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鏡頭對準了秦野。

按正常處決流程，發言之後的下一步就是要他命，就跟前麵十一個一樣。

一聲砰響，畫麵突然一黑。

教室裡學生們一臉發怔，還沒看清剛剛直播發生什麼，上麵隻剩黑屏。

後排位置岱浪一行人走得乾乾淨淨。

掛在窗台的1號已經被拖進來，臉上幾分後怕。

個彆還有點良心的學生往後望一眼，又看了看教室外：

“我們要去幫忙嗎。”

“去了也一樣，剛那一聲動靜，早就沒了。”

話不假，理智至上，感情不深，能苟則苟。

離開教室後，四人前後到了展播廳，岱浪走得快，衝在最前麵，踹門時候腦子才慢半拍反應過來自己在乾什麼，情緒衝動下的第一反應，不是趁機搶第一跟秦野搞好關係，而是他媽的好惱火。

門“嘭”一聲大開，下一秒他腦子裡隻剩個“操。”

那個應該困在椅子上的男人正在熟練地擰人脖子，地上東倒西歪栽了一片。

這個不大不小的空間裡，秦野是唯一站著的活物。來送死的人沒死，反客為主，一手反殺玩得明明白白。

他抬頭看了一眼岱浪，往旁兩步，彎腰撿起釘在地上的刀，除了黑發亂了點，氣息重了些，像沒事人。

秦野的校服因為打鬥歪了半截，他隨手理了理，順便把那塊校牌摘下，往岱浪那一丟。

“拿去。”

岱浪接下東西的時候門口另外三個剛好趕到，前後腳。

大家第一瞬間的表情都差不多，疑惑不解驚訝感慨，總之挺複雜，花了幾秒才接受眼前畫麵。

秦野看他們到得整整齊齊，笑問：“乾什麼來的。”

陸白溪看著當下場麵，斟酌兩秒，把“救你”的第一個字咽下去，換了個說法：“接你。”

藤九：“我們多慮了，看戲都趕不上高潮。”

陸白溪想想先前他皺眉的模樣，問了一句：“你剛剛沒事？”

秦野抬手摸後頸，把那塊貼片撕下丟在一邊：

“你看我像是有事嗎。”

她環視一圈，沉默搖頭。

像大佬進新手村辦事。

假人不經打，秦野除了從位置上起來花了點功夫，其他事解決得挺輕鬆。

這些所謂的管理人員除了管理，沒什麼本事。

校園地圖運行靠的是規則，不是人力，當然也沒有人力。

雖然大家沒明說，但那些個表情已經把“真牛逼”清清楚楚寫在臉上。

陸白溪：“野哥，看不出來你是這樣的哥。”

秦野：“嗯？”

陸白溪：“舍己為人，太高尚了。”

大家不過認識沒多久的戲搭子，用自己的命涉險換彆人的命實在不是什麼理智的事。誰也不知道坐在那把椅子上會發生什麼。

岱浪在一旁難得沉默，謝燼言也沒出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017：【宿主，你表現得很好。】

犧牲自己的戲份，多少能敲敲騙子們的心。

秦野聽完陸白溪那句又被017這麼一提，掃一圈看四個這會兒正好湊齊，臉上沒帶什麼表情，開口道：

“高尚不了半點，彆想太多，彆美化我。我現在的任務就是作為積分第一保證你們活著。”

秦野像是個打牌把牌麵“啪”一聲拍桌上坦坦蕩蕩給對手看的玩家，絲毫沒有藏著掖著藏著意思：

“所以我做了什麼彆誤會，也不用覺得欠我。我沒那麼好心腸，被迫的。”

