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短暫的刹那對視,周衍卻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定住,雙腳仿若生根,視線也牢牢黏在泠水身上,竟一時忘卻了移開。
他素來是個將情緒隱藏得極好的人,平日裡,無論麵對何種風浪,都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仿佛周身裹著一層堅不可摧的鎧甲。可自從遇見泠水,這層偽裝便如冰雪遇驕陽,瞬間土崩瓦解,所有的克製都消失殆儘。他的情緒變得難以捉摸,像是被一隻無形且神秘的手牽引著,目光總會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的一舉一動,仿佛她是這世間唯一的光源。
他清晰地捕捉到泠水眼中流露的無措與迷茫,那眼神像是一隻迷失在大霧中的小鹿。
緊接著,她的眼眶微微泛紅,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奪眶而出,順著她那如羊脂玉般白嫩的臉頰緩緩滑落,在白皙的麵龐上留下一道楚楚可憐的淚痕。
周衍下意識地心頭一緊,莫名的心虛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呼吸也變得急促而紊亂。泠水這個女人的眼淚,仿佛天生就被賦予了一種致命的魔力,僅僅一滴,就能輕易地擾亂他的心神,讓他一貫的沉穩冷靜瞬間蕩然無存,整個人方寸大亂。
周衍察覺到泠水似乎有話要對自己說,便緩緩轉頭看向祁真。此刻,他神色平靜,可那平靜之下卻暗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猶如平靜海麵下隱藏的洶湧暗流。
他不緊不慢地開口:“去領二十板,等什麼時候學會穩重行事,懂得顧全大局了,再來領月錢吧。”說罷,他微微向前靠近祁真,壓低聲音,語氣中帶著幾分理解:“我知道你心中藏著仇恨,這些年的痛苦我都明白,但現在還不是報仇的時候,她更不是你該尋仇的對象。”
祁真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動容,那是被理解與認可後的感動。他深知,少爺能認可他一個小小侍衛的複仇念頭,非但不嘲笑,反而給予理解與支持,甚至願意在恰當的時候助他一臂之力,這份知遇之恩,如同冬日暖陽,溫暖著他的心田,讓他感激涕零。
“是。”祁真鄭重地回答,聲音裡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哽咽:“謝少爺。”隨後,他轉身帶著身後的兩名侍衛,腳步沉重而緩慢地離開了書房,每一步都像是帶著無儘的愧疚與自責。
泠水見他們出來,慌亂之中,像一隻受驚的小鹿,匆忙往後繞去,躲在了柱子後麵,大氣都不敢出。即便祁真知道柱子後藏著人,可此刻他滿心都是對少爺的愧疚與對自己衝動行為的自責,實在無心去揭穿,隻是徑直離去,背影滿是落寞。
“進來吧,彆藏了。”周衍的語氣輕柔得如同春日裡的微風,帶著絲絲縷縷的寵溺,全然沒有了平日裡身為丞相的威嚴與冷峻,此刻的他,倒更像是一位寵溺妹妹的兄長,在呼喚著自己調皮的小妹。
泠水聽到聲音,想都沒想,便像一隻歡快的小兔子,提起小裙子,蹦蹦跳跳地一腳跨進了書房。她的發絲隨著動作輕輕飄動,散發著活力。
周衍看著她那微微泛紅的眼尾和鼻尖,像是被一隻溫柔的手輕輕觸動了心底最柔軟的角落,心中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漣漪,那漣漪一圈圈蕩漾開來,滿是溫柔與憐惜。
“泠小姐,實在對不住了。”周衍一邊說著,一邊優雅地作了個請入座的手勢。明明是道歉的話語,可從他那與生俱來的矜貴高傲的姿態和語氣中,卻聽不出太多真切的歉意,仿佛隻是在機械地履行一個必要的程序,實則內心早已波瀾起伏。
