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生疑竇(1 / 1)

“原來是楚兄。”

縱然心思百轉,李堯風還是在第一時刻微笑致意。那來人原來正是如今鑄劍山莊少莊主楚人修。他身負長劍,形容俊雅,同李堯風頷首後,便將注意力轉向了一旁的沈佩寧。

“小兄弟打擾了,今日得見你這手劍法,實在利落!敢問尊姓大名?”

他言辭有禮,沈佩寧縱使心有戒備也不好冷待,正欲回答,李堯風卻搶先道:“她正是我青州人士,也同我一家姓李的。”

楚人修一奇,便道:“哦?原來是李兄故交麼?這樣的俊秀青年,倒不曾聽李兄提起過。”

李堯風哈哈一笑,解釋道:“我原並不知道她背地裡竟來了這裡胡鬨,還遣了許多人手去找!如今在此遇見,也是嚇了一跳啊。”

楚人修搖頭正色道:“李兄此言差矣。自來英雄出少年,小李兄使得一手好劍法,力克那點蒼派趙靖汝取勝,實在精彩!何必過謙?小李兄——”

他簡短將話說完,便又將話口遞向沈佩寧,笑道:“在下楚人修,家住留州鑄劍山莊,向來便對使劍好手心生欽慕!不知你這劍法可有名目?適才在旁觀之,實在精妙!”

李堯風暗中皺眉,正欲開口,卻發現胸腔處氣息突見凝澀,聲已被阻,心中大驚,隻怕不知何時竟已遭暗算!想要示意,卻見沈佩寧越過他徑直開口道:“關你甚麼事?”

這話一出口,不僅楚人修愣住,連沈佩寧自己亦是一怔。

不久前自聽到媯越州笑聲後,她便難免心生煩躁,心想著必定該找她出來問個清楚。哪知在應付完那素家管家之後,竟又被李堯風攔住。兩人重逢,本該欣喜,可她一則煩憂於不知在何處窺視的媯越州,二則李堯風問話實在咄咄逼人,便叫她難以坦然將實情告之。現今又有這姓楚的過來,她開口偏叫李堯風截斷,又聽著二人越過了她在那裡你來我往,肚子裡正有一番火氣未消。可以說,楚人修也算恰巧撞在了刀口上。

待她脫口而出,心中卻也不免吃驚——倘若從前,這些話她是萬萬說不出口的。如此強橫無理,竟是她自然而然、率性為之?腦海中,李堯風那幾句“你如今怎的變成這樣”亦適時回響起來,則更令人心煩。然而沈佩寧最終橫下心來,便暗道:“如今這樣,又是怎的?我乃身負血仇之人,又豈有心力再顧旁人周全?”至於從前為何一昧柔順寧人又自憐自苦,卻是她不肯再多想的了。

這廂,楚人修回神後卻是一笑,此人生得斯文俊秀,進退之間又有翩翩風度,倒令人很難心生惡感。他道:“是我失禮了!想來小李兄弟酣戰一番也該好好修整一番,如此楚某便來日再來討教。”

沈佩寧倒是愣了下,便勉力重新開口道:“……是我失禮才對。抱歉。”

楚人修本作勢離開的腳步便適時停下,客氣笑道:“無妨無妨,小李兄性子直爽,快人快語,正是劍客該有的脾氣!”

沈佩寧聞言又是一怔。長至如今,除了那人,如今這位姓楚的倒是第一個稱讚她使劍之人。她抿了下唇,也順勢將翻湧思緒壓下,想起楚人修曾問起的劍法,心中便有了一個主意。

“謬讚了,”她搖頭道,“我使的劍法……是源自曾經機緣巧合之下撿到的一本古劍譜,因封皮已損,具體叫甚麼‘夕女’或者‘玄光’的,實在辨認不出了。”

楚人修恍然點頭,絲毫不作生疑之色,視線卻又落在了沈佩寧佩劍之上,歎道:“原來如此,想來李兄機緣不淺啊。連這佩劍,亦是不俗上品,不知是出自哪位行家?”

沈佩寧道:“這……”

楚人修道:“還請李兄切莫見怪,我家中便是做這鍛鑄刀劍的生意,見著佳品,難免心癢。不知可否借某一觀?”

沈佩寧心下生疑,見對方神態坦誠懇切,又有猶豫。她凝神去聽耳邊是否還有聲音傳來,無果,便想到了不知為何一直不做聲的李堯風,隨轉頭向他瞧去。

李堯風已快要急瘋了。他麵上雖與往常無異,周身幾處大穴卻都已被隱隱封死,拚著內力去衝卻全無成效,心中則又增一層驚駭。他不僅有口難言,更是寸步難行,好似三魂七魄都已脫殼再難役使這軀體半分。見沈佩寧竟分毫不察,越過他獨身與楚人修這不知深淺之徒交談,早已怫然不悅,偏偏難以表現。如今終於等到沈佩寧注目,便勉力眨眼向她示意,期盼二人心意相通,能得領會。

可惜沈佩寧還當他不欲多言,皺了下眉便徑直轉過頭去。她定了定心,將佩劍解了下來。

楚人修接過劍來,拔劍出鞘之後便是神色一變,可將劍交回時便將那凝重之色滴水不漏地儘數收起,口中隻有連連稱讚。

“薄如蟬翼,鋒芒逼人,果真佳品!這劍身上的紋路亦是少見,想來必是出自名家,實令楚某歎服!”

他家中便做的鑄劍營生,見過的刀劍恐怕不計其數,此番稱讚不可謂無分量。可惜沈佩寧聽得莫名,她並非行家,實打實來算也隻摸過兩把劍,上一把劍身光整些,如今這把帶些紋路卻也沒令她多少驚奇。沈佩寧接過劍,隻道:“這劍,便是在那劍譜旁撿的。”

楚人修眉頭一動,卻不再多問,隻是笑道:“還不知李兄大名?”

沈佩寧收起劍,聞言略有斟酌,隻道:“我不姓李。”

楚人修還欲再問。那邊被忽視了個徹底的李堯風卻早已怒不可遏,他多番運行內力力求衝破穴道,卻突感穴道已在一瞬間自發解開了。然而力無落處便生擁塞,激湧之下他隻好爆喝一聲,轉而一掌向對麵楚人修打去。

“砰!”

楚人修縱身避開,心中納罕這李堯風突然發作是為何故。然而未等他出聲問罪,卻見砂礫飛揚之下,李堯風竟已捉著那不姓李的劍客禦起輕功遠去了。

楚人修擰眉不語,轉身倒又是一愣。原來不遠處素非煙正帶著丫鬟緩緩走來。想來視線未有遮掩,她同樣為此變故所驚,詫異地向楚人修望來。

楚人修便快步上前,也顧不上其他,低聲對素非煙道:“計劃有變,還請素小姐儘快告知令尊!”

素非煙回過神,見他神色冷峻,便柔聲問道:“發生了甚麼事?剛剛的人,可是李閣主?”

楚人修略作點頭,簡略道:“我有意試探,方才那使劍之人恐怕來路不正!卻不知李閣主為何故作遮掩,又突然襲擊。隻一句話萬望素小姐告知素莊主——”

他深深吸氣,才緩聲道:“那人……她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