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虞上雲靈山(1 / 1)

傍晚,太陽落山之後。梁家就收了桌子,一家人回到屋裡去。

梁俊彥帶回來的燒雞下午就被家裡幾個小孩分著吃光了,油紙也被自家狗撿過去舔了又舔。

周勤儉把鹵了一下午的豬頭肉端上桌,笑道,“咱家這兩天飯食真好。”

梁文忠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夾了筷子豬頭肉美美地吃了一口,誇道,“肉鹵得香。”

“弟妹手藝一直好。”王小花跟著誇。

小孩子們單獨在另一張小桌子上吃飯。梁家下一代一共有五個孩子,老大家生了一兒兩女,老二家一男一女。

梁俊永家最大的孩子是女孩,十三歲,是個文靜的小姑娘,小名叫大丫。老二是男孩,今年十歲,小名叫大狗蛋。老三也是個女孩,六歲,小名叫三丫。

梁俊彥家老大是男孩,小名跟著梁俊永家的男孩排,叫二狗蛋,今年也是十歲,和大狗蛋一個歲數,月份要比大狗蛋小三個月。他家姑娘今年八歲,小名叫二丫。

農村都說賤名好養活。家裡孩子多,梁文忠也不費勁給孩子起小名,都順著叫下去。

小孩那桌,大狗蛋和二狗蛋兩人邊吃邊說,突然就打了起來。

大狗蛋衝著二狗蛋腦袋上打了一巴掌。二狗蛋不讓,站起來推搡大狗蛋。

周勤儉心疼兒子,趕緊喊,“乾啥呀?打什麼架?”

大狗蛋說,“二狗蛋搶我肉。”

“碟子裡都是肉。”王小花說,“你再吃彆的肉就是了。”

“你打你弟乾啥?”

“誰讓他搶我肉。”

王小花聽了這話,放下筷子,走過去對著大狗蛋腦袋上就是一下,“死孩子,這麼多肉,不夠你吃的?”

“就非得那一塊落你嘴裡?”

“不夠吃再去鍋裡盛。”梁俊永板著臉說,“你要是再為一塊肉打你弟,我得揍你。”

梁俊彥勸道,“管他們。小孩子哪有不打架的。”

二狗蛋哼了一聲,夾肉吃。大狗蛋挨了一下打也老實了,繼續吃飯。

吃完晚飯,二嫂子周勤儉催著梁俊澤把山裡客人的禮物拿出來給大家看。

王小花催著大丫把弟弟妹妹領出去玩。

“娘,我也想看。”大丫說。

“小孩子看什麼?”梁李氏把孩子們都轟出了屋子。

梁俊澤回屋,開了櫃子上的鎖,把籃子提到堂屋。

大家湊在一起,梁俊永掀開布。一下子就瞧見了最上麵的透明圓球。

“這就是那個寶貝呀。”周勤儉說,“透亮的呢。”

“樹咋弄進去的?”

“不知道。”梁俊澤說,“沒見過呀。”

王小花摸了摸水晶球說,“透滑的。”

“這能值多少錢?”

“應該值不少錢。”梁俊彥把上午在鎮裡的事說了,“他們買燒雞一下子都買幾十隻吃,一人抱著一隻啃。”

“買東西用金珠子,十分闊氣。比二叔家都闊氣。”

他說的二叔家是在麻城做生意的旁支。因為家裡原先做生意,不好考科舉。後來就分了家,他們算主支,剩下的那一支是旁□□個二叔也不是梁俊彥的親二叔,是堂叔。

一家子圍著看了會兒水晶球。梁俊澤又翻了本子給他們看。最後拚了兩下顆粒拚給大家看。

“我咋覺得就這個球最好。”大嫂子王小花說。她是覺得就這個值錢,其他的不值錢。

“這顆粒拚也是新奇。”梁俊彥道,“我在鎮上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

“爹,他家和咱們家到底什麼關係?”周勤儉問。

“隻說祖上是兄弟。”梁文忠說,“其他的也沒說。”

“爹,山裡人能有這些東西?”梁俊彥說,“怕是不簡單。”

“要麼是祖上傳下來的,要麼就是彆處得來的。”

“不得是祖上傳下來的。”梁文忠道,“老祖宗後來才做買賣發家。聽說幾個兄弟少年時就走散了。”

梁俊永說,“那就是從彆處得來的?”