泠水沒有回應,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一臉委屈。那惹人憐愛的模樣,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仿佛一隻受傷的小獸。隨後,她一屁股坐在周衍指示的位子上,全然沒了平日裡郡主的端莊。明明手邊就有精致的絲綢帕子,她卻不用,而是將一隻手半握成拳頭狀,重重地、快速地抹著眼淚,此刻的她,褪去了郡主的光環,隻是一個普普通通、受了委屈的小女孩,讓人看了心疼不已。
泠水斜側著身子,一隻胳膊隨意地搭在光滑的檀木桌上,剛剛擦完淚的手無力地耷拉在腿上,整個人看起來柔弱又無助,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讓人忍不住想要將她護在身後,給予她溫暖與庇護。
“這小箱在送出府時,一名侍衛發現箱子上已生有蟲洞,怕是有書蟲會啃蝕內裡的書本,破壞了郡主的珍貴藏書。這才開箱抓書蟲,實在是事出有因,還望郡主諒解。”周衍麵不改色,神色坦然,一本正經地說出這個臨時編造的謊言。他那從容不迫的樣子,仿佛他所言之事就是千真萬確的事實,若不是泠水心裡清楚真實的原因,恐怕真要被他這副鎮定自若的模樣蒙騙過去。
周衍走到零散的書本旁,微微俯身,他那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夾住話本的一側,輕而易舉地就將話本提了起來。這本話本先前被折騰得不成樣子,剛又被隨意扔在地上,還被侍衛粗糙的手摸過,他隻願意這樣拿。
周衍依舊保持著捏著一角,使它斜朝下的姿態,將話本提到泠水麵前,輕輕晃了晃,開口說道:“雖然木箱破了,實在是我們的疏忽,但書好在還是完好的。”
話還沒說完,被提在泠水麵前的書便“唏哩嘩啦”地散了一地,紙張散落得到處都是。周衍瞬間僵住,臉上露出一副極為難看的表情,那表情裡,有尷尬,有詫異,更多的是難以置信。他心中暗自驚歎:此書……質量怎會如此之差?
泠水也明顯愣了幾秒,像是被按了暫停鍵。隨後,像是被這滑稽的一幕戳中了笑點,竟破涕為笑。那笑容如同春日裡盛開的繁花,燦爛而明媚,帶著蓬勃的生機,瞬間驅散了房間裡壓抑沉悶的陰霾,讓整個空間都明亮溫暖起來。
周衍見她不再哭泣,反而被自己無意間“逗”笑,心裡頓時輕鬆了許多,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看著泠水的笑容,他也不自覺地被感染,嘴角微微彎起,露出一抹淡淡的、寵溺的笑意。
她總是笑得如此輕鬆,美得如此渾然天成,仿佛世間所有的美好都是她與生俱來的附屬品,而她,也確實值得這世間一切的美好,在他眼中,她就是美好的化身。
“不傷心了?”周衍開口問道,聲音裡帶著一絲溫柔與關切,那溫柔的語調,仿佛能將世間所有的煩惱都融化。
泠水笑著搖搖頭,那一刻,房間裡仿佛被一層溫暖的光暈籠罩,沒有了丞相和郡主的身份之彆,不是君臣,也不是貴人,倒更像是親密無間、毫無隔閡的兄長和小妹,彼此之間流淌著真摯的情感。
氣氛變得微妙而溫馨,像是被灑上了一層甜蜜的糖霜。周衍敏銳地察覺到了,泠水也深深感受到了,但兩人都默契地沒有打破這份美好,仿佛害怕驚擾了這份來之不易的寧靜與溫暖。
“不傷心了。”泠水溫柔地回答,聲音如同春日裡的微風,輕柔而溫暖,帶著絲絲甜意,直抵人心。
就在這個角度,周衍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衝動,想要伸手揉揉她的頭發,那柔軟的發絲仿佛在向他招手。他的手甚至已經微微抬起,仿佛不受大腦控製一般,那是一種源自內心深處的本能,想要給予她更多的寵溺與關懷。
“但你要賠我。”泠水撇著嘴,故作生氣地說,說完還雙手交叉搭在胸前,下巴微微上揚,一副非要他答應不可的可愛模樣,那模樣像極了一個討要糖果的小孩子。
“還要一箱新的……這種類型的話本嗎?”周衍眼底帶著笑意,深深地盯著泠水,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內心,洞悉她所有的小心思。
這種類型?他看了?
