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1 / 1)

我揮手向朱老師道彆,準備回D區診所。

這個我居住了近十年的城市叫天瑞城,城內分為ABCD四個區,前三個區分彆住著一等、二等及三等公民,D區則大多是沒有公民身份的賤民。

沒有公民身份的賤民無法入學,無法參與正經工作,大多數這樣的人隻能從事工資低賤的苦力活或者活躍在灰色地帶。

這是個階級森嚴的世界,通婚無法改變階級,知識被壟斷,有錢人越來越有錢,窮人隻會越來越窮。

我坐上懸浮列車,看著窗外的景色隨著列車的行進變得越來越窮酸,隻覺得想仇富。他大爺的,世界上的有錢人為什麼不能多我一個。

車窗上照映出我的臉,看著就美麗而且惹人憐愛,哎,可惜了,這麼美麗的人暫時還穿不起奢侈品來鍍金,白瞎了一張好臉。

列車最終駛進一個黑暗的通道,隨著光明的重新到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彌漫在空氣裡,聞著就好像幾年沒倒過的垃圾桶。我熟練地從包裡掏出一個防毒麵具戴在臉上,把包緊緊抱在懷裡,以防有傻鳥突然襲擊。

開玩笑,我手裡的小型電擊器可不是吃素的。

出了列車站,惡心的氣味更加濃重,就算我每天都住在這樣的環境裡也無法習慣。今天也是好想吐的一天呢。

如果你在D區看到有人身上長著連片的,每走一步都冒著膿水滴在地上的痤瘡,或者是手部關節腫起巨大的老繭,整隻手遠遠看上去像是幾個超大饅頭組合而成的人,請你不要害怕。

因為這是一個皮膚病會病變的世界,生活在D區的人們或多或少都帶有著病變皮膚病。大家都有病,看多了就不會害怕了。

當然,動物得皮膚病也會發生病變。

我曾見過一隻得了病變狗蘚的狗,它的精神不太好,蜷縮在一堆垃圾裡。渾身的毛都掉光了,皮膚潰爛結痂,皮屑擠在一起隨著狗緩慢的動作撲簌簌地掉。

它的病傳染給了很多人,最終官方派人放火燒死它。

那片垃圾一起被燒毀,牽連了附近賤民的住所。

說是住所,不過是用木板和塑料布搭起來的勉強能夠遮風擋雨的棚子。稍微有點錢的,會選擇住集裝箱。

走過一片破破爛爛的賤民棚區,我來到了一條相對乾淨的街道,街道中央刷著白漆的那棟是我辛苦多年打下的江山,我乾淨的、美麗的、可愛的小診所,媽媽我終於回來了。

推門進去後我立刻摘掉防毒麵具隨手掛在一邊,看向葛優躺躺在沙發上,用筆記本蓋住臉的衛心,她似乎反應過來了,一下從沙發上彈跳起來,筆記本掉落在地上折了頁。她炸著毛,乾淨的臉上透著一抹紅,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像隻看到主人的小狗。

我看著她想到了五個字:邪惡搖粒絨。

我坐在沙發另一側,加大一旁空氣淨化器的功率,從口袋裡掏出終端遞給她。

“怎麼樣?沒被發現吧?”衛心接過終端,隨手揣在身上穿的白大褂的口袋裡。我的視線跟著她的動作,她低頭看了眼白大褂上的油漬,有些緊張地笑了:“抱歉,興興你不會怪我的對吧?”

看在你長的像我的份上我當然不會計較。

我也笑了,她見我一笑就放鬆了,又黏黏膩膩地跟我說話。

“今天學的怎麼樣?”我撿起筆記本放在一邊。

“還不錯哦。”

strong,筆記本上還是隻有第一頁上有你吃零食留下的油漬,你是一點不學啊。

“還有一周才考核呢,來得及來得及。”衛心嬉皮笑臉的,又在耍無賴。

我玩弄著終端,沒看她,她立馬就急了想要找補:“我馬上就學,彆斷我的生活費——哎?我終端響了。”

感謝空氣淨化器,我帶進來的那股子垃圾味終於沒了,心情也變好了不少,就是旁邊的小狗看了消息毛都不炸了,一綹一綹地貼在她的臉上。她的呼吸急促了幾下,聲音聽著像是要哭出來了:“興興,怎麼辦啊,朱老師說明天要帶我去參加模擬考……”

我轉頭看向她,主要是為了看她是在真哭還是在假哭。不出意外的話,也不對,沒有意外,肯定是假哭。

“怎麼辦啊,我學的還不夠好,如果模擬考成績不理想朱老師會不會不推薦我去朱襄大學了……”她開始假裝哽咽了,到我的戲份了。

我宛如一個貼心大姐姐一般抱了抱她,撫摸著她的後背開始我毫無營養的安慰:“怎麼會呢,我相信你一定能過!”

騙你的。

“要對自己有信心,就算你考不上大學我也會養你一輩子的!”

你自己想想可能嗎?

“興興”,她感動地環住我的腰,把頭埋在我的懷裡,我能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滴在我的懷裡,透過我的衣服,感覺粘膩膩的。

影後啊,演技又強了不少,值得我學習。

哭了一會,她“好像”想到了什麼,抬頭淚眼婆娑地看著我。她知道我最吃這一招。

畢竟是看著和自己相似的臉做出這樣的表情,我很難不心疼她。

她的聲音好像一下灌了蜜糖,語氣篤定的就像知道我一定不會拒絕她:“興興,你可以替我去參加模擬考對吧?”

“替你去?”

“對啊,就和以前一樣,反正你都替我考過那麼多回了,再多一回又怎樣嘛。”

我假裝很苦惱。

“求你啦,等我上了醫校畢業我就在A區找個好工作,把你接去當我的助理,你不是最討厭D區了嗎?當了我的助理你就不用再回D區啦。這可是你這輩子唯一一次體驗模擬考的機會哦,畢竟你沒有公民身份嘛……”

我都要氣笑了,給你當助理一輩子替你給病人看病嗎?畫大餅也不帶這麼畫的。還拿我沒有公民身份的事說,傻x。我繼續演著很苦惱的好姐姐樣子,思考了一會猶猶豫豫地開口:“可是,參加模擬考要先通過瞳孔識彆的……”

“瞳孔識彆?”她的眼瞳縮了縮,鬆開我的腰坐了回去,我能聽見她小聲嘟囔:“居然還有這一茬嗎……”

她又轉過頭看我,“真的假的啊,朱老師說的嗎?”

“真的。”笨小狗,這是我今天對你說的第二句真話。

隔著好幾厘米我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的焦急了。氣氛沉默了大概十幾分鐘?我都要眯著了,她突然變得很興奮:“有辦法了,興興,我們找劉醫生換眼,把我的眼睛換給你,這樣你就能替我去考試了!”

我的手被她的手緊緊握住,我和她對視著,直到能從她興奮的眼睛裡看到我逐漸興奮的眼睛。

欲望像兩條粘膩的蛇,從我們的雙眼裡爬出來,緊緊纏繞住我們的身軀,纏繞住我被她緊握住的那雙手,我興奮地要顫抖了,我的手心開始出汗了,流下的汗水變成惡心的蛞蝓掉落在地板上扭曲爬行,我卻不打算甩開她。

我似乎又能聞到那股我帶來的垃圾味了。

“好,就這一次。”我聽見我的聲音也興奮地在顫抖。

可憐又可愛的邪惡搖粒絨什麼都沒察覺,興奮地收回手開始聯係醫生,我暗暗摩挲手指,提醒她換一個保險的終端賬戶,並且讓醫生來診所進行手術。

這樣最保密,也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