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瑞城下午三點四十分。
D區診所。
我在處於診所地下一樓的手術室裡準備手術事宜,衛心聯係的劉醫生很快就到達了診所。
下午三點五十分。
手術前事宜準備完畢,我和衛心同時躺在手術台上,無影燈的燈光打在臉上有些刺眼,站在一旁的劉醫生和我商量著麻醉用量,我說了一句:你自己算。
下午三點五十五分。
劉醫生戴上手術手套,將麻醉麵罩蓋在我的臉上,在藥物的作用下我很快昏睡過去。
下午五點十五分。
我醒來了。
劉醫生將鏡子遞給我,我起身下了手術台,接過鏡子,看了眼,我原本黑色的眼睛已經被衛心那雙琥珀一般的棕色眼睛取代了。
“換完就給你用了治療儀,已經看不出手術痕跡了。”
“真是貼心啊,懷仁。”
劉懷仁露出一個微笑,我轉頭看向躺在另一張手術台上的衛心,她還在昏睡。
“心心怎麼還沒醒?”
“這個啊——她不會醒過來了。”劉懷仁聳聳肩,陰暗的老鼠張開嘴亮出尖銳的牙齒,肆意啃噬我的理智。
“什麼意思?她死了?!”我雙眼發紅,渾身都在顫抖,隻覺得天塌了。
怎麼會這樣?!顧不得還有些發麻的身體,我猛地衝向他,在他的肆意笑聲裡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一點也不感到意外,慢條斯理地掰開我的手指,“彆這麼激動,她死了對你來說是好事不是嗎?”
“你再不也不用替她交高昂的學費了,也不用每個月都給她錢支撐她大小姐一般的生活了。”
“你應該高興才是。”
是啊,我應該高興才是。
我似乎被說動了,可是眼淚還是止不住從眼眶裡流出來。
我真是虛偽,有點裝不下去了。
我收回手,走向衛心所在的手術台,她已經失去了氣息,一旁手術托盤裡的手術刀還沾著她的血,有些氧化了。
“劉懷仁,你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我轉過身,朝他露出一個笑,這個笑裡包含了三分感動、三分淒涼和四分苦澀。
當然淒涼和苦澀是我裝的。
劉懷仁臉上的笑意更盛了,看起來像個大傻子。
“幫了我這麼大一個忙,我應該獎勵你啊。”我一步步向他走近,我想我現在的表情看起來一定很魅惑,以至於他閉了眼撅著嘴等我吻上去。
好懂事啊,劉懷仁。
我和他之間隻剩一拳不到的距離了,肆意的笑聲從我胸腔中傳出來,一滴淚掛在我的臉頰上。氣氛曖昧又旖旎。我抬起左手按住他的後腦勺往下帶,作勢要吻上他。
這時我們唇與唇之間的距離比我們心與心之間的距離還要近,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睫毛在顫。
很緊張吧?
可我右手中的手術刀卻在下一秒插進他的心臟,覺得這樣還不夠就絞了絞,鮮血立刻噴湧而出,我及時了拉開距離,衣服上還是沾染上了血跡。
他還沒有死,神情很是錯愕。但是沒有關係,因為我看他已經半跪在那了。
相信他很快就要死了。
“我怎麼可能把這麼大的把柄留在你手上呢?為了我,你們倆都得死。”
為了防止他說什麼屁話,我脫掉上衣隨手塞進他的嘴裡。
下午五點二十分。
我看到劉懷仁身後鐘表上的時間,露出了一個更加肆意的笑來。
我好浪漫。
沒時間懷念劉懷仁,我走向角落裡的水池,清洗皮膚上沾到的血。又從一旁置物櫃裡拿出準備好的衣服套上,米白色的長裙,是衛心的風格。和衣服放在一起的還有兩針管病毒原液。
那邊的劉懷仁已經死在那了,我特意扒開眼皮看了看,確定無誤後將原液注射進他的體內,又去對衛心進行同樣的操作。
做完順手拿了她的終端。
出了手術室,我回到一樓的接待室,空氣淨化器還在努力地運作,我坐在沙發上等待身上的血腥味散掉。
手裡拿著的終端停留在撥號界麵。
時間過了很久,久到天都黑了,我站了起來,推開門離開了診所。診所外路燈的光打在我身上,我回頭依戀地看著。
我可愛的小診所,很快你就要沒了。
歎了口氣,我撥打了那通電話。
“你好,請問是‘青耕’嗎?我舉報D區的衛興,她好像在搞什麼水痘的研究。”
我百無聊賴地站在路燈下,距離我掛掉電話已經過了將近半小時,而“青耕”還沒來。
就在我打算重新撥打電話的時候,幾束光朝我打了過來,十幾個人朝我走來,因為整條街隻有我旁邊一個路燈,所以我隻能看到十幾個戴著麵罩的頭在空中浮動。
大爺的,我想跑。
按理來說,D區出了水痘這種事不都是為了防止病變,隨便派幾個人來一把火連患者帶房子燒掉嗎?!
