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芹,要去找塢裡的暗哨嗎?”周如堇艱難地咽下一口乾糧。他們沒有沒有進城,“樊城”的牌匾大概還有三五裡路,城戶緊閉,也不差這一夜,索性在外歇腳。
“要的。明日趕早進程,阿澄去尋五穀糧莊,先給兩個爹傳信,再請他們安排人送阿飴回山。”長輩兄姐俱不在,楚芹勉強挑起大旗,一點一點安排事宜。
“小心!”楚芹一把按倒周如堇,反手一劍打落數枚弩箭。她把周如堇護在身後,一手緊握劍柄,大概隻有自己知道手心的黏膩。她不能貿然上前探查,以她和楚澄兩人勉力護住一個周姑娘都有些困難,而今更是進退兩難。
黑暗中,風吹過,又是一連串的弩箭射來。
周如堇眼看著數支利箭直撲麵門,眼睛不自主地瞪大,眼前隻剩下那個單手拎劍的女孩。她比自己還小兩歲,身量比自己矮一點,不知道是怎麼動的,亂箭掉得七零八落,甚至有兩隻箭被反打了回去。
空氣再次寂靜,周如堇能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毫發無損。
“彆怕,他們走了。”楚芹側耳聽了一下,回頭看周小姐似乎有些驚到了,覺得自己似乎應該說點什麼:“打中了一個,不知道死沒死,阿澄去看看。”
這話說了還不如不說,隻見周小姐的臉色又白了一層。楚澄提著長刀,刀麵很乾淨,冷白的刃幾乎與周如堇的臉同色。楚芹老老實實地不安慰了,楚澄老老實實收了刀:“姐,有血,沒人。”
楚芹這時可真是強行吸進一口氣,迎著阿飴有些怯怯的眼睛,她知道自己得冷靜下來。
“進城,就算翻進去今天咱們也得進。”楚芹簡直有些咬牙切齒,一個狗屁的說不明白的秘密,累得周如堇一個大小姐簡直是把身家性命托付給他們了,偏偏親長無一在,進退維穀。打生下來,除了自個練刀資質不好,楚芹還這麼窩火過。
如堇知道她是一時衝動,搖搖頭:“阿芹,城門緊閉非八百裡加急開不得。依我看,剛剛的賊人既然已經走了,大抵不會回來了,明日進城也是來得及的。”其實這話周如堇自己都不信,賊人一擊不得手,焉知不會回來?此時也隻能城外過夜,這城門是進不去的。
“嗯。”楚芹低低地應了一聲,轉身安慰著:“彆怕,你先睡,我守夜。”
怎麼會睡得著呢?三個人擠擠挨挨地熬到天蒙蒙亮,馬不停蹄地進城找到了五穀糧莊。糧莊辦得有模有樣,朝南開的正門上掛著兩個印著“財”字的大紅燈籠,門上過年新貼的“福”字半帶著紅意。
三人走進去,小夥計機靈地上來招呼,楚芹一擺手,露出個黑金色的腰牌,這是下山弟子的腰牌,專門用於聯絡暗樁用的。夥計一見,更是滿臉堆笑:“哎,姑娘打算收多少糧食,這邊請,我們掌櫃的和您談。”說著,引著三人進了後院。
“這位師姐,羅師兄在這邊。”小夥計不敢輕看楚芹的年紀,恭恭敬敬地帶路,還一麵吩咐人提前預備可能會用到的盤纏乾糧、信鴿馬匹,乾事極為利落。
楚芹還是第一次來自家的暗樁,也不托大:“多謝師兄。”
三轉兩轉,終於進了正堂。裡麵一個掌櫃模樣、微胖的男人迎出來,臉上笑眯眯的:“楚師妹楚師弟,你們的事秦師妹已經傳信來了。就是不巧,這兩日城裡戒嚴,進好說,出去麻煩。不過師妹放心,我事先聯係了一家鏢行,這家鏢行和咱們糧莊總有搭夥兒的時候,這回他們往南送大批糧食,過蜀地,我說需要加三個人。路上我再派幾個師兄弟一路跟著,安全是有的,就是委屈各位了。”
“羅師兄這話見外了。”楚芹再度一抱拳,禮多人不怪嘛:“是我要多謝師兄出手相助,不然回家怕是要挨塢主的罵了!”
楚澄在背後偷偷翻了個白眼,自覺他姐出門一趟,心眼子長不少,兩個爹就沒罵過她。羅掌櫃一笑,一招手從外麵叫進來兩個夥計,桌上一下子就多了四個包袱。
羅掌櫃剛準備張口,隔著牆傳來燒餅的叫賣聲,這叫聲很有意思——一口的本地口音,夾著兩聲“巴適哩”的蜀話。羅掌櫃就像得了信號一樣,謔地拿起包袱塞給三人,連忙引著來了後門,這裡已經備好了馬匹。
“楚師妹,鏢局這幾日一直尋找機會出城,剛剛就是出發的信號。實數倉促,咱們後會有期!”
這後門正對一條小巷,彎彎曲曲直通城門。三人上馬抱拳,楚芹揚聲道:“後會有期,各位師兄。”
打馬直奔城門,正好趕上一行人出城。隨行一路的師兄上前交談,這正是進門遇見的夥計。
不多時,對麵過來一個大漢,比魁梧還要膀大腰圓,這人挎著把大刀。“哈哈,小兄弟!哎,還有兩位妹妹,叫我董五就行。咱們抓點緊,先出城。”
糧莊的夥計一點頭:“楚師妹,就此彆過。”
“彆過!”
四人過了關卡,緊跟著吊在了隊伍後麵。董五這就開始打探了:“小兄弟這是打哪邊來呀,怎麼也沒個大人跟著?怎麼讓糧莊搭鏢行的路子?”
“不瞞您說,我們是四塞塢的。”楚澄也毫不遲疑報出家門,半真半假地胡扯:“我們這是奉長輩的命去吊唁故人接回故人之女,這回來的路上盤纏讓我們吃完了,隻能去故交長輩借點銀兩。索性這位長輩十分慷慨,直接讓糧莊安排好了,怕我們找不著回家的路,就讓鏢行的大哥們帶我們一程。”
董五這幾個漢子一聽,自是大笑。旁邊還過來一個看起來挺凶的女子:“哎呦,那你們長輩也太過吝嗇了,幾個娃娃能吃幾個錢。放心跟著我們鏢行肯定餓不著你們幾個小孩兒。對了,我姓孫,你們叫我孫四娘就好。”
楚芹不露聲色,朝周姑娘眨眨眼,意思是“楚澄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見長”。不消如何,眾人一行且行,不過不像是趕路倒像是遊玩。鏢行的人自是不著急,隻是若有若無的包圍中間的馬車,車旁近圍都是帶刀劍的護衛。
倒是護衛富家公子出行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