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聖上是先皇第六子,聖上還是太子之時意氣風發,頗有先皇指點江山之風範。剛登基時聖上也是勵精圖治,知人善任。
隻是近些年聖上耽於尋求長生不老之藥,再加上妖妃薛氏總是在聖上耳邊吹枕邊風,朝臣中幾近一大半都是薛氏子弟。
政治腐敗,朝臣貪汙,帝王不作為,百姓生靈塗炭。那慶王雖既有狼子野心又有特殊癖好,但人總體來說還是可以的。
涼薄心狠,很適合做帝王。
慶王走後,謝珩沉下聲音,一張臉上寫滿了懷疑,步步向易雪清逼近:“易娘子,說實話你到底聽見了什麼?”
易雪清半彎著身子,一抹淺笑爬上她麵龐,話語是那樣柔和:“小女子與國公不是兩情相悅嗎?咱們不是馬上要成親了?聽到如何沒聽到又如何。”
謝珩眉眼一緊,將易雪清逼到牆角。
他與她僅咫尺距離。
易雪清垂著眸不敢直視他,說不慌張是假的,她現在心跳很快。不過她在堵,堵謝珩一定不會傷她,更不會殺了他的救命恩人。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究竟聽到沒有。”他聲音發狠,與這寒冬的狠寂與淒冷彆無二致。
易雪清慌張抬眸,恰好對上他那雙深棕色瞳孔,冰冷的五指緊緊攥著掌心,她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說實話。
“說實話!”謝珩猛然抬高聲音。
易雪清猝不及防,被嚇了個激靈。麵前這個男人與她隻有一小步之遠,他肩寬腰細,神情寡淡,再加上這是他的地盤,壓迫感十足。
到底說不說?
他眸光清冷還直直盯著她,
那感覺就像在皚皚白雪的寒冬,她孤身一人來到冰冷刺骨的湖泊旁,稍不留神掉了進去。
孤助無援。
易雪清眼神躲閃,最後支支吾吾坦白了:“我……我確實聽到了那麼一點。”
都到這一步了,她就像死到臨頭的老者,也沒什麼好掩飾的了,坦坦蕩蕩的邊筆畫邊說:“不過,就聽到了一點。”
現今這世道活著不易,好好活著更不易,更何況麵前站著的還是年少有為的國公爺,說話小心些,留一半說一半是最好的。
謝珩沒什麼反應,就很平靜地看著她,眉心緊簇仿佛在思考什麼。
“怎麼難道國公想要殺了我?”易雪清試探著問。
謝珩一直盯著易雪清的麵龐看,看得她有些發怵。
“怎麼,難道我臉上有東西嗎?”她一雙眼睛好像很懵懂無知。
謝珩噗嗤沒忍住笑出來,這小娘子都快死到臨頭了,還想著臉上有沒有東西。
“國公笑什麼?”易雪清很不解。
謝珩右唇角往上翹,一絲興味兒不言而喻:“在笑你死到臨頭了,還一副傻樣。”
這堂堂國公爺怎麼罵人呢!易雪清暗暗發誓等她計謀得逞那一天,非得踮起腳尖彈他腦殼。
“國公當真要殺我?”易雪清突然抓住那句話的重點。
都說這人殺人如麻,從幾個月前他對待從小長大的那個侍衛就能看出來。難道他真的起了殺心?
不對啊,他要真想殺她剛才讓慶王的護衛直接把她一刀砍死不就行了,乾嘛大費周章要答應那人。
在短短的時間內,她腦中就像先前先生演皮影戲似的將所有問題給過了個遍。
答案隻有一個,他不想殺她,他是真的想造反。
謝珩緊繃著的身體明顯放鬆,麵前的姑娘好像被他嚇著了:“沒有,我怎會殺救命恩人。”他神情又嚴肅起來“姑娘要想活命今日之事全部爛在肚子裡,不可向任何人提起。”
易雪清點點頭,這道理她當然知道。
謝珩又說:“今晚在小巷姑娘所言,我全當是姑娘被嚇得胡言亂語,至於慶王之事,我自會處理妥當,姑娘與令尊令堂之事我略有耳聞,若姑娘想遠走高飛,我定全力相助。”
易雪清聽得一愣一愣,她剛想應下來。
不成!母親牌位還在殺人凶手那兒,母親的嫁妝她還沒討回。
憑什麼殺人凶手能整日歡天喜地,而她的母親卻要冰冷冷地躺在棺材裡。
易雪清絲睫顫了顫,低著頭小聲啜泣著,抬頭眼睛發紅說:“國公爺為何就是不相信我呢?您為何總是想將我往外推呢?您是怕我假冒當年救您的小姑娘嗎?”
這謝珩還真沒有,主要是他名聲太臭了,從小無人管教,慶王那玩意做什麼肮臟事都往他身上潑,對軍營管得嚴處置了幾個敵國間諜,也不知道誰傳出去的,他就成殺人如麻了。
沒姑娘願意靠近他。
易雪清說著從身上摘下了枚玉佩:“這枚玉佩就是您的吧。”
實在是她在易家過得太清貧了,母親那些值錢嫁妝全被她那好繼母掌著,她財迷心竅順了謝珩一枚玉佩,想戴戴。
謝珩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玉佩,粗略一看隻憑手感就能知道這是他的。
聽這姑娘的意思是,寧肯跟著他冒著殺頭之罪也不走遠,就因為心悅於他。
她圖什麼?
