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野從走廊儘頭往他們方向靠近，陸白溪快步迎了上去。她那句話說出口其他幾人才意識到對方動作帶著點遲鈍。

這段路不長，二十幾步的距離。

走得越近，看得越清。

他本來還打算靠著牆歇口氣調整調整再去教室，至少叫自己的狀態看起來不那麼差勁。

“野哥你沒事吧。”

陸白溪看他那副樣子愣愣不知所措，正要去扶，秦野擺了擺手，示意她彆貼太近。

“有點臟。”

聲音聽起來低低的，帶些啞。

陸白溪反應半秒，看秦野手上身上的血跡，意識到這個“臟”是他在指自己。

她頓頓，心裡被一種難言的情緒擊中，毫不猶豫湊過去一攙。

另幾個眼裡是一樣的詫異不解，之前還好好的跟他們有來有往，一會兒不見，怎麼成了這樣。

岱浪臉上難得看到點冷，過去幫著架肩膀。

秦野抬手一搭把人撫開了些，說話因為費力聽起來慢悠悠的：“誇張了，還沒瘸。”

謝燼言皺眉：“誰弄的？”

這簡短的問話一出口，在場四人互相對視一眼，眼神都算不上和善，帶一點猜忌。

擱置太久，現在想起來，自己的任務裡有一條乾掉目前的積分第一，說不定彆人也一樣。

秦野的症狀看著像中毒，先前人間清醒的藤九莫名其妙就成了排最前邊的懷疑目標。

藤九：“……不是你們看我乾什麼。”

當事人沒管他們之間的眼神交流，悶咳兩聲，中間穿過，開口很直接：“不是她，我自己毒自己。”

“……？”

藤九大概知道那闊綽的是誰了。

幾人木愣愣地留在原地思考了會兒理由，結合之前說的卡bug，好像有點明白又不太明白地跟著秦野進了教室。

秦野就近坐在最門邊的位置，背靠椅子，眼前畫麵花朦朦一片，思緒算不上清楚，耳鳴嗡嗡。

周圍一圈罰站一樣站四個，秦野歎一聲，複刻了那個有點幼稚的動作。

他把手往桌上一放，掌心朝上，語調微啞但隨然：“來，怎麼來的怎麼走。”

先前過來抓手指，現在反向抓手指，秦野甚至懶得把手抬起來。

幾人算是反應過來，順從地把往他掌心一擺。畫麵看起來有些滑稽，但氛圍卻沉沉的。

017隨時注意著宿主的狀態條，它實在很想不通體征數據條全掉成紅色幾乎見底的情況下，這人怎麼還沒失去意識。

監測到的身體體征警告跟眩暈轉場幾乎同時開始。

顯而易見bug卡成功了。

教學樓悄然消失。周圍一片淺灘，石洞，森林，坐著的椅子成了靠著的巨石。

四人組還在適應場景變化，秦野已經沉默著拿出綠瓶子藥水服下，動作肉眼可見的吃力。

017那裡的感歎號紅了很久才停。

017：【這種時候你竟然沒昏睡過去，不閉眼休息一下嗎。】

秦野緩慢地給了應答，五個字：

【醒著安全點。】

係統沉思隨後了然，這裡的世界，善惡真假難辨。

它原先以為宿主會讓隊友幫忙喂解藥，可轉念一想，這種把性命交給彆人的行為，實在風險太大。

他說到底隻信自己，也近乎偏執地不去依靠任何人，以至於生死線上最脆弱的時候，還要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當然童話四人組完全沒有這樣那樣的心思，甚至在回過神意識到秦野拿自己的命帶他們回來後，深刻且震驚地為之沉思了許久。

岱浪：“野哥你真的，我哭死。”

陸白溪：“要知道切圖是這麼切的，我留在那也行，野哥你彆這麼虐自己，看不得你這樣。”

她望著秦野，雖然嘴上這套說辭，但眼睛沒離開過。

靠石而坐的男人略微蒼白的臉配著唇上那一抹暗紅，黑發被風吹得碎亂貼麵。戰損但好看，有種說不出的蠱。

秦野啞聲笑回：我看你挺看得了的。”

一旁的藤九臉上並不輕鬆，她掃眼秦野腳邊的綠色透明瓶：“野哥，雖然這個能救命，但有些傷害不可逆，還是很危險的”

當事人聽了表情沒什麼變化，倒是另外三個視線齊刷刷一轉。

“什麼意思？”“那怎麼辦？”

藤九：“舉個例子，熟雞蛋很難變回生雞蛋，說不定會有後遺症，當然也隻是我的猜想。過了這個童話本，狀態應該就能刷新了。”