“他們許是前兩年就下過山了。”

梁文忠喝了杯酒,叮囑道,“以後要是遇著他們下山,隻管當客人客氣招待了。他們瞧著也都不是小氣人,剛從山上下來就給咱們送這麼些東西。肯定和咱們有情分的。”

“東西是哪來的就彆問了。其他的事也彆問。”

家裡的人都應下。

晚上,梁俊澤剛躺下,聽得窗戶邊有動靜。一顆小腦袋從窗戶裡伸進來,小聲喊著,“三叔。”

是二狗蛋的聲音。

“你不去睡覺,跑我窗台下乾什麼?”梁俊澤坐起來。

二狗蛋從窗戶裡爬進屋,打開了門,大狗蛋和大丫一起進了屋。

“你給我們瞧瞧寶貝唄。”大丫央道。

“就是。啥樣寶貝,也給咱們看看。”二狗蛋說。

梁俊澤笑著說,“趕緊回屋吧。不回去,我可喊你們爹了。”

“三叔。”二狗蛋坐到床邊,晃著梁俊澤胳膊,“求求你了,給咱們瞅瞅。”

“就瞅一眼。”

梁俊澤道,“那你們看了,可不許和外人說。”

“要給我娘知道,你們都得挨打。”

“保證不說。”大丫道,“三叔你放心,我嘴可嚴了。”

梁俊澤開了櫃子,把水晶球拿出來。他們沒點燈,就在窗戶下,借著月光看。

“這麼好看。”大丫問,“這是啥呀?”

“我也不知道。”梁俊澤說,“我猜是水玉。”

“我知道水玉。我在書裡讀過。”二狗蛋說。

家裡有田地,梁文忠把家裡的男孩都送去讀書了。梁俊永和梁俊彥都讀過書。大狗蛋和二狗蛋現在都上學堂。

梁俊澤給他們看了水晶球,就攆他們回去,“趕緊去睡,小心被你們爹娘捉住。”

“知道。”

看著三個孩子推開門出去,梁俊澤把水晶球放回櫃子裡,回了床上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陸虞早早下山打聽情況。想知道後來梁家怎麼樣了。

到了東望村,他發現梁家和昨天一樣,院子進進出出好些人。

陸虞十分納悶,“怎麼還這麼熱鬨?”被土匪搶了,不應該是哭天搶地的嗎?

到院子門口,看到裡麵還擺著席,陸虞更是驚訝。他找了位置坐,邊吃邊向旁邊人打聽。

原來昨天來的土匪都被趕豬來的那群人打倒了,還扭送到官府去了。

陸虞十分震驚。那些人也太厲害了吧。

他趕緊向旁邊人打聽昨天的事,那些人是怎麼把土匪打倒的。

“那些人啊。”旁邊坐著的中年人說,“他們就是前麵山上的人。”

“是梁家的遠房親戚。之前雲靈山上有霧,沒人能上去,也沒人出來。這不霧散了,他們出來了嘛。”

“怪不得敢養野獸呢。人家有真本事的。”

“其實那些拿刀的人不是土匪,是什麼獨峰派的人,要來殺一個小孩子的。”

陸虞聽了很是震驚。獨峰派應該是江湖門派,怕是來追殺烏日善他們。他匆匆吃完了飯,把桌上的饅頭塞進懷裡,又把盤子裡的肘子也都揣進懷裡。

“你這人,怎麼還連吃帶拿的?”中年人不滿道,“你是梁家什麼人?聽你口音,外地的吧?”

陸虞帶著歉意道,“家裡好幾口等著吃飯。”

“叔,我先走了。”

中年男人看著陸虞快步離開的背影,和旁邊人嘀咕,“吃相太難看。”

“家裡等著吃飯也不能拿那麼多回去啊。前麵衣服都快兜不住了。”

陸虞揣著饅頭和肘子,邊往回走,邊想著事。

陳川和張槐有武功,可他們不願意當土匪。山上那群人聽起來很厲害,本來就住在山裡。他想著,要不乾脆去找那些人商量,認他們做大哥,大家一起在山上做土匪。

陸虞想來想去,覺得這個辦法好。前麵叫雲靈山的山頭可是老大一片山,他們村裡的人都來了,那山也夠住的。

“喲。”張槐突然出聲,嚇了陸虞一大跳。

陸虞從懷裡掏出饅頭和肘子,笑道,“今天日子好,啥也沒遇著。”

“給你們帶吃的回來了。”

張槐接過饅頭咬了一口,把豬肘子拿在手上,到了山洞口,張槐喊烏日善,“少主,來吃肉了。”

烏日善接過肘子,先送給陳川吃,“陳叔,吃。”

“我不吃。”陳川說,“生病得靜養,不能吃這麼油膩的。少主你吃。”

烏日善聽了這話,大口咬著肘子。吃了兩口後說,“好吃哎。”

張槐給陳川丟了兩個饅頭。

陸虞把打聽到的事說給陳川和張槐聽。張槐聽了,臉色當即沉了下來。沒想到,追殺他們的人速度這麼快,已經找到這了。

“山裡不能再呆了。”張槐說。

陸虞問,“你們有什麼打算?準備去哪?”

