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女症(1)(1 / 1)

獵冬 86上山了 3684 字 2個月前

今天的拉麵有點辣,不止我這樣覺得,麵前這個女孩也是。她努力吸著鼻子,偶爾用紙巾擦擦眼睛,看起來像是被辣的流淚。我幾乎每周都會見到她兩次,在去進菜的路上,小紅門三中旁邊那個不起眼的小巷子裡。

“吃飽了,謝謝。”

“歡迎再來。”

2024年3月1日,17點50分。我和鐘擺站在破舊倉庫二樓的窗前,悄悄俯視著巷子裡幾個身穿校服的學生。三個女生圍著一個瘦弱的女孩,冷笑聲在狹窄的空間裡回蕩,格外刺耳。

“你真的以為自己很特彆嗎?林川怎麼會喜歡你啊?”短發女生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嘲諷,她的手指輕輕推著被圍住的女孩,逼迫她後退一步,臉上的笑容透著一絲陰險:“不說話啊?我幫你變啞巴唄?”她掐住了女孩的臉,向身後的兩個女生打起了示意。

另一個女生,綁著高高的馬尾,上前開始在女孩的腳上擺弄著什麼,沒過多久便抽出了她的鞋帶,站起來塞到了女孩的嘴裡,逼迫她閉上了嘴。她們的目光如同獵豹盯著獵物,充滿了攻擊性,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閃爍著得意的光芒,而麵前的女孩也是奇怪,像是完全沒有處於下風,雙手緊緊握住書包帶,直視著她們的目光,絲毫沒有低頭的意思。第三個女生剛剛要過去把她圍住,就走來了一個男孩,同樣背著雙肩包,一副乖乖男的樣子。

“張嫣然,不至於吧?”乖乖男擋在了女孩麵前,大聲嗬斥著:“王希月到底哪裡招惹你們了,就因為我對她更有好感?”麵對男生的質問,高馬尾向後退了幾步,一副事不關己的架勢,聽他繼續衝旁人追問:“還是因為她比你們更特彆?性子更烈?”短發女聽到此話,麵色愈加憤怒。緊接著,他又問向第三個人:“或者是因為她從不聽命於你?”

三個女生麵色一個比一個難看,短發女甚至開始咬牙切齒:“你保護不了她多久,下次我們得去個你找不到的地方了,林川。”說罷,便揚長而去。眼看她們已經走出了巷子,這個叫林川的男孩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幫她弄好了鞋帶,一起走了出去。

“現在的小孩,真會玩兒啊。”鐘擺抽著煙,雖然話有些調侃的意思,但語氣卻是沉重:“她好像不太害怕,也有人護著,不需要幫忙吧。”

“她很害怕。”我向外邊走邊說:“不是所有恐懼都會發聲,也不是沉默就不渴望幫助。”

鐘擺不知道我為什麼有這樣強烈的意願,不過我總有一種感覺,雖然他一直都是無法共情的人,但隻要是和暴力有關的事,他必定會插手。“所以這次,你想怎麼幫?”麵對鐘擺的發問,我的腦子也是一片混亂。

“摸一下這幾個女孩的底吧,從那個男孩開始。”

3月4日,周一。已經到了放學點,小紅門三中的校門口湧出了大批的學生,我也從中找到了林川,直接走了過去。不同於麵對黎落的試探,對男孩,我打算直接開門見山:“你好,王希月經常來我這兒吃麵,你要不要來嘗嘗?”他在原地怔住,也許是男孩的防範性沒有那麼高,又或是他對王希月有彆樣的情感,很快做出了回應:“我知道那家店,鐘氏?”

“真服了,他的名號都打到學生群體了啊。”帶著有些無奈的笑意,我解釋著:“確實有些事情想問你,關於希月的,不著急回家吧?”

到了麵館,鐘擺看起來已經忙活了一會兒,見我們回來,趕忙端上來兩碗麵:“去洗洗手吃飯吧。”林川環顧了一下四周,也是聽話,乖乖去了洗手台。趁這個間隙,鐘擺招呼我過去,小聲問道:“就這麼跟你回來了,也是沒什麼防備。該問什麼我發你微信上了,畢竟是孩子,注意尺度。”

“好嘞。”我滿口答應。

待林川回來,剛坐到桌前準備開飯,我直接發問:“你喜歡林希月是吧?”

“嘭!”的一聲,鐘擺手裡的洗菜盆掉了下來,一臉無語地看著我。我沒忍住笑出聲來,看著麵前呆滯的小乖乖,他的臉頰有些微微泛紅。彆看隻有一麵之緣,麵對十幾歲的小孩,31歲的我對於他們的情感自然看得清楚,也懶得拐彎抹角。他欲言又止,扒拉了幾下碗裡的麵,繼而輕輕點頭,乖乖聽我繼續追問:“那咱們聊點兒實際的,能看出來她經常挨欺負,隻有那三個女孩嗎?”

