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行了一旬，倒也平安無事，馬車裡倒像做了個出嫁的大姑娘，從始至終就安安穩穩地待在裡麵，要不是這位“大姑娘”能自由下車透風，楚芹險些以為這是強搶的民女了。

鏢行的漢子們就喜歡侃大山，大抵天下男人最愛是談論家國大事。趕路配酒，董五拿著酒囊灌了口酒：“真是，這狗屁的世道！西啟的時候還好，想當年武林盛況，那十年！”

“唉，老五。”叫張照的漢子把手裡的肉翻了個個，不理會董五對“老五”的抗拒：“話說，這新朝和東啟打得起來嗎？”

“我看呐，懸——”“彆介，你看懸，我看準能打……”

孫四娘眼看著兔子好了，楚澄老老實實地給兩個姐姐切肉，又拿乾淨的樹葉小心的盛著，甚至連水壺的水都準備好了，真是暗想老娘怎麼少生了個這麼乖的弟弟。她對楚芹兩人笑著，她要真著點急姑娘說不準都比楚芹大了：“妹妹，恁家裡怎麼舍得你們兩個小姑娘在外受苦？我要有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我得當菩薩守著！”

“家裡讓出門曆練一下。”這麼幾天相處下來，孫四娘也看出來這兩姐妹一個寡言一個靦腆，倒也不奇怪。

往常吃飯，這位“嬌客”也不多下來，多是由人將餐送到車上，今個倒是下來放風了。

大抵琉璃易碎，寧靜難得。不多時，利箭破開長空，很顯然這是針對“嬌客”來的。護衛將人圍的密不透風，這就輪到鏢行出手了。隻見董五大刀舞得虎虎生威，張照手裡是對斧子，兩人一左一右搭配得天衣無縫，兩隻蒼蠅也漏不過去。孫四娘料想三個小孩就算打娘胎裡習武隻怕也就是個半瓶子醋的水準，一對峨眉刺上下翻飛，將三人護在身後。

對方隻是抽冷子放箭，放完就走，半點也不留戀。這走了三五天，冷箭挨了七八回，董五想了想，去和雇主說明白。

轉頭回來，楚芹發現隊伍轉了個方向。董五也過來和解釋：“三位，真是對不住！本來應承了羅掌櫃把你們順路帶到扶風鎮一帶，現在你們也看見了，這一路不太平，所以雇主決定南上。劉公子本意是去渡口，正好途徑扶風鎮，而今欲直南下三湘，我想你們不如與我們一同南下，到了三湘不也離四塞塢更近了。”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鏢行收的是劉公子的錢，自然要聽雇主的，他們三個頂多算個添頭，還是會拖後腿的添頭。楚芹腦子一轉彎，自然能想明白裡麵的關節，況且到了三湘那就不如去瞧瞧楚渚那傻缺到底擱哪呢，朝董五開口：“那就謝謝董大哥了，那我們姐弟幾個還得麻煩你們照料。”

董五一聽張嘴就問“做得了主不”，被孫四娘一胳膊肘懟得閉了嘴。楚芹倒是一下子沒反映過來，她自小在四塞塢長大，又是大當家的掌上明珠，塢裡的師兄弟又都和善，自是沒想過這種事。

其實，董五這人沒彆的，就是有點瞧不上女人，最開始碰上三人的時候他就是招呼楚澄，先入為主地沒把楚芹放眼裡。楚芹本就不愛與人打交道，這一路上都是楚澄代表三人出麵，這就讓董五以為她們姐妹兩個都得聽楚澄的。

楚芹沒理會，這又犯不上和人家掰扯，楚澄沒多想就說：“做得了主，我們家出門聽我姐的。”董五訕訕地應著，轉身招呼車隊掉頭行進。就在這一轉身的功夫，又是一支利箭射來，箭雨緊隨其後。

對方這回趁著放鬆警惕殺了個回馬槍，真是殺得措手不及。董五躲閃不急，一箭射中左臂，他悶哼一聲，徒手折斷箭矢，回收抽刀與林中竄出的人戰在一處。

來人不過二十餘個，個個是布巾蒙麵，著的是粗布衣裳，流民打扮，卻是招式狠辣。鏢行此番除了董五、張照、孫四娘，剩下的都是年紀尚輕的，基本不頂多大用處。

更彆提劉公子帶的這十幾號人了，人夠多，死的也多。一十四人，轉眼間倒下去十二人，也就剩下兩個功夫稍好點的了。楚芹一手扯著周如堇，一手提劍防禦。鏢行的人傷亡過半，連孫四娘都被人砍了一劍。

此番來勢凶猛，看著這窮追猛打的架勢，今日便是不死不休。劉公子此時臉都白了，居然能拔出了裝飾的寶劍自保。

嗯，可喜可賀，沒有嚇破了膽，楚芹忙裡偷閒腦子開小差，手下絲毫不忙的砍了一個人。

說實話，這是她第一次見血。尋常對照招，塢裡都是點到即止，這般非死即活的打法是沒有的。害怕？大概算不上，楚芹挺沒有感覺的，像是在砍瓜切菜。

塢裡的十錦派是使劍的好手，楚芹和楚渚都學過。劍招花哨好看，楚芹時不時砍個賊人。許是注意到這裡的不好對付，迎麵竟分過來三個人，楚渚年紀尚小一歲，平日裡多是貪玩，堪堪分走一個。他使得是把鳳嘴刀，刀背寬廣，刀刃鋒利，舞的是楚家家傳的楚刀刀法。他們兄弟姐妹四個，都是小時候習過楚刀的，最後也隻有楚莘和楚澄用刀。

楚芹也無瑕顧及彆的，隻能勉力護住周如瑾。一劍快似一劍，一劍狠似一劍，即使這樣也不免招架不力。楚芹麵上被劃出一道血痕，連帶著被削下兩寸頭發，真是功到用時方恨少。

對方見楚芹難纏，竟假意虛晃一招，一箭刺向周如堇。楚芹眼見心中生氣，一腳踢在左側對手的膝蓋，踩著他的劍飛身踢飛刺向周如堇的劍，旋身一劍橫劈，此人身首分離。

她竟然將楚刀的第一式“劈山”融在了劍招裡生疏地揮出，索性一回生二回熟，接連兩招“劈山”“斷海”，另一個敵人也是喉間一道血痕倒地。

接連使出兩式楚刀，楚芹此時也是筋疲力儘，手腳都有些發軟。她依舊護在周如堇身前，倒不如說是周如堇扶著楚芹。

好在，羅掌櫃派出的師兄們一直遙遙地跟著，聽見兵器碰撞聲後連忙趕來加入了戰局。焦灼的戰局很快結束，趕來相幫的師兄連忙毀屍滅跡。

為首的是個俊美男子，著一身淺藍色勁裝，過來打招呼：“小澄小芹，好久不見！”

楚芹倒是迷糊了半天，聽見楚澄驚喜的一聲“慕師兄”這才看向此人腰間的佩劍，“你是十錦派的慕楓師兄？”

慕楓倒是一臉委屈，虛虛一點楚芹：“果然啊，認師兄還得看佩劍，我這過的是個什麼日子！”

“哈，哈。”楚芹乾笑兩聲，試圖轉移話題：“慕師兄怎麼被派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