“不知道。”張槐苦笑,“哪裡能躲便去哪裡。”

陸虞現下有了彆的打算,就把他想去雲靈山拉人入夥的事說了。

“你們是名門正派的人,不願意落草。以後可以住在我們山寨,幫我們看家。算是借住,不算辱沒你們名聲,也不叫你們乾打家劫舍的事。”陸虞想得很是長遠。

張槐:......

他心裡覺得陸虞真不是一般人。此人做事頗有韌性,屬於大膽想,大膽乾的人。想了啥就一定會去乾。不然也做不出隻讀了五年書,就從中州跑了上千裡去找秋水先生拜師的事。

現在也一樣,昨天才開始想做土匪,今天已經開始盤算了。

張槐和陳川自知勸不動陸虞,隻好隨他去。

陳川道,“兄弟有心。若是真建了寨子,我一定看好寨子。”

陸虞高興道,“我明天就去雲靈山打探一番。”

隔天一早,陸虞拎著根棍子下了山,先是路過梁家順便吃了頓飯。又順著前麵的路一路往山上去。

“兄弟,你這是要去哪?”田裡割麥子的村人問,“這條道隻通往前麵的雲靈山。”

“前麵山上野獸多。你莫要去。”村人勸道。

陸虞揚揚手裡的棍子,“不怕。隻要沒大蟲,我就不怕。”

“沒有大蟲還有黑熊呢。”村裡人說,“上回我們村裡有人上山,差點就被黑熊撲了。”

陸虞隨便找了個借口,“我聽說山上有個雲靈觀,我去求求事。”

“求什麼?”割麥的村人提著鐮刀追問,“你口音是外地的吧?怎麼來雲靈觀求事情?”

“聽老人說,咱們雲靈觀二百年前靈得很。”

“現在都沒人敢上山。”

“就求點事。”陸虞不跟他多說,拎著棍子繼續往前走。

山裡都是蟬鳴和鳥叫聲,也沒彆的動靜。陸虞走在山道裡,心裡發怵,握緊了棍子警惕地看著四周。

一路行到半山腰沒見有什麼猛獸,倒是有猴子從他頭頂的樹上跳過去。

“誰呀?”突然傳來一個孩子的聲音,陸虞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一抖,四處找了找,看到頭頂大石頭上站著他前天見過的野獸。野獸背上馱著個穿藍色道袍的小童。

很快,又有個小孩探出身子,“有人啊。”

陸虞前天見過這兩個孩子,和趕豬的一起去給梁家送禮的。

“上回和你們在一起的大人呢?”陸虞問。

坨坨回,“去山裡了。”

“你找他們?”

“找他們什麼事?”

坨坨心想,他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類呀。

“我找他們說些話。”陸虞問,“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坨坨說。他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這人來找花旗和西覺做什麼?

坨坨立馬想起風嵐被人類欺騙的事,他防備地看著陸虞,“你上山有什麼事?”

陸虞想拉人入夥做土匪的事自然不會和小孩子說,隻說,“我聽說他們在山下打跑了土匪,十分厲害。想來與他們結識。”

“你們在石頭上往下看危險。等我上去和你們說話。”

陸虞吭哧吭哧地爬到石頭上,把棍子扔到一邊,一屁股坐了下來。

以前山裡隻有梁佑他們會上來,雲善沒在山裡見過其他人。他靠在鐵蛋身上,好奇地看著陸虞。

“你是下麵村裡的人?”坨坨問他。

“我不是。”陸虞說,“我是中州人。”

“中州在哪?”坨坨好奇地問。

陸虞,“從這往西再走約莫一千裡路。”

坨坨驚訝地瞪大眼睛,“那麼遠?”

“你怎麼來這麼遠的地方了?”

