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夢(1 / 1)

陰雨蒙蒙,門前花葉凋落。皇宮紅牆,頂上黃瓦,一切風光都蒙上暗色。

“世子可讓奴婢好找啊”

尖細模糊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太監石寬揮手,幾個宮人便粗暴的一把拽起地上的小孩。

齊兼止任由他們動作,心中並無波瀾。

據說人死之後,魂靈會經曆一次過去。經曆過後,苦也好,喜也罷。一切消散。

他不知自己是死是活,但這兩種差彆,與他而言大多時候並沒有差彆。

但他的腦子還是稍微清醒的,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山洞裡那位頂著尋嵐臉的所謂仙人。

“這可是皇後娘娘叫世子過去的,世子可彆讓娘娘久等了。”

齊兼止漠然的看了一眼太監。他已經有些記不住對方的臉了。現在看著隻對方的麵容顯得有些模糊。

隻一眼,他恍然明了。

這是夢。

於是他擺脫桎梏,不顧一切的開始跑。

四周場景變換。

皇後宮殿的輕紗飄蕩。這位曾被皇帝溺愛,被大臣彈劾所謂妖後的女人被剜去雙眼,刨出心臟,活生生的丟進丹爐內。

舌頭被拔掉,雙唇被縫起,一切的嗚咽痛苦在烈火中消磨。火焰的光染紅皇帝的龍袍和麵龐。

他被死死的壓住,被拽住頭發死死強迫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鶴發童顏的國師伏低身子,一雙比娘娘們還有嫩滑白皙的手掰開他的嘴,把一顆濃厚血氣的丹藥塞入齊兼止的嘴中。

“世子同娘娘說話了?”

國師眯了眯眼,粗暴的捏住齊兼止的脖子:“若有下次,我就拔了你的舌頭,給你的嘴縫起來。”

齊兼止看著眼前的人。

恨意像無法填補的大海,狂風浪淘翻湧刺入腦海,堵在心裡。

拔劍,砍去。

人影消磨,場景再換。

山影重疊,晨光散漫,一切都仿佛是柔和的模樣。

宮人打扮的少女抱著好大一支桃花,發絲夾著一根發帶散漫的編織成麻花辮,柔和明媚。

齊兼止後退了一步,看清了眼前的少女。

這是... ...年不缺。

“欸?見過世子”年不缺站起,恭敬的朝著他行禮。

齊兼止的目光落在那跟花紋翻覆的發帶之上,控製不住的上前。

“她... ...呢?”他生澀的開口,急迫的查看附近。

“你瘋了?還是傻了?這裡從來都沒有什麼仙人。”

他皺眉,猛地把人推池水。

他等待著那個人的到來。

可四周空蕩蕩的,再沒有半個人影。

他衝進屋子——床榻上整整齊齊。

他跑進院子——白牆上乾乾淨淨。

齊兼止終於生出了除去憤怒之外的情緒,可怕的孤獨和惶恐侵襲了一切。

生如死,淒冷蕭瑟。世上的一切都恍若和他沒有關係。

他是生來就注定成為一個祭品,成為一個不可言語,不可表述的傀儡。

但……

但是那個人,不應該在這裡嘛?人不應該在這裡嘛?

在哪裡呢?

還是已經不會在有了?

齊兼職漠然的坐下,心中是空洞和陣痛,好像有人剜出了它,厭惡的丟入火爐裡。

“嗬,死孩子,真狠呐”

飄渺熟悉的聲音傳來,開口的人散漫的,帶著濃厚厭惡不屑的說。

可齊兼止卻猛然站起,看著遠處的人影不顧一切的追過去。

“師尊,師尊!師尊師尊師尊... ...”

