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白溪的提議雖然有點不著調，但試一試不虧。

一身白裙的公主很有架勢，當即編了一段。

故事不長，惡龍給改成好龍。英雄救美戰勝邪惡國王抱得公主歸。

秦野：“挺有創意的。”

岱浪：“我都不好意思點破她。”

河灘邊的火光照在人臉上，暖融融亮一片。

次日陸白溪已經把所謂的劇本加工出來，秦野垂眼隨意掃了兩排。

在看到“親愛的公主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這句台詞時，秦野平靜地閉了閉眼。

017客觀評價：【確實有點難為你了。】

一旁岱浪跟謝燼言正並排站著。

麵前是現搭的台子，看起來有點磕磣，岱浪擺爛：“就這樣吧，玩玩得了。”

他扭頭：“要不你去抓幾個人來當當群演，看起來逼真點。”

謝燼言冷漠：“這裡除了我們應該沒有喘氣的了。”

岱浪眯眼往遠處看，下巴一指：“這不巧了，那邊有兩個。”

不遠處確實有人影，正用一種微妙不解的表情打量他們。穿著還算精致。

藤九：“估計也是來做支線任務的。”

作為前麵速通過關的組合，他們算是到這裡的第一批。

兩班人馬沒有交際，遠遠一望各顧各的。

岱浪到秦野身邊看那劇本，勾肩搭背，嗤之以鼻。

“稱兄道弟這種事，我們現在難道不是嗎？用那麼複雜？”

秦野任由他搭著自己肩膀，配合一應：“你說是就是。”

岱浪玩笑道：“要不結個義。”

秦野：“做戲全套是吧。”

岱浪嬉皮笑臉扯過他手裝模做樣做了個結拜的動作：“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話說一半戛然而止，矜貴國王大概覺得這套經典但有年代感而且跟這裡畫風不合的台詞有點晦氣，沒繼續。

岱浪：“死就不死一起了，你活久點。”

秦野：“我可真感動。”

岱浪：“應該的，那以後我們就當兄弟了？我叫你哥你得應。”

秦野笑道：“好的弟弟。”

“……”岱浪默了默，覺得有點怪，但還是接了：“好的哥。”

【嘀，情感值滿足要求，關鍵動作以及關鍵台詞通過，劇本主線二已完成。】

秦野：？

通知在耳邊響起的時候秦野動作頓了頓，周圍人看起來都沒聽見這動靜，當事人並不是很清楚怎麼聊了無關緊要的兩句話就完成一個主線。

秦野：【這地方結算得挺突然的。】

017：【說明他是真想跟你當兄弟，再加上台詞符合要求，就過了。當然我覺得他更想當你小弟。】

它停半秒，【在這個地方真誠還是很難得的，隻要有害人的想法，情感值就達到不了要求。】

秦野聽了沒說什麼，他側頭看向岱浪，對方神色認真正在盯著什麼東西沉思。

秦野：“乾什麼呢。”

岱浪皺眉觀察著虛空突然跳出來的選擇框，隨後視線挪到他身上，打了個哈哈：“沒什麼。”

秦野沒繼續追問，一般對於彆人隱瞞不想說出來的事，他都懶得深究。

上一秒還跟他哥倆好的岱浪來得快，走得快，已經跟藤九謝燼言兩人紮堆去。

小範圍內少了一號人。

秦野散漫一瞄，陸導這會兒正跟一個陌生角色說話，好像鬨得不怎麼愉快，表情無語，下一秒要吵起來的樣。

他往那方向走了兩步，剛好能聽見他們對話。

“雖然你這穿得不算好，也是個公主，跟我這個王子正好一對。就當幫我個忙，逢場作戲刺激一下我們組的美人魚。”

“雖然你長得不算好，但想得真的蠻好的。”

“你們這架勢應該卡在這裡有段時間了，很明顯你們組的實力都不太行。有興趣跟我合作嗎，親愛的公主。等拿到戒指給你玩玩。”

