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點,風吹過來有絲涼意。
地上躺著非人屍體。整個氛圍生出點詭異。
岱浪從地上站起擔擔灰,問秦野:
“你哪來的刀?”
秦野:“積分換的。”
岱浪打趣他:“為了救我還準備武器。”
“你想得挺多。”
“你這不是來管我了,多想點也正常。”
“劇情要求,我走個流程。”
秦野翻花收起刀,沒再多看他一眼,轉身朝教學樓去,神情有點淡。
岱浪頓頓,跟在他身後:“什麼意思。”
秦野敷衍回:“字麵意思。”
周圍黑暗不清,兩人離得不遠,岱浪無端覺得這人比風還冷。
這場出局的戲解決得有點輕鬆敷衍,岱浪跟秦野一起進教室時,整個班靜了靜,所有人視線整齊劃一落在了他們身上。
陸白溪:“才走多久。”
藤九:“出局了還能回來。”
謝燼言隻是淺淺看一眼,沒發表意見。
教室裡其他學生臉上清一色震驚,左眼難以置信,右眼始料不及。
講台上的多媒體正在直播。
秦野坐回位置往上看,畫麵裡一排椅子,不多不少十二把,坐了學生,或男或女,臉色慘白,表情都很難看。
鏡頭從頭滑到尾,最後一把椅子空著。
接著第一個學生開始發言,聲音顫抖:
“我……我在上課時候睡覺。吃飯……聊天。”
秦野瞥眼陸白溪,抬下巴一指:“乾什麼呢。”
陸白溪:“總結檢討說說為什麼自己會被票出來,殺雞儆猴。怪不得剛沒被粉筆爆頭,留著命死給所有人看。”
藤九:“算是明白為什麼這裡這麼死氣沉沉,這誰看了不有陰影,規則外給自己定規則。”
謝燼言言語淡淡:“他也可以選擇閉嘴。”
有個學生大概聽見了,接了一句:
“那就會吃更多苦頭。還不如直接死了。”
直播才剛放沒多久,廣播通知雖遲但到:
“高三十二班,岱浪,請到演播廳。”
岱浪前腳剛跨椅子準備坐,愣了愣:“怎麼還沒完了。”
“高三十二班,岱浪,請到演播廳。”
通知重複了一遍,班上學生時不時回頭,神色緊張。
第三遍的時候,末尾加了一句話:“十分鐘內未到,視為高三十二班全班違反規則。”
這話出來,班上原本死寂的沉默有了波瀾,像一顆炸彈突然開始倒計時。
白天建立起的單薄友誼頃刻間消失,一雙雙眼睛盯死岱浪,窸窸窣窣的閒言碎語都是一個中心思想,隻差站起來把他趕出去。
“不是投票選出來了嗎,回來乾什麼??”
“求你們彆害人,不要拖彆人下水行不行。”
岱浪笑了一聲,語調浮著飄著,藍眼睛看不清底下情緒,有種破罐破摔的瘋勁:
“那感情好,一起死,我也不虧。”
三人前前後後往他那裡看。
大概因為秦野跟岱浪一起出,一塊兒進,被捆綁著受班裡學生白眼,被無差彆攻擊。
“既然你把他帶回來,不想他死,那你就替他去啊!”
“沒有學號,也不用遵守規則,去了也不會怎麼樣吧?”
第一個破防的男同學是1號,如果真全班一起死,他保不準是那個首當其衝的倒黴蛋。
台上直播還在繼續,說一個,少一個。班裡的焦慮直線上升。
1號扛不住這種精神折磨,站起了身,徑直衝向岱浪跟秦野,見有人動手,教室裡光說不動的微妙沉默被打破,第二個第三個緊隨其後。
個人利益當前,其他人的性命無足輕重。
而群體占利益大頭的時候,這注定是場沒有公平可言的對衝。
現場一片混亂,書跟文具被胡亂地砸向後排,有人伸手拖著拉著拽著岱浪往教室門口走。
除了對秦野岱浪他們擅自違反規定的不滿,可能還有對這鬼地方的宣泄。
秦野坐在位置上看戲一般瞧著他們歇斯底裡,突然陸白溪毫無預料地出現在了他的視線範圍裡。
公主靠讀心提前預判,在那優雅地伸腳絆倒了兩個衝動的男同學,並把一個女同學準備丟出去的傷人利器厚實書本先一步撈走扔進了垃圾桶。
陸白溪:能傷到秦野的意外永遠慢我一步。
當事人沒把這些危險跟威脅放眼裡,像看小孩打架。
比起陸白溪,藤九明顯激進很多,近戰女巫,左邊一個踢蹬,右麵一個肘擊。從挎包帶上花裡胡哨瓶子裡挑了一個,地上一砸,物理攻擊外加虛假的法術傷害。
陸白溪悟了捂唇鼻,湊過去:“這什麼,你怎麼無差彆攻擊。”
藤九:“用完了的迷藥。”
“空瓶子啊?”