泠水頓時覺得羞愧難當,臉頰瞬間變得通紅,像熟透的蘋果。她急忙解釋道:“不!才不是,這不是我要看的。是沾紅她找錯了。這才不是我要的。”她急得滿臉通紅,手忙腳亂地比劃著,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想要極力證明自己的清白,那模樣既可愛又慌張。
周衍看著她這副模樣,忍不住輕笑出聲。“這種類型的話本,少看。對你的腦子有害。”他故意調侃道,其實他心裡一直都願意相信泠水說的話。
泠水瞪了周衍一眼,那眼神裡帶著一絲嗔怒,像是在責怪他的調侃,卻又透著幾分嬌俏,像春日裡綻放的花朵,嬌豔動人
“話本才值幾個錢。”
“折現給你。”
“其實......在書市,話本、小說賣得並不算便宜。畢竟作者寫一本也挺不容易的,每一個字都是心血。”泠水一本正經地說,那認真的模樣,仿佛在談論一件關乎生死存亡的大事,眼神中透著對創作者的尊重。
“知道的還不少。”
“那是,我母親可是天後首富,商人的女兒,市場價什麼的我最熟了,還有在哪買糧買酒、招兵買馬劃算我自是一清二楚~”泠水微微揚起下巴,臉上帶著一絲自豪,那自信的模樣,仿佛世間萬物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招兵買……
周衍笑意更濃,他向前逼近泠水,雙手有力地撐在泠水兩旁的扶木上,微微俯身,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縈繞在泠水周圍。麵朝她低聲說:“你母親是首富不假,知道第二嗎?”
泠水隻覺得心跳加速,臉上泛起一陣紅暈,那紅暈從臉頰蔓延到耳根。她微微吸了一口周衍身上的氣息,心裡暗自想著:這家夥,還挺好聞。那氣息像是春日裡的暖陽,帶著讓人安心的溫暖。
可她的小動作被周衍發現了,瞬間氣勢銳減,像一隻被戳破的氣球。
“是周府。”
周衍詫異於這女孩竟如此直接單純,他好想想要確定自己身上的味道好不好聞。
心瞬間亂了,原本沉穩的氣勢也變得有些慌亂,就像即將開戰的將軍,卻被敵軍派出的翩翩起舞的美人擾亂了陣腳,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亂。
“十倍。”
周衍努力恢複沉穩的氣息,還沒等泠水答複,便補充道:“黃金。”
那聲音裡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霸氣,卻又藏著幾分特彆。
泠水瞪大了雙眼,眼中滿是驚喜與難以置信,那眼神像是看到了世間最珍貴的寶物。兩滴眼淚換了百兩黃金,值!太值了!她的開心簡直藏不住,嘴角上揚,眼睛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那光芒比夜空中的星辰還要耀眼。
在看到泠水那滿意的表情之後,周衍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轉身離去。他的背影都更加挺拔而瀟灑,每一步都帶著無儘的自信與從容,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他的腳下。
泠水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何,竟覺得他英俊瀟灑了不少,那背影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記。
回到住處後不久,三箱金燦燦的黃金就送來了。泠水看著這些黃金,眼睛裡閃爍著貪婪的光芒,她抱著它們又親又摟,開心得像個得到了全世界的孩子,那模樣,仿佛恨不得把黃金都放進嘴裡,好好感受這份珍貴與喜悅。
被送金箱的侍衛告知此事的周衍,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他覺得,若不是還要為以後的事打算,真想把自己所有的錢都給她,隻為看她那開心滿足的模樣。
日後,有她在身旁,生活一定充滿了樂趣吧,這個小財迷。
對了,還是個小色迷,這麼小,就懂得……
罷了,幸好這兩樣,本相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