“我原是北上拜師來的。”陸虞說,“我喜歡讀書。想拜嬌兒山的秋水先生為師。”

“秋水先生是隱士,才高八鬥,好些人都去拜師。我在嬌兒山下住了一個月,每日都去山裡拜訪,秋水先生不曾見我。聽說中州大旱,我便準備回家。”

“後來遇到幾個朋友,陰差陽錯就來了這邊。”

雲善打開水杯喝了口水。陸虞舔舔嘴唇,衝著雲善笑道,“小孩,勻些水讓我喝一口?”

坨坨找了片大樹葉卷起來,讓雲善倒了些水在樹葉裡。他捧著樹葉給陸虞,“給你喝。”

陸虞接過樹葉,把上麵的水都喝了,又說,“再來些。”

雲善又倒了些水在樹葉上,杯子裡的水倒光了。他晃晃水杯,對坨坨說,“沒有啦。”

“一會兒去小溪裡裝。”坨坨道。

雲善用的是塑料杯子,透明的。陸虞從來沒見過,喝完水後一直好奇地盯著雲善的杯子看。

“你看什麼?”坨坨擋在雲善身前。

“我看他的杯子。”陸虞大大方方地說,“他的杯子透亮。”

“我沒見過。”

“什麼做的,咋還透亮?”

“不知道。”坨坨說,“這杯子就是這樣。”

陸虞也沒多打聽,問坨坨,“這小孩是小道士?”

“嗯。”坨坨說,“他叫雲善。”

陸虞哦了一聲,“我聽山下人說,山裡的雲靈觀很靈。”

“對啊。”坨坨說,“以前很多人來燒香。”

陸虞心想,來都來了,便來求求神仙降些雨在中州吧。“道觀在哪?我想去上香。”

妖怪們這幾年見到的雲靈觀基本都是破落的,沒有人類來燒香。突然碰到一個人類說要到雲靈觀燒香,坨坨十分高興,“我領你去。”

陸虞跟在雲善和坨坨身邊,鐵蛋和鋼蛋綴在最後。

陸虞總是不自在地回頭,生怕後麵的野獸突然撲他。

“你看什麼?”坨坨也跟著轉頭看。

“我看這兩個野獸。”陸虞說,“你能叫它們走前麵嗎?”

“它們走我後麵,我害怕。”

人類都怕鐵蛋和鋼蛋。坨坨腳步不停地衝後麵喊,“鐵蛋、鋼蛋,去前麵走。”

鐵蛋從陸虞身邊經過,陸虞緊張得汗毛直立。瞧著鐵蛋走到前麵,他才鬆了口氣。

雲善扭頭對陸虞說,“不咬人的。”

陸虞啊了一聲。這麼大的野獸,就算不咬人,瞧著也嚇人。

往上稍微走了一段路,看到前麵有個大菜園裡,裡麵種了好些菜。

“這是你們種的?”陸虞問。

“對啊。”坨坨回。他們離開這幾年,小妖怪們把觀裡打理得很好,每年都種菜、種莊稼。雲靈觀的庫房裡都堆著糧食。

“這可真是個好地方。”陸虞笑著說。

從陸虞上山開始,山裡的小妖怪們早把有人類上山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山頭。在雲靈山裡玩的坨坨變成人行,早早地帶雲善到半路等人。

看到道觀,雲善和鋼蛋、鐵蛋一起往雲靈觀跑。

陸虞剛進雲靈觀就瞧見雲善蹲在一個水桶邊。

看到坨坨進來,雲善拿著杯子跑過去,“坨坨,打開。”

坨坨把杯蓋擰下來,雲善抱著杯子跑回去,拿了瓢從水桶裡舀了些水倒在杯子裡。

直接打上來的井水涼,妖怪們不讓雲善喝這麼涼的水。都是提前打好了水放在太陽下曬著。

坨坨在旁邊,看著雲善灌好水,幫他把杯蓋擰到杯子上。

雲善接過水杯,重新掛回自己的脖子上。

坨坨去偏殿取了三支香給陸虞,衝著大殿說,“你進去吧。”

陸虞接過香,邁過門檻走進大殿裡。他自己點了香,跪在拜墊上。

看著殿裡的神像,陸虞有些心虛。他今天的主要目的是來勸人當土匪的,不是好事。因此,不敢抬頭看殿裡的神像。

他捏著香,閉著眼睛,心裡不住地念,“求神仙憐憫,降雨中州。”