他不停的念著,仿佛要瘋魔一樣。

伸手,要去抓住那華麗豔麗的外裳。

可天旋地轉間,他被按在地麵上。

對方清冷孤傲的麵龐上是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從未見過如此... ...小人得誌的笑容。

此刻,四周已經回到了觀靈峰上。

“桀桀桀,就你小子,要捅我是吧?把老娘攆的漫山跑是吧?欸嘿,給我累的。”

齊兼止陷入了濃厚的無措和迷茫。

下一刻對方的聲音又恢複正常,冷漠的,厭惡不屑的。

“好徒兒?我可不是你的好師尊!”

一切的一切毫無邏輯,斷斷續續。

齊兼止驚悚的睜開眼。微微動作,四周傳來了鐵鏈的聲音。

身下是白色的絨毯,昏黑的山洞四處放著發光的寶珠。

這裡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

他被鎖鏈捆住了。

齊兼止楞了好一會兒,目光落到掉在地上的劍。

他撲過去,小心撿起來。

哪怕地上有厚重的絨毯,他還是小心的用袖子擦了又擦。

看著劍的這雙空洞漂亮的黑眸裡泛起點點的恨意。

他想起了江言的話語。

直到今天,那個問題的答案終於被確定了。

奪舍。

他要殺她... ... 要報仇。

但他的理智讓他記起對方所謂複活的方法。自從決定將其抽魂之後,齊兼止就再也沒有這麼猶豫過了。

半晌。

他捏住劍刃,用鮮血細細描摹劍身上,刻著的“千夜”二字。

齊兼職抱著劍,慢慢的縮成一團。他眸光微動,看著山洞外的天色。

夜色已至。

……

年滿滿等了許久,終究沒等到姐姐。

剛進船,他就一眼瞧見了比劍時的那位圍帽修士。

年紀小是有好處的。

圍帽修士走過來,語氣有些生硬。

“小道友,你同行的那位,還沒上來?”

眼看遊船上的侍從將關上了船門,徹底遠離岸邊。

檢票之後,再不能有人上船。

年滿滿眼神焦急,想要直接下船。卻被圍帽修士拉住了。

“我叫徐恒。”

“徐真人!”有幾個音宗門修士靠近,對著徐恒行禮。“仙子讓我們帶你過去”

徐恒點頭,看著年滿滿道:“小友要是等他們,不如和我一起過去?我應有法子能幫你。”

年滿滿抿唇有些猶豫,但朝著令牌上給姐姐傳遞消息,卻不得回應。

於是他隻能點點頭跟著圍帽修士之後。

兩人跟著侍從轉了好幾個船。最終竟是來到了湖中心最豪華的床上。

“喲,徐道友”遊船通往甲班上層的樓梯處,一個穿著淺黃法衣的青年斜斜的依靠在扶手上。

他衣衫微亂,左手拿著一塊黑色金屬正方形法寶,說不出的邪氣。

模樣俊秀貴氣,容貌在修仙界可謂頂尖的那一批。財力也是頂尖的那一批。

此人是七寶宗的少主。王齊。

“我還以為道友不在船裡呢”他把徐恒上下打量了一眼:“道友上船花了不少靈石吧,可是典當了什麼東西可要我補給你?”

“讓開,我要見妙音”徐恒懶得理對方,直接拔劍。

兩人氣氛瞬間到達冰點,一邊控製力度,一邊誰也看不對眼直接打起來了。

年滿滿有些茫然無措,站在門口看著兩人不敢走動。

他身後的門無聲被打開,發出細小的聲音。

年滿滿一抬頭,就看到一個美的讓人失聲的女人。他實在找不到形容詞去形容此刻的沉淪,和對方的美貌。

隻是覺得,對方一出現四周的呼吸聲都輕了。

王齊動作一停,作仿佛被劍傷到,踉蹌幾步輕輕的抓住了來人的袖子。

“阿音,抱歉。我想著你待會有曲子要歎,奈何徐道友來勢洶洶。他又是劍修。”

王齊不動聲色的黏上來人,睫毛微微顫動,幾分無措心疼。

“我亦不是要怪徐道友的意思,隻是……我,我不想讓阿音你被打擾。徐道友是劍修,性質直來直去沒有想到會打擾你”