藤九:“裝裝樣子,他們不配浪費我調的藥。現在還回不去原來的世界,用了就沒了。”
玻璃碎的清脆響聲叫群起攻之的眾人稍微冷靜了幾分,下一秒一聲驚叫破空起,成功給這場混亂按下靜音。
剛剛按捺不住的1號不知什麼時候打開了窗戶,正扒拉著窗台一副要掉下去的樣子。
三樓不高,摔了死不掉頂多斷根骨頭,外麵灌進來的風冷颼颼,把人吹清醒。
謝燼言站在窗前麵,平靜地收起控製他的視線,轉身靠在窗台,神色冷裡帶點狠。
“都坐回去。安分點,我殺人也很快。現在就能動手,不用等十分鐘。”
這算是謝燼言說的比較長的一句話,他穿著校服,灰色的發被吹得有點亂,額頭上的短疤襯得人更凶神惡煞幾分。
威脅一出來,剛剛造反的小同學都愣了愣,理智重新上線。
學生一時進退兩難,僵持著動作像卡帶。
不動,全員等死。動了,排隊跳樓。
謝燼言走過去兩步,停在了岱浪位置旁邊:
“這個你們想怎麼樣,我沒意見。”
他說完望一眼秦野,“那個不行。”
秦野被cue,抬眼恰好跟他目光相接,謝燼言無端覺得那深色瞳孔像是能看穿人靈魂,對他完全沒有感恩戴德這種情緒波動,一派隨意,捉摸不透。
岱浪憤憤冷笑:“你們就真不管我死活。”
秦野饒有興致又百無聊賴地看完了他們以他為中心的護短戲碼,一手撐桌站起來離開了位置。
他停在岱浪另一側,手心朝上,指骨碰在桌板,“篤”一聲輕響,接著彎了彎手指,不鹹不淡地:
“拿來吧。”
岱浪一個人對付一群情緒激動的學生,本事再高也難免狼狽,不太整齊的衣服闊開個領口,精致不再,其中一縷白發雜亂地團著。
他偏頭看向秦野,笑麵不收,故作散漫的問話裡有一點微妙的遲疑:
“拿什麼。你剛救來的命?”
國王占著萬夫所指的位置,卻也沒覺得自己目前為止做了什麼罪不可赦的事。他知道這裡不講善惡真假,舉措荒唐,不過這會兒所有人逼著他去赴沒道理的死,他不服。
岱浪盯著那隻骨架好看修長的手,像是看即將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無端生出一股子悲涼的好笑來。
岱浪:“你還不如剛才彆管我,多麻煩還加一場戲。”
“?”
秦野沒明白他說的什麼,給了個更直白簡單的要求:
“校牌給我。”
“……”
岱浪愣了愣,其他三個也愣了愣。
秦野看位置上那個還沒動作,一手摁住他的肩,利落摘了校牌。
陸白溪:“什麼意思,野哥你該不會?”
秦野:“我換個地方坐坐。”
他單手把校牌往胸前一掛朝教室門口走,腳步不疾不徐,不見猶豫。
不像奔赴屠殺現場,像出去散步散腦子。
這個所謂的“換地方”是什麼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曉,幾人麵麵相覷,岱浪半永久笑麵人難得沒笑,望著黑黑走廊默了會兒。
秦野從教學樓離開,到目的地,時間掐得剛好。
校牌信息被掃上,係統倒也沒去跟臉比對,大概這種離譜事以前沒發生過。畢竟沒人有能耐調包,也不願意替彆人死。
秦野坐在第十二個位置上,椅子看起來類似鐵製材質,兩邊有扶手,手臂搭在上麵像有無形鐐銬,沉得很。直播時候沒注意,坐下了才發現後腦位置還貼個片。
十二班的學生們無聲無息看著多媒體。
秦野變相為了全班自願送死,先前鬨事的那些人這會兒滿眼敬佩感動和愧疚。
當事人:被迫營業罷了。
四人組也安安靜靜,各有所思。
畫麵裡黑發男人平靜坐在那,正輪到發言檢討。
問題都一樣,秦野微微後靠,跟前麵顫顫巍巍磕磕絆絆死命找自己錯誤的學生們形成鮮明對比。
他依著岱浪那個性子想了想,替他給了個被票出來的答案,兩個字,跟名字挺適配,不板不正:
“太浪。”
顯然這個回答不是很符合這裡的要求。
說完刹那秦野後頸到額頭突然灼灼發疼,一陣不輕的電流穿過身體,發麻的刺痛來得猝不及防。
機械聲音響起:“無效總結,請重新發言。”
玩世不恭的答案不被接納,罰到身上的傷害跟規則不一樣,像棍子打在身上會斷骨,刀劃破皮肉會流血。秦野挨的那一下貨真價實。
他握拳皺眉,低垂了一下額頭,黑發遮眼臉色有點難看,看直播的四人組當即站起來兩個。
岱浪罵一句臟的扭頭往外。
陸白溪:“走了救人去。要是沒有野哥,現在滿地粉筆跟屍體。”
藤九:“也沒說不管,他如果出了事,都彆想走。”
直播還在繼續,畫麵裡男人抬起眼,除了額角冷汗,看不出有受多大影響。
秦野視線帶點無謂,提起一側唇線低聲開口,重新組織的話一樣離經叛道無規無距,聽起來不像受罰等死的,像在挑釁:
“不該乾的都乾了。效率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