“油得我滿地亂爬。不玩戒指，也不吃這口難吃的餅。”

“你這就有點給臉不要臉了。”

陸白溪正要開腔，就聽見身後一個男聲幫忙回擊了一句。聲線好聽微沉，語氣散漫裡帶點漠視。

“這種臉是沒什麼好要的。”

所謂的“王子”表情更難看了點，視線一轉往秦野身上去，跟對方眼對眼後，剛剛的蠻橫突然克製住了些。直覺告訴他這位不好惹。

但即便如此，他嘴上還是沒好聲好氣，上下一打量問：

“一組的？你什麼角色。”

秦野回得輕鬆，帶點玩味：“你情敵，沒事天天抓公主玩。”

陸白溪：“趕緊抓走吧，我選惡龍。”

秦野聽著覺得好笑，做了個動作示意她抬手。

陸白溪：“？”

“跟你官配比個手勢。”

“？”

陸白溪思考兩秒，衝著王子比了個標準的中指。

下一秒秦野把那枚名字繞口的戒指套在了她豎起的手指上，動作很有分寸感，沒有半點戴戒指的曖昧意思，搭配手勢，像在套圈。

“陸導拿去玩。”

陸白溪愣愣，支線任務裡的荊棘血戒以一種離譜的方式戴在手上，通體猩紅，精致漂亮。

陸白溪：“送我了？”

“這不一個組的，在我這也沒用。”

公主當即一掃剛才被莫名其妙騷擾的不愉快，十分招搖地衝著剛剛自以為是的王子晃了晃：

“你有沒有看到上麵寫著兩個字。”我讀給你聽，“實——力——”

王子無言。

秦野坦言：“關係戶送的。”

陸白溪：“關係硬也是實力的一種。”

秦野：“真會說話。”

對方沉默半晌，隻能另辟蹊徑嘲諷：

“你們倆誰玩誰啊，挺有意思的。”

陸白溪：“我們是真的，誰跟你似的。”

她搡搡秦野，放低了聲音：“野哥你要不要趁機練練？”

秦野：“練什麼？”

她拿視線指了指劇本，“台詞。”隨後又用手指一點，“這句。”

是之前他看完閉眼的那排。

秦野：“彆了，寫點我說得出口的。”

陸白溪：“這不就一句話？我給你打個樣，親愛的巨龍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她說完衝他莞爾一笑，“其實這麼改也行，你要麼應一應。”

秦野瞥她一眼，陸白溪正滿懷期待等他開口。

外人跟前，逢場作戲，秦野回得角度刁鑽，沒叫陸白溪在官配麵前丟麵子，一句話兩個意思，聽起來沒什麼毛病：

“不是一直在一起。”

陸白溪抬頭看著他，思緒有一瞬間出神，輕快的表情下麵微不可察地泄露出一點不可言說的情緒。

“是。”她笑著道。

兩個人的台詞像是真的在拍拖談對象，本來沒打算在這裡付出多少真感情的陸白溪已經悟了，自己的的確確有那方麵心思，還是單方麵的。

可惜秦野的視線並沒在自己身上，她清楚地明白，這個人看似跟自己站在一起，其實隔了一道鴻溝。

【滴，情感值滿足要求，關鍵動作以及關鍵台詞通過，劇本主線一已完成。】

017：【什麼叫做效率。】

那位其他組的角色連續吃癟後沒有再給自己找不愉快，識相走了，現場沒安靜兩秒，岱浪往中間一湊。

“你們在這兒聊什麼呢。”

陸白溪：“在搞對象。”

岱浪：“蠻好笑的。”

突然秦野身邊出現一個小圓球攝像，兩秒後消失不見，虛空傳來一個機械聲：

【演員秦野您好，您已被推送至大屏幕。】

秦野：？

017：【宿主你這個得分情況，上大屏也是應該的。外麵有人想看你，給你推了。】

屏幕上評論不斷。

“這個之前沒見過啊，好看。”