017：【……不是哥？你？】

正常情況下這種規則為的就是推著宿主保護彆人，好叫那些人心裡動搖，博得信任，這說開了還怎麼玩，吃力都不討好。

秦野：【我怎麼？】

017：【你這怎麼騙他們。】

秦野：【我沒興趣在這種事上騙人。】

017：【……】

017決定不再繼續這個無意義的對話，打一開始就應該清楚，這位哥講究一個隨性，勸不來的。

另外四人剛從上一波驚訝裡回過神，又因為秦野開誠布公的解釋陷入了新一輪的愣怔。

可見真誠是最好的武器，打得大家啞口無言。

秦野懶得管他們在思考什麼，他環顧演播廳，過去伸手調整了一下在打鬥裡被誤傷的攝像頭，鏡頭碎了，但勉強還能用。

他重啟打開，繞到後麵給鏡頭轉了一圈方向。

那四個懵了的從遊離狀態裡出來，互相對視幾眼，很默契地沒繼續剛才的坦白局。

藤九：“要幫忙嗎野哥？”

秦野的手搭著攝像頭，說：

“打個招呼吧。”

陸白溪：“乾什麼，直播嗎？放著我來。”

四人組不算笨，智商都基本在線，呆完兩輪腦子重新運行，後知後覺。開了這個攝像給教室裡那批小同學看看現在的場景，一來告訴他們實力當頭掂量掂量輕重，二來讓他們彆再自己給自己立規矩，激奮一下人心。

當然秦野沒想那麼多，隻是懶得回去解釋，以防萬一再被緊張兮兮的乖學生們趕教室外邊。

教室裡直播重新開啟，屏幕亮起來的刹那十二班一片寂靜，先看到的是沒事人一樣的秦野露半張臉，接著看他從鏡頭離開，取而代之的是另外四人。

“我靠！我靠！！！他沒事啊！！哥們是真的牛！”

“突然覺得這破地方也不過如此！投屁的票！”

陸公主過去對著鏡頭一笑，聲線甜美專業：“千裡姻緣一線牽，歡迎寶寶來到直播間，今天我們來一起參觀演播廳哦。”

地上是橫七豎八的死物，一片狼藉。藤九跟著一起把鏡頭往下挪。

陸白溪：“家人們，現在我們看到的是九成新的機器老師，五分鐘前還會動，很新鮮，支持頭身分離，不包郵，大家有興趣可以來這裡自取。”

隨後鏡頭轉向那一排行刑的椅子：“這是這裡的特色景觀，可以體驗腦袋開洞和電流通過身體的刺激感覺，一般一生隻有一次機會，已經壞了，不過如果你對我們有意見我們可以幫你修好來試一試。”

畫麵拍到秦野，陸白溪聲音清甜：“這位是改造演播廳的秦同學，以一敵百，手刃管理員，動手能力很強，不支持出售體驗，就是給你們欣賞一下。好看吧，十二班的，真給這批逼人賺便宜啊。”

岱浪還因為被群起攻之趕出教室膈應著，嘁了一聲：“什麼十二班的，我們的。”

陸白溪：“你怎麼不說是你的。”

岱浪樂道：“我倒是想。”

藤九：“男同收斂一點，學學謝燼言。”

岱浪：“是，他深櫃，天天跟禁言一樣安靜，學不來。”

藤九偏頭去看被打趣的謝禁言，發現灰發男人正順秦野視線盯著門口。

“你們看什麼呢。”藤九問完把鏡頭順勢往那裡轉，各班屏幕裡一前一後兩個男人的側背影。

在場另外兩人跟著看，等他們開口回答。

沒人說話的演播廳安靜下來，能聽見遠處教學樓裡學生們興奮吵嚷的動靜，另外門外走廊的聲音也清晰起來，從儘頭樓梯傳來“咚咚”聲響，腳步砸得又猛又急。

大概上麵因為這場混亂又派了一批新的管理員來。

秦野站在靠門邊的位置，表情裡找不到緊張，頂多有點倦。

他朝外走，沒有英勇殺敵的激昂，像直麵加班的社畜，手一搭一拽，很是自然地帶上了門。

秦野：“等我會兒。”