“姑娘可要想清楚,萬一我敗下來,你可就沒命了。”
易雪清再向前一步,嘴唇微張,溫熱的水蒸氣在冰冷的天氣下化成一團白霧:“沒關係,我心悅於你,國公長了幅好皮囊。”
謝珩先是淺淺震驚隨後漫不經心的笑了。
他確實長了幅好皮囊。
這男人跟腦中有什麼大病一樣,總是不令人出其不意的場合訕笑。易雪清心裡雖是這樣想,表麵上也跟著他一起笑。
“那我們何時成親”易雪清嬉笑著問。
“明日事,明日議。姑娘先回去休息吧。”
“哦。”
——
易雪清早上起得晚,算起來自己已經有一天一夜沒回醫館了,也不知道怡心那丫頭應付得過來麼。
冬日的陽光倒也不吝嗇,洋洋灑灑繪在她臉上,易雪清腰向後伸懶洋洋的張開雙臂伸了個懶腰。
“在哪乾嘛,過來吃飯。”
剛從睡意中緩過來,就聽見謝珩在遠處喊她。
易雪清從正在操練的士兵身後繞過去,來到謝珩身邊,跟在他身後去用餐。
是那個年齡不大的士兵,易雪清在心中打賭他絕對沒有十四。
小士兵站在那口大鍋麵前,鍋中的肉早已煮熟,應該是昨天晚上她看到的。
謝珩拿出碗筷慢條斯理的給易雪清盛了一碗,隨後給自己和小士兵各盛了一碗。
鍋中的肉不多,聞起來倒是挺香的。
謝珩問小士兵:“謝挺,操練的士兵都用過了吧。”
這小家夥叫謝挺,跟謝珩一個姓,不是說當年謝家宗族年輕一輩唯有謝珩活下來麼。易雪清端著碗筷垂眸想著。
“都用過了。”謝挺回答。說完看了看易雪清,眼中的好奇兩字就差沒寫在臉上。
謝珩察覺了他的不對勁,輕往他後腦勺一拍:“乾什麼呢,快去吃飯。”
三人一同坐下吃飯。
易雪清小心翼翼的先喝了一口湯,這謝珩人好像還可以還能跟下屬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她在心中細想。眼神瞥見謝珩在大口吃肉,他吃得很香,易雪清也忍不住嘗了一口,她微微皺眉,這味道好像很怪,好像是兩種不同的肉。
一種嘗起來好像是鹿肉,這另一種味道很是怪,她好像從沒嘗過。
“怎麼,不合胃口嗎?”謝珩扭頭問易雪清。
謝挺也停下碗筷,眼珠子左瞧右瞧,不知道這姑娘是什麼來頭也不敢亂說話。
“能問一下這是什麼肉嗎?一種好像是鹿肉,至於另一種我······想要知道。”易雪清疑惑笑著問。
謝珩脫口而出:“另一種是人肉,你當然沒吃夠。”
竟然是······人肉!易雪清瞪大眼睛,僵著手拿住筷子,不自覺看向碗中香味四溢的鮮肉。
她也是出息了,竟然吃上了人肉。
謝挺插話:“這可是將軍特意為我們煮得人肉。敵國暗探王福的肉。”
易雪清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的心情,說震驚談不上就現在這世道多少老百姓吃死屍,說惡心好像又不是。
謝珩倒是很淡定:“好不容易抓到暗探,又加上軍中糧草匱乏,我就想著自己出幾隻鹿配上這王福讓士兵來頓福祿宴。”
“就是就是,姐姐你不知道將軍他······”謝珩一個狠厲的眼神飄過去,謝挺便膽怯的閉上嘴,低頭吃自己的飯。
其實易雪清還挺想知道謝珩怎樣呢。
她低著頭攪拌著碗中的肉,在思索到底吃還是不吃,要她吃她確實不太喜歡吃人肉,易家雖待她不好卻沒有在吃食上苛刻,要她不吃扔了怪可惜的,現在多少人吃不上飯。
謝珩低頭繼續吃飯,眼睛沒抬卻知道她心中在想什麼:“要是不想吃可以放這兒,等一會兒我喂上陣殺敵的獵犬,也不會浪費。”
“好。”
謝珩突然嗤笑,放下筷子瞧她:“不過連這點勇氣都沒有跟我成婚了以後可怎麼辦?”
謝挺突然停止咀嚼,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易雪清,這就是未來嫂子?
易雪清與謝珩對視,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再給你一次機會,現在反悔還來得急。”
有些事本來就是注定好的,從昨天晚上起他們就隻能緊緊捆綁在一起,任何一方都掙脫不得。
易雪清端起碗筷,毫不猶豫吃了一塊肉:“決不反悔。”
謝挺被這兩人說得一愣一愣,最後決定邊吃邊看。
“好,今日下午我去易府提親,兩日之後我們成親。”
嘴中的肉還未吃完,易雪清目光定在他身上,幾日前她還在為如何退婚發愁,兩日之後她竟然要成婚。
太快了,太快了。
“明媒正娶。”謝珩補充道。
雖然易雪清不想再去易府,但是明媒正娶隻能通過易府。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