“不是我說，這個手上的劇本是真的6，他們是不是還搭了景，戲裡麵演戲，有點會玩。”

“彆人進度百分之十，還在走支線任務，這個主線人物搞定兩個。兩輪車碰上帶翅膀的。”

“問題是這哥們也不像有在演的樣子。”

“誰推的，有眼光。”

評論的內容能在麵板看到，秦野覺得礙事，反手一個屏蔽。但從上“舞台”到現在，這是頭次跟世界之外搭上一點聯係。

他隱約覺得有雙眼睛在看他。分不清是善是惡。

入夜很快，還是一樣的配置。

期間秦野睡了會兒，醒來時候那四個正聚在一起，看見他睜眼，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

秦野看著齊刷刷朝自己投來的視線，沒明白怎麼個意思，開口帶著點剛醒的惺忪：

“你們繼續聊，當我沒醒。”

“野哥，過來我們一起。”

岱浪招招手，沒招來，藤九突然起身過去，很是突兀地問了個問題。

“我們能當好朋友嗎野哥。”

秦野：“嗯？”

秦野思緒還有點鈍，看她一眼，覺得這問題莫名其妙，回答道：“都行，隨便，我沒意見。”

【滴】聲響，任務完成的提示音緊隨其後。一樣的通知，甚至都沒改過字。

秦野：。

這沒頭沒腦的套話也不算真的沒頭沒腦，很明顯這位女巫在上趕著幫他刷成就。

秦野打開麵板，四條線都已經完成，包括魔鬼。

【？我記得我沒為他舍過命。】

017很及時地開始解釋：【這是單方麵的，他隨便講一句符合的台詞就行。畢竟劇情點已經在了，之前切地圖生命體征差點掉到零，為了四個跟為了一個沒差。】

秦野垂眼不太近人情：【算不上為他們。】

他能猜出來點什麼，起身往人群中間一坐。

火堆還是火堆，多了張桌子，桌上豐富得像滿漢全席。五個酒杯。

秦野額前黑發被風吹得亂糟糟，人也處在一種略微混亂的狀態，但說話還帶著輕鬆調：

“夥食真好。”

岱浪：“可不是，及時行樂，偶爾吃頓好的。乾一杯嗎野哥。”

秦野沒有推辭拒絕，很合群地舉杯，很合群地碰杯，很合群地乾了。

陸白溪：“野哥，我寫的劇本落在前麵石頭那了，能不能幫我拿一下。”

秦野看她一眼，最終還是接下了這筆沒意義的雜事。其實沒必要，但他很配合。

他剛站起來走兩步，虛空傳來聲響。

【公主已退出。】

【國王已退出。】

【女巫已退出。】

【魔鬼已退出。】

層層疊疊四個通知，身後的熱鬨一瞬間隻剩風聲。

秦野沒有太多意外，好像預料之中。

剛剛四個人和和氣氣圍坐在那，就差把“散夥飯”寫到桌上。

那個落下的劇本還在，他彎腰撿起來翻了翻。

上麵是給他留的一些話。

秦野從頭往後看，表情起伏不大。

幾人集體退出是因為彈出來了一個對話框，詢問角色是要繼續演還是退出，而在此之前並沒有退出這個選項。

017補充說明：【相當於人突然有良心了，真情實感沒興趣耍人了。給他們一次機會。】

秦野自嘲似的總結：

“所以我沒退出鍵是因為沒良心。”

“劇本”寫的東西不多，薄薄兩張，他看到最後，是不同字跡留的名字。

底下一句話：“野哥保重。”

秦野的視線在最後一個字上停頓兩秒。身前身後的景色如煙似霧地散了。

腳下變成一塊寬敞空地，不遠處的長凳上坐了個孩子，黑頭發，小小的。

017：【宿主，眼熟嗎。】

秦野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