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祿二十三年。

永寧殿。

紅衣少女與白袍少年持劍而立，頃刻間，院內紅葉飛揚。少女身姿輕盈，一個折腰和旋踢，瞬移至少年跟前一個急刺。少年驚慌失色，側身一閃，勉強躲過。她乘勝追擊，猛地提氣飛身躍起，寬袍袖中數把袖劍飛出，白綾纏繞，猶如天仙下凡般，又猶如蛟龍飛天氣勢磅礴。強大的內力震落了院裡的楓葉。

待回過神來，少年已來不及作出反應。

“阿姐，臣弟認輸啦。”少年爽朗一笑，躬身連連抱拳道：“哎呀，皇姐你每次來我這永寧殿比劍，我的院子都要遭殃，喏，那個屋頂前段時間才修的。”

百裡潼洵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屋頂，撇嘴大聲控訴道。

“哈哈，賠，阿姐下次賠你一顆新的樹。”潼眠揮了揮衣袖，笑得恣意張狂：“最近功課怎麼樣，有沒有偷懶啊？方才阿姐突襲你的武功，身法還是不錯的，但還得繼續練。”

百裡潼洵是潼眠的胞弟，自小活在阿姐的光芒下，但他一點也不自卑，而是努力趕上阿姐的腳步。

“是是是，阿姐你可真夠嚴格的，我可不像你，做什麼事情都這麼遊刃有餘的。”

“洵兒......”潼眠突然斂去笑意，變得一本正經：“阿姐以後不想當女帝。”

“我懂，所以我這不是正在努力嗎？阿姐教的每一件，我都有在認真學，絕不辜負了阿姐的栽培。”百裡潼洵點了點頭，他們是雙生子，彼此了解，他又怎會不知，從小到大，她身上的擔子太重了。父皇的期許，朝臣的讚賞，把她不得不推到那個位置。

“不同你說了，我要去寒山找李老頭下棋去了。”潼眠拂了拂衣袖，收起袖劍轉身就走。

腦海裡都是李老頭碎碎念的聲音，隔兩三日就差人送信催她上山下棋，要知道，寒山遠在鹿州附近，就是騎上快馬，也需整整兩日。

鹿州。北方之地。

寒山，山頂常年冰雪不融。四季中有兩季都是雪季，因異常寒冷，鮮少有人。

寒山山頂，坐落著一處山莊。

名為銀素山莊——銀裝素裹，倒是應景。

漊都最繁華的鎣樺街，潼眠策馬停在了“樓外樓”的門前。

老遠就聞到一股似有似無的清苦茶香。

樓內門庭若市，一樓聚集了不少江湖人士，二樓看台則更多的是文人雅士。店小二熟練地穿梭在人群，招呼著客人。通往二樓看台的兩側回廊樓梯，紅色身影一閃，隨即出現一個肥碩的身軀。

“大掌櫃！”紫衣女子眼光一閃，一眼就瞅到人群中最顯眼的胖女人。其餘三名妙齡女子聽聞叫喊，也連連回頭，露出驚喜的神情立馬圍了上來：“您可算回了！”

“為了慶祝您回來，我們四個一起上台表演一個如何啊？”黃杉少女高興地一蹦老高，黑眸滴溜溜地轉，大而有神，仿若星河。

“茉霜好想法。”高瘦女子抱琴附和道，白色帷帽配著點點珠翠，隻露出半張臉，若隱若現。

“老娘不會舞，用錘子助興可好啊？”旁邊稍矮略壯的女子豪邁開口，雙手持著兩個大鐵錘躍躍欲試。

樓外樓四大美人。

紫衣華服，身姿嫵媚，乃二掌櫃蒔熎仙子，武器紫玉算盤，擅毒。

白衣帷帽，清瘦修長，乃三掌櫃雲霏仙子，武器清魂玉簫，擅琴。

鵝黃薄杉，靈動俏皮，乃四掌櫃茉霜仙子，武器惑音鈴，擅.....食肉。

粉衣寬袍，憨厚壯實，乃五掌櫃夜桉仙子，武器定音錘，擅近攻。

鎏金舞台瞬間出現四個人影。

雲霏玉手纖長，隨手一撥弄，就是天籟之曲。一旁的茉霜搖著惑音鈴，鈴聲清脆；蒔熎將手中的紫玉算盤輕拋出去，算盤在空中旋轉了幾圈，弧度優美；配著夜桉的定音錘時不時対擊聲，和諧之至。

此曲名為《仙人入世》，雲霏與茉霜的音攻，氣流至舞台擴散開來，傳至整個樓裡。聽聞之人無不露出愉悅放鬆的表情，這就是曲子的奇妙之處，彈法不同，效果也大為不同，反之，也可亂人心智，使人受到蠱惑。

雲霏與茉霜一靜一動，配合默契。

“好！”台下誇讚聲此起彼伏。

台上散場，台下依然熱鬨非凡。

“最近江湖有什麼好玩的趣事嗎？”大掌櫃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淡淡開口。

“聽說大家在下注，這次寒山居士和永安殿下的棋局誰勝誰負？”蒔熎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大掌櫃，眼神有些挑逗，似是故意，還不忘撥弄著懷中的紫玉算盤。

“這趣事一點兒也不有趣。”雖然聲音變得粗獷了，但神態還是那個百裡潼眠。

還以為會聽到江湖的趣聞，例如哪個門派攻打另一個門派，來了個大俠救人於水火呢。原來江湖中人如此關注朝堂之事啊。不過也是，她年僅十八，武功已升至通天境後期，整個大漊，乃至外邦，也沒幾位能與她過上幾招，被格外關注也是常理之中。

劍術隻是她最不突出的一項而已。

江湖人向往朝堂，而她則反之，她向往江湖的自由自在。

“誒，大掌櫃，大掌櫃，你看角落裡那兩個人好生奇怪呀。”茉霜小聲嘟咕，生怕驚擾到遠處的人。百裡潼眠聞聲望去，少年一襲孔雀藍金絲繡紋，斜倚在椅子上，麵色有些蒼白，這才初秋，就身著裘皮披風。身側站著一名紅衣少女，提著燈，燈杆比普通的要長許多，燈柄流蘇垂下，那燈光冷冷的，猶如冬日的寒月。

“人家好歹是客人，休要議論。“是挺......奇怪的。百裡潼眠淺淺笑了笑：“時候不早了，我得走了，還得趕路呢。”說完，潼眠轉身朝樓外樓的側門走去，經過無人的廊梯，柱子擋住了肥碩的身影，等再出現時，百裡潼眠身披紅色披風英姿颯爽出了樓外樓。

她沒注意，剛才她偷暼過去的方向，他的視線也不經意地掃過她。瑞鳳眼微眯，眼角有了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