“砰”一聲關門輕響，被擱在裡麵變相保護的幾人麵麵相覷。

陸白溪：“雲淡風輕殺人無形，男人跟男人的區彆。”

藤九：“看多了男的做一分說十分，這個做十分還一分不要。男人跟男人的區彆。”

剛剛一塊兒直播的倆姑娘達成一致，視線往岱浪謝燼言那瞟了瞟。

岱浪：“看什麼，能不能彆踩一捧一。”

陸白溪：“我們踩二捧一。”

藤九：“你們一分沒做，做的零。”她撥弄掛著的藥瓶子往門邊走，說完意識到點什麼笑笑，“不好意思，淺淺雙關了一下。”

岱浪：“……”

約莫是因為剛剛從教室趕來看到秦野毫發無傷，四人對他的武力值產生了絕對信任。說笑裡都是輕鬆不見緊張。

沉默寡言謝燼言沒去參與他們的口舌之戰，伸手正打算開門跟上秦野。

岱浪：“說句實話，你們出去不一定幫上忙，還不如少添亂。”

岱浪吃過了不能以下犯上的苦頭，好言相勸，秦野不受規則束縛對付得了那些東西，而他們作為學生估計還沒動手就廢得一點屁用沒有。

謝燼言懶得搭理他，固執己見開了門。

門外秦野已經跟假人們鬥了一段時間，派來的“機器老師”數量多，處理起來沒什麼難度就是單純廢力氣。

昏暗的走廊沒開燈，演播廳的光因為門打開漏出來照亮一片。僵硬的人臉一茬接一茬，一隻烏鴉不和諧地落在欄杆，不出聲，幽幽綠眸就那樣看。畫麵組合出一絲詭異來。

謝燼言的加入分擔了壓力，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岱浪那話的意思，因為違反規則，劇烈疼痛幾乎收走他的行動力。另外三人也沒幫上什麼忙，攝像頭在混亂裡落在地麵，班級裡的屏幕上還在直播，畫麵以一種歪斜貼地的角度呈現，自下而上。

秦野餘光一瞥，順勢伸手拽過陸白溪，把攝像鏡頭踢遠了幾米，因為這多餘的動作他沒躲開身後的攻擊，肩膀挨了一下。陸白溪後知後覺自己差點走光，不由感慨對方這種情況下還能注意細節，真就直男但紳士。

鏡頭找了個好位置，給了個團戰全景。

教室裡同學們原本都還坐著，在混鬥開始後站起來大半。

“這哥真爺們，看得我恨不得過去替他挨。”

“走唄。彆坐著了，在這當機器人不如過去拚一把。”

“死路上都比被票出去有意義。”

“衝！乾死他們！”

學生們被激起滿腔憤慨，直播像是造反起義宣傳片，十二班前後門大開，有人首當其衝做完心理建設往外走，沒被粉筆爆頭，很快教學樓轟轟烈烈冒出一堆學生，就近拿武器，掃把簸箕書本，打響反抗第一槍。

秦野在十分鐘纏鬥後從樓上殺到了樓下，演學生的一二三四們紮堆來幫忙，聒噪熱鬨，一邊發泄著自己壓抑已久的不滿，一邊喊著叫著喝彩著，混成一片。反倒演出了這個角色的蓬勃無畏生氣滿滿。

這場混亂持續了一段時間，附近的路被學生堵得差不多，照理說那些“老師”數量多不起來，就現在這個情況，造假人的地方恐怕就在這棟樓裡。

秦野環顧前後，視線落在了底層樓走廊的儘頭。

那有個單獨的教室，裝了黑色的門，門框邊掛的牌子寫了三個字：校長室。

先前的黑色烏鴉不知什麼時候停在那塊門牌上，幽綠的眼正對上秦野黑色的瞳。看起來像另類邀請，等著他進門。

機械假人不停從那往外湧，顯然這所謂的“校長室”就是這些東西的出生地。

秦野沒多想，邊鬥邊走，到儘頭後一腳跨進“校長室”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