話時,艾莉亞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在廣場上。他的聲音不大,卻讓人無法忽視,"議會決定給予這個小鎮一個特殊的機會。"

他取出一卷羊皮紙, "從今天起,寒鐵鎮將成為‘重點開采區’。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人群,在艾莉亞身上稍作停留,"同時,議會也會特彆關注這裡有天賦的年輕人。"

人群中傳來一陣壓抑的騷動。“重點開發區”,大家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更大的配額,更深的礦層,更嚴酷的要求。而那些被選中的"年輕人",一旦進入南方的研究院,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聽到這,提爾不著痕跡地往艾莉亞身前移了半步。

就在這時,一陣異常強烈的寒風突然襲來,夾雜著碎冰,直奔人群而去。艾莉亞幾乎是下意識地行動了——她感覺到了風中蘊含的能量,那不是自然的寒風,而是被人操控的。一層薄薄的冰霜在她腳下瞬間形成,撲麵而來的寒氣被她輕輕導向一旁。

這個動作沒有逃過奧德裡奇的眼睛。他若無其事地收回法杖,但眼中已閃過一絲了然。他繼續宣讀著新的配額要求,聲音依然平靜,但艾莉亞感覺他的每一個詞都像是釘子,將她釘在原地。

接下來的日子裡,寒鐵鎮籠罩在一種沉重的氛圍中。新的配額要求幾乎是原來的三倍。更糟的是,他們被要求開采更深層的礦道,那裡的符文已經顯示出不穩定的跡象。

"那裡的符文構造太古老了,"一天夜裡,提爾在木工坊對艾莉亞說,"強行開采等於是在動搖整個礦坑的根基。"他猶豫了一下,"而且,我總覺得奧德裡奇對你太過關注了。"

艾莉亞點點頭。自從那天之後,她經常能感覺到一道若有若無的目光。有時是維克托,有時是奧德裡奇派來的觀察員。她開始刻意避免在工作時使用能力,但這反而導致采集效率大不如前。

一個星期後,第一場事故發生了。老洛克帶領的小隊在開采一處新礦道時,坑道突然坍塌。艾莉亞聽到消息立即趕去,發現幾名礦工被困在裡麵。在場的議會官員正在討論要等支援,但她知道等不了那麼久。

她閉上眼睛,感受著礦道中的能量流動。那些古老的符文正在失控,像是被什麼東西攪亂了平衡。她輕輕將手貼在岩壁上,試圖像在淺層時那樣穩定礦道。但深處的能量遠比她想象的要狂暴得多。

她強忍著不適,用自己的能力一點點穩固坍塌的通道,讓救援隊得以進入。老洛克他們最終被救了出來,但整個過程都在奧德裡奇的注視之下。

"令人印象深刻的能力。"他的聲音溫和,眼神卻犀利如冰刃,"但任何未經魔法管理總署登記的天賦使用,都屬於重大違規。"他停頓了一下,嘴角浮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我想維多利亞女士會對你很感興趣。深淵研究院最近正在推進一項新的'引導計劃'。"

"大人!"提爾突然上前一步,聲音有些發顫,"我在中央符文學院求學時,聽說過那些被送去研究所的能力者......"

"啊,提爾。"奧德裡奇轉過身,仿佛才注意到這個前符文學院的學生,"符文和天賦魔法是完全不同的。符文是一個嚴格的法則體係,有規可循。"他的目光掃過艾莉亞,"而像這樣的天賦,特彆是與深淵有關的......需要更特殊的處理方式。"

維克托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艾莉亞身後,那道幽藍色的疤痕在暗光中詭異地閃爍。"說到這個,"他輕聲說,"去年克雷鎮那個小女孩的案子,大人還記得嗎?"

"啊,對,那個聲稱能聽見暴風雪中歌聲的女孩。"奧德裡奇的語氣突然變得愉悅,仿佛在討論一件趣事,"魔法管理總署評估她為潛力C級、危險橙色。維多利亞說她的'治療'進展得很順利。"

"魔法管理條例第一條,"奧德裡奇一字一頓地說,法袖中的手微微抬起,"任何疑似深淵汙染的天賦能力,必須由深淵研究院進行強製管控。"

艾莉亞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那股從礦洞深處湧來的能量似乎還在體內回響,但現在夾雜著一種莫名的恐懼。她的腳步不穩地後退了一步。

"能力已經開始躁動了,"奧德裡奇轉向身邊的書記官,聲音中帶著某種殘酷的期待,"去準備評估報告。就寫......潛力A級,危險橙色。三天後,我親自押送。"他輕柔地說完最後一個字,仿佛在宣告一個無法更改的命運。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低語。瑪莎緊緊抱住托比,似乎生怕他的預知能力也被魔法管理總署發現;老湯姆的拐杖重重一頓,想起了克雷鎮那個女孩的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和一夜全白的頭發。提爾扶住搖搖欲墜的艾莉亞,感受到她在微微發抖。不知是因為過度使用能力,還是因為那個幾乎等同於死刑的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