“王齊”徐恒怒目,但看向來人時目光卻帶了幾分痛意。

“阿音我……”

妙音掩唇,彎眸一笑。

“這小孩是誰的?”她拿出把團扇遮住臉龐,婀娜的進了屋子。

王齊道“徐道友帶來的,看年紀可能是他孩……”

“他是遇到我的一位朋友,她們買了票,但是出了點事情沒能上船和。”王齊立刻打斷。

妙音點頭,隨意的坐上椅子,團扇一搖一搖。

“那小道友待會和你朋友傳音,我讓人接他們。”

年滿滿點頭,感激的到了聲謝謝。

徐恒覺得自己有千言萬語要說,但每每想要靠近妙音都被王齊給擋開。

情敵見麵,分外眼紅。

妙音隨意的看著兩人打打鬨鬨並不在意,反而招手準備騙小孩喝點酒。

船宴開始,以音宗弟子笛聲開頭。

妙音心情不錯,抱著琵笆,調了調音。

“砰!”

遠處劇烈的爆炸聲削弱了笛聲。

幾人在船內就感應到了四處忽然出現的幾道化神氣息。

徐恒皺眉“太虛山的範圍也會有人鬨事?”

妙音打開窗戶,隻見夜色之下一位化神魔修靜靜追著一把扇子上的少年。

她的目光落到那少年身上,忽然愣住了。

“阿姐!”年滿滿看到了年圓圓,慌亂的衝到了甲班上。

眼看著那人情況危急,妙音準備衝過去給那後麵老道士一腳。

眨眼間,情況立刻變換。

無數魚兒追逐,仿佛流星一樣擊中老道士。

“千夜尋嵐,難怪是修仙界第一人”王齊準備拉住妙音。

卻見得妙音衝了出去。

江言落到了年圓圓身邊。直接癱倒在船上。

幾個正在表演的音宗弟子停曲,猶豫著準備把兩人扶到後麵的船內。

湖中心的大屏幕上,忽然衝出一道妙麗的身影。

“快起來!”年圓圓上前,確認了一遍江言是否有傷。

發現無事之後,她才皺眉抱怨:“你要乾什麼!記得滿滿的藥!”

江言隻覺得渾身發軟:“有點站不來……”

年圓圓準備上前扶她,去被人抱住。

“姐姐!”年滿滿從二樓跑了下來。

江言的手,也在此刻被另一個人抓住了。

啊?

她抬眼,看到一隻戴著玉石鈴鐺的手,以及大片袒露白皙的肌膚。

淡淡的香氣鋪麵,女子衣衫恍若霧氣,襯托著對方飄渺的眉眼。

靠,好漂亮!

江言的顏控屬性大爆發。

“居然是你”

妙音眸子裡承了萬千華光,哪怕“千夜尋嵐”帶來的絕美風光也在她的容顏之下黯然褪色。

江言吞了口唾沫。遠處湖中心的大屏幕裡,一男一女兩人被映在畫麵中央。

鼻尖的香氣更濃鬱了,江言整個人都有些暈乎乎了。

她們兩個鼻尖對鼻尖。江言想躲卻被忽然貼近。她的唇角貼上點點柔軟。

一個很輕柔的吻,落在了她的嘴角。

江言:“……”

年滿滿:!⊙_⊙!

一邊,年圓圓也愕然瞪大了的眼。

“你在做什麼!該死的放開妙音!”二樓的黃衣青年猛然拔劍跳了下來,神情無比憤怒。

江言這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她驚恐的看著對方,躲開邊上憤怒的黃衣人。

腰也不酸了,腿也不麻了,瞌睡什麼都沒有了。

她一手一個小孩,慌亂的衝進了船。

嗚嗚嗚救命啊,她被不認識的妹妹親了一口。

啊啊啊啊!

江言少有的崩潰。

天塌了,這就是寡婦門前是非多嗎?

她性取向是正常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