坨坨站在大殿門邊,雲善坐在門檻上,看到陸虞在神像前跪了好久後才起身,把香插進香爐裡。

上完了香,看到旁邊的功德箱。陸虞想了想,從兜裡把昨天從梁家要來的十文錢都投進了功德箱裡。

陸虞走出大殿,看著這一方小院子收拾得乾乾淨淨,問道,“你們就住這。”

“對啊。”坨坨回。

兜明咬著黃瓜,從外麵走進來。看到有人類在,他一點也不驚訝。

雲善跑過去要黃瓜吃。

黃瓜被兜明啃得隻剩下個屁股,他隨手丟在地上。趴在地上的鐵蛋起身,和鋼蛋一起衝向黃瓜屁股。

鋼蛋壓著鐵蛋的腦袋,不讓它往前走。鐵蛋撞開鋼蛋,叼了黃瓜屁股跑到牆下陰涼地。

鋼蛋惱了,追過去打鐵蛋。兩個鬨著出了雲靈觀。

本來是雲善要黃瓜吃的,結果剩了個黃瓜屁股還被鐵蛋吃了。他看一眼鬨到外麵的鐵蛋和鋼蛋,呆呆地抬起頭看兜明。

兜明在雲善的腦袋上彈了一下,“走,去菜園子裡摘黃瓜。”

“晚上讓坨坨做拍黃瓜吃。”

兜明抓著雲善的小肩膀就把他提了起來,扛著雲善往菜園走。

雲善努力抬高頭喊,“扒蒜。”他知道拍黃瓜要扒蒜。

“蒜給你扒。”兜明說。

陸虞自覺地找了個板凳坐在廊下,坨坨問他,“你怎麼還不走?”

“我等你家大人回來。”陸虞說。

坨坨坐在一旁,問陸虞中州是什麼樣。陸虞也是個愛聊的,和坨坨講了好些中州的事。

坨坨聽得津津有味。又聽陸虞說他一路討錢要買糧食救濟鄉親父老。

“你討到錢了嗎?”坨坨問。

陸虞苦笑,“哪那麼容易。”

“我一介白身,空口白牙張嘴問彆人要錢,誰會給我?隻有那些心地特彆善良的人願意舍錢給我。”

“很多人都拿我當騙子。”

“那你是騙子嗎?”坨坨問。

“我不是啊。”陸虞說,“我討錢真就是為了買糧食回去救活鄉親父老。”

“不管哪裡遭災,最苦的都是百姓。”陸虞說,“雖然朝廷會發救濟糧,中間還要經過很多手。即使糧食到百姓手裡,也不是所有百姓都能活下去。”

“人多糧少,救災的糧食根本不夠。”

“你知道易子而食這個詞嗎?”陸虞看向坨坨。

坨坨聽過這個詞,也知道是什麼意思。這個詞的意思簡單易懂,交換孩子食用。四個字裡包含著殘酷、悲涼、無奈......

“這是個不好的詞。”坨坨難過地說。

“如果人餓到一定程度,為了活下去,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陸虞說,“易子而食是曆史上發生過的事。”

“易子而食、赤地千裡、餓殍遍野......”

陸虞歎了口氣,“我想到這些,心裡就難受。”

“我不想這些事發生在我家人身上,也不想這些事發生在鄉親父老身上。”

“可是,我不知道怎麼掙錢。除了到處討錢,我想不到其他法子。能討一些便能換些糧食。糧食就能救命。”

“不然,光我一個人回去,隻是給家裡多添張嘴。地不出糧食,我回去也幫不上忙。”

坨坨說,“你做得很對,帶糧食回去才能救人。”

陸虞苦笑,“可惜湊不來錢。”

雲善摟著七八條黃瓜跟在兜明身後走進雲靈觀。把黃瓜丟到走廊下,雲善跑進廚房裡,很快就跑了出來。

坨坨看他拿了一坨蒜和一個小籃子。

“嘟嘟。”雲善把蒜拿給兜明,“扒開。”

兜明把蒜從中間掰開,再遞回給雲善。

雲善拿著蒜坐在凳子上,開始扒蒜。

兜明拎了個凳子坐在雲善身邊扒蔥。

陸虞自來熟地撿起一根黃瓜,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口。黃瓜青澀的味道衝進嘴裡,陸虞想著,他好些天沒吃到黃瓜了。

出門在外,飯食都得花錢。陸虞舍不得花錢,平日裡都是買大餅吃,都沒舍得花錢買些瓜果。

家裡今年種的黃瓜應該也熟了。不知道乾旱後,家裡還有沒有水澆菜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