哈哈,我不會交待在這了吧?
淡定,淡定。我深呼吸了幾下,低著頭迅速調整出一個既擔憂又害怕的表情。
那夥人已經到麵前了,我抬起頭,力求看起來無辜可憐。
等看清來人後我的注意力一下轉移到了領頭男人的身上,心裡隻想吹一個長哨:好翹的屁股。
在作戰服的包裹下更翹了。
停,都這時候了收收色心啊衛寸白!
“你就是舉報人吧?我是方慈烏。”翹屁股男人身後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說道,嗓音很溫潤,應該是一位醫師。
“是的,我就是。”我回答,我看到他帶著的工作牌上有一個黑白相間的“8”,像是一個組織的標識,標識下麵則是“銀環病變實驗室”幾個字。
“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和衛興是什麼關係?怎麼知道她在研究水痘病毒的?”
我要開演了,壓低聲嗓讓聲音聽起來在顫抖,雙手攥住裙子,用力點,很好,為自己鼓掌。
“我叫衛心,是衛興的妹妹——”
“你也,衛興?”
哪來的前後鼻音不分的文盲?我剛醞釀好的情緒都被打斷了!
我微微抬頭看了那文盲一眼,又迅速低了回去。
原來是翹屁股啊,那沒事了,原諒你了。
“讀音相似而已。”
我重新醞釀情緒,抽噎著開口:“我是在昨天下午的時候無意中知道她在研究什麼水痘的,我太害怕了,一晚上沒睡著,今天給她打電話怎麼也打不通……”
我適時地閉了嘴,讓這群人自己想象吧。
這裡除了我以外一共十六個人,穿著作戰服的十人屬於“青耕”,他們腰上都配戴了火槍,剩下幾個穿白大褂的都帶著工具箱,為什麼要帶工具箱?我隻想到一個可能,這夥人是來采樣的。得想辦法讓他們彆進去采樣,不然等他們看到劉懷仁胸口上的傷,事情就要暴露了。
好倒黴,要不我跪著求他們彆進去?
不行,有點丟臉。
我怎麼可能攔得住那麼多人啊?!
我低著頭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陰暗扭曲。
“真可憐,姐姐出了這種事你一定很難過吧?”那個叫方烏慈的男人開始叭叭了。
想堵他嘴。
“既然你們的感情這麼深厚,”他示意另一個白大褂遞給我一個工具箱和一個對講機,“那就請你進去替我們看看吧,如果她沒死,你就對著對講機說一下,如果她死了就抽幾管血帶出來。”
“啊……如果她死了——”
“你出來後,比約恩他們會負責處理的。”
比約恩?哦,應該是那個翹屁文盲男。
“結束後你可以來找你朋友的屍體。另外,我會給你一筆不菲的薪酬。”他的聲音很溫柔,我都不敢抬頭看他,因為我在狂喜。
我要笑出聲了,謝謝你,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