秦野沒覺得自己現在哪裡危險，挺過了剛剛那一段最難熬的，現在歇下來，視力聽力行動力重新上線。他決定把先前往後推的那一覺補上。

等睜眼醒來時天色已經暗了。

他們的衣服在這個世界被重新按身份換上，公主國王魔鬼女巫齊聚一堂，半圍圈坐著，麵前一堆篝火，看起來很是不真切。

肩頭跟著過來的黑鴉已經不見，大概找自己的自由去了。

微不足道的重量消失，秦野看起來並不在意，天下人本就是來來往往聚了又散。

017告知秦野這件事的時候語氣都是輕快的：【宿主，那位校長給你留了一根羽毛和一枚戒指。】

【真客氣。】

【他讓我托話，有必要的時候可以拿出羽毛叫他，戒指是從水底下撈上來的。】

【水底下？】

【就是那個任務，寒冰深淵荊棘血戒。】

很繞口的地名以及很繞口的戒指名，無不透露著中二。

秦野想了想，回憶起了這個把他們卡住，催促他們行動的遙遠的關卡。

照這說法，這任務算是過去了。秦野查看麵板，下一個任務的第二條沒變，依舊是積分第一保護全員，第一條換了個地方，換了個東西，依舊很繞口。換湯不換藥。

秦野無言：【買了兩瓶東西還在第一，這分哪來的？】

017：【所有人都活著，就你完成任務了，而且取來的戒指分也算在你頭上。】

秦野：【要不起。能勻勻嗎。】

017：【可以。】

秦野：【？】

017：【？】

秦野：【下次這種事早點告訴我。】

017：【主要你沒問。而且誰會把分給彆人？】

017剛問完，秦野已經算出平均分發每個人頭上。

【ok，我的宿主會。好一個達則兼濟天下。】

睡過幾小時之後秦野身上沉重的不適消下去不少，他靠著石頭，遠處是暗色的河海 ，河海跟他之間燃著一團橘紅的火。

那幾人還沒注意到秦野已經醒過來，不輕不重的聲音被風一路帶到耳邊。

岱浪 ：“這任務設置得還挺膈應人的，我要是秦野，我得憋屈死。”

陸白溪很不給麵子：“你如果是秦野，我們活不了半點，你也活不了半點。”

岱浪：“你什麼意思。”

謝燼言刻意且熱心地解釋：“她在嘲諷你水平有限自身難保。”

岱浪：“謝謝你啊，還明著罵一遍，差點就聽不出來了。”

他頓頓：“所以等他醒了我們怎麼告訴他。”

陸白溪：“還能怎麼，老實交代。”

岱浪：“野哥你好，雖然你要保證我們活著但我們的任務都是乾掉你？這樣？”

謝燼言：“嗯。”

岱浪：“嗬，你行你去。”

秦野散漫坐著，聽半晌聽明白了，這幾個準備集體自爆，一起跟他攤牌。

藤九：“等等？我任務沒了，分變多了。”

岱浪：“你乾什麼了還憑空……嗯？”

陸白溪：“我也是，看看，是不是一樣的分。”

大概因為脫離了原本的劇情，他們在離譜的校園世界一起待到現在，解決問題的思路完全被帶跑，比起勾心鬥角你瞞我瞞跟互演，習慣性抱團。

幾人甚至把自己的任務積分麵板調出來比較。

岱浪：“這輩子沒這麼坦誠相待過。”

陸白溪：“誰不是呢，要不把最開始抽的簽也拿來看看。想想怎麼對付這垃圾劇本。”

017：就離譜，職業生涯沒見過在這種地方組團一起把自己的任務翻出來一共享的，宿主真是開了個好頭。

火苗燒著柴木發出劈啪聲，秦野站起來靠近，把自己抽簽時的卡片取出來丟在了中間，離火堆一小截距離。

陸白溪：“看看，這誰，這麼有覺悟，第一個拿出來。”

她說完伸手撿過來看，覺出點不對，視線往上跟秦野對視一眼，愣了愣，又朝之前他休息的位置望：“野哥你醒了？”

岱浪已經湊過去看紙條。這開局時的簽條都在係統有備份，正常情況下用不上，畢竟也沒人真乾這種彆具一格的事。

抽到的卡片上寫了角色跟劇情。身份惡龍，任務總結起來就是和公主拍拖，跟國王拜把子，做女巫的好朋友，舍命救魔鬼，當個罪孽深重的大騙子，最後解決所有人。

戲份均勻，講究一個雨露均沾。

岱浪：“那野哥你這挺忙的，比我活多。”

陸白溪：“我可以。怎麼騙，本公主一定配合。”

在場四個似乎沒覺得這劇情任務離譜，秦野起了頭，另外四人拿身份卡片跟著一放，排一排都是一個套路，先搞好關係再把人搞沒。

其他幾人的係統很崩潰：

這到底什麼傳銷頭子？有這麼玩的嗎？

當下秦野身上沒了校服，一身黑衣，臉色不算太好，眼裡倦倦。極為自然地找了個位置蹲下，翻看那些卡片。

身旁的謝燼言掃一眼，往旁邊挪了挪給讓出了些位置。他一句話不多，算是最寡言少語的那個，卻總覺得秦野實質上外露的比他要更少。

夜裡溫度不高，風吹過來透著涼意。

沉默裡陸白溪突然開口。

“要不我們就照著他演演？”

岱浪：“什麼意思。”

陸白溪：“字麵意思，陸導我寫個劇本。”

藤九銳評：“圓你拍拖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