“嗯,她們是帶頭的。”這個年紀的孩子,心裡防範還不是很強,麵對問題的第一反應就是回答,所以溝通起來非常順利。“那麼,直接告訴你,我們想幫林希月,講一下那三個女孩吧,名字,性格,家庭背景,喜歡出入的場所,所有你了解的都可以。”

“好。”他放下筷子,開始斷斷續續的講述:“高馬尾的叫張嫣然,是我們學校的校花。短發的叫楊嬌,性格比較拽,一直想做大姐大。另外那個叫孫嘉儷,家庭條件特彆好,也特彆喜歡使喚人。”

“沒了?”我扒拉了一大口麵往嘴裡送,嘟囔著說:“張嫣然是不是喜歡你啊。”

他呆呆地看我,趕緊扒拉了幾口麵,一副很忙的樣子。

送走了林川,我開始思索第一步從哪裡入手,腦子裡產生了幾個不成熟的想法:

直接找人打她們一頓?解決不了根本,反而會對王希月更加變本加厲;

跟她們的家長溝通?應該不好使,校內的事,校外不好控製;

跟老師溝通?彆想了,現在的老師,不可能看不出來這種事。

鐘擺坐到我身邊,看我一籌莫展的樣子,輕笑著問是不是沒轍了,我沒好氣的不做理會,豈料他說了一個讓我更頭疼的事情——林川本身,也有問題。

“我們第一次遇見這孩子被霸淩的時候,林川恰巧出現了,從他們的表述來看,幾乎每一次他都會碰巧出現,暫且不談他為什麼知道王希月被欺負的時間和地點,你回想一下他與那三個女孩的對話,對每個人在乎的點都具有極強的針對性,是不是帶有一種暗暗拱火的意思。”

聽到這裡,我立馬跳了腳:“你是說,林川在故意引導她們施暴?”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你也知道現在的時代變化,很多孩子並沒有我們所看到的那麼單純。”他慢條斯理地解釋著,看我急赤白臉的樣子在這裡大喊大叫,一副想把這四個人都打了的架勢,又不慌不忙地說了一句:“上兵伐謀,攻心為上。”

“彆整文言文了,直接說辦法。”

“我找羅哥了。”他把手機遞了過來,我看著上麵的聊天記錄,不禁驚歎出聲:“啥意思啊?《重生之回到校園》啊!”

“沒有什麼事兒是羅哥解決不了的,你得相信大律師的人脈。”鐘擺一臉傲嬌地解釋著:“明天會有人把校服送過來,好久沒回校園了,對付小孩,我也有點期待。”

周三,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溫柔地灑在了小紅門三中的校園裡,給青磚紅瓦的教學樓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我和鐘擺身著藍白色的校服,仿佛穿越了時空的旅人,踏入了這片飽含青春的土地,鐘擺和我都有些娃娃臉,雖然略顯年輕,但在十五六歲孩子青澀的麵容裡還是有些成熟。

“回母校了,感覺如何?”

鐘擺微笑著左顧右盼,眼中好像閃爍著對過往歲月的懷念,和對未知的期待:“第一天,你打算怎麼做?”

“如果看見她們再欺負人,找個機會往死了打一頓,都是小孩,殺雞儆猴。”我開始摩拳擦掌,自信滿滿。

上課鈴響起,通往教學樓的路上,是學生們或三兩成群、或獨自奔跑的身影,偶爾傳來幾聲清脆的笑聲,為這天氣尚好的早晨又增添了幾分生機。當我們以“插班生”的身份出現在班級門口時,整個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聚焦在我們身上,我看著他們的激發起的好奇心,大部分都在竊竊私語,不禁有些緊張,剛要捅咕鐘擺,不料他先熟絡地打起了招呼:“您就是張老師吧?”

老師對於我們的到來,顯得十分歡迎,也難怪,聽說她得知我們是憑借深厚的人脈關係重返校園後,雖然心中略有驚訝,但聰明人從不多問,很快便熱烈的回應了校長的旨意,這才忙不迭的把我們接進來,介紹給了全班同學:“這兩位是新來的學生,分配給了咱們班,大家歡迎!”

“老師,他們多大啊?”講話的是個翹著二郎腿的女孩,留著一頭短發,我也一眼就認出了她,楊嬌。

“不要多問!”老師有些不耐煩,顯然她也不太喜歡這個姑娘。麵對這種大家早晚會質疑的問題,我們也早就準備好了說辭:“我倆因為參加了幾年工作,沒有什麼發展,還是決定回學校,所以上學晚了幾年。”

總算糊弄了過去,我倆也順利地分開入座。我坐到了王希月旁邊,他坐到了校花張嫣然旁邊。嗬,果然男人不管多大,都喜歡十幾歲的漂亮姑娘。王希月顯然相信了剛才的說辭,主動往右挪了挪位置,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樣子,我剛要表明足夠寬敞不用避讓,一眼就瞥見了她衣袖上濕漉漉的痕跡,還帶有一些泥土,順著往下看,褲子上也沾了許多。

我不知道她在上課之前遭受了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今天並沒有下雨。看著楊嬌她們向我投來的目光,和上下打量王希月的嘲笑神情,桌下的拳頭不禁緊緊握起。

「她們太過分了。」我給鐘擺發了個消息,不久便得到了回複。

「機會有的是,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