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等一下!”她已經開始發瘋,臉頰因激動而微微泛紅,呼吸急促而沉重,像是被壓迫許久的野獸,眼中流露出一種瘋狂的執念,像是被無形的力量驅使著,愈加激烈的動作讓她的臉龐扭曲得更加猙獰,好似在傾瀉一種無法言喻的痛苦。我試圖搶奪她手裡的玫瑰,但花枝上都是刺,根本沒辦法握住,眼看傅北的臉已經到了近乎毀容的程度,再這樣下去事態隻會無法控製。“遍野!”我開始大喊著和鐘擺的暗號,麵對已經發瘋的人,憑一己之力,根本攔不住她。“你聽我說,黎洛!”她完全聽不進我的話,用儘全力報複著這個已經不做任何抵抗的男人,儘管此刻鐘擺已經從窗外跳了進來,奪下了她手上的花,她的雙手也不停地在傅北滿是血痕的臉上抽著嘴巴。
終於,我們拉開了她。我和黎洛氣喘籲籲地坐在地上,她的指節泛白,嘴唇微微顫抖,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在低聲咆哮,也像是在做最後的爆發。鐘擺看著屋內地殘局,低頭問我:“怎麼了?”
“傅北不對。”我看著鐘擺手上握著玫瑰,滴答滴答的向下流血,原來他也在搶奪過程中受了傷,趕忙掏出紙捂住:“不知道感覺的對不對,他好像是,在贖罪。”
“贖罪?”鐘擺擦著手上的血,看著地上披頭散發的黎洛:“他受的這點兒罪,不如這姑娘的千分之一吧。”
房間內隻有我們的喘息,和黎洛不斷地啜泣,傅北仰著臉一言不發,再次陷入了沉寂。鐘擺走過去看著他,兩個男人無言對視著。不久,鐘擺回來扶起了黎洛,像是明白了什麼:“去吧,他有話對你說。”黎洛有些害怕,但還是慢慢走了過去。
傅北看著她,笑了笑:“我被捆著,你怕什麼。”黎洛擦著眼淚,木訥著看著對方,聽著接下來的話。傅北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不知道該說對不起,還是謝謝你。”
“謝謝我?”黎洛詫異。
“嗯。”儘管臉上都是血跡,但他還是儘量讓自己帶著笑意:“以前,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對你更好,從那天我們想嘗試新的玩法開始,我就開始越做越錯。你隻是想要小孩子的感覺,那像是一種父愛,而不是這種畸形的愛。你是,星辰給我的感覺也是。”他頓了頓,好像沉重的呼吸讓身上的傷更加疼痛,輕輕嘶了一聲,歎了口氣:“不知道你還會不會相信,對於星辰,我隻是想調教,想要那種驕傲,並沒有其他心思。但對於你,我的愛開始產生了畸形的心態,變態的占有欲,我會受不了你為彆的東西開心,受不了你喜歡吃彆人做的東西,我想懲罰你,讓你永遠歸順於我,像小狗一樣,我……越來越膨脹。直到今天,這些疼到了自己的身上,才知道你經曆的那些,不止是身上的疼痛。洛洛……”傅北落下了眼淚,看著早已淚流滿麵的黎洛,說出了一句讓她終於忍不住崩潰大哭的話:
“這樣的我,謝謝你堅持了這麼久,辛苦你了。”
黎洛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過往的陰霾全部吸入胸膛,再化作淚水釋放。她終於不再壓抑,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決堤,大哭著撲進了傅北的懷裡。在這個被柔和月光輕撫的夜晚,她也輕撫著他的傷痕累累的臉龐,曾經那些心靈與身體上的煎熬,那些無數個日夜的委屈如同石塊壓在她的心頭,讓她幾乎窒息,但現在,她望著麵前這個男人,那雙剛剛經曆了羞辱、窒息、痛苦,而此刻卻滿是誠摯與悔意的眼睛,她心中堅硬的冰,開始慢慢融化。
“以後我們……重新開始,好嗎?”黎洛看著這個她愛了幾年的男人,期待著他的回應。傅北哭著,嘴邊的話即將脫口而出。正在這時,外麵忽然響起了警笛聲,由遠至近。
“警察怎麼會來?”我趕忙跑到窗邊,看著向這間房子跑來的十幾名警察。鐘擺也跟著我跑了過來,有些急促地說道:“剛才你喊我,我怕出了什麼大事,來不及思考,先報警了。”他趕忙將房門反鎖,在房間來回踱步著。
“那怎麼辦!”我和黎洛都開始焦急,房間裡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血跡,黎洛的手上全是傅北的血,根本解釋不清。“就算傅北不追責,黎洛也是囚禁和故意傷害的行為,沒辦法了。”鐘擺有些懊悔,懊悔他剛才因為著急而做出的選擇。
“沒關係。”黎洛站起身來,衝著大家說:“就算進去幾年,也是我應得的,我們的關係已經重歸於好了,還是要謝謝你們。而且我相信,他一定會等我的。”她看著傅北,眼神溫柔而堅定。
我們都看著傅北,大腦一片空白。他沉思了幾秒,隨後堅定地對著黎洛說:“你願意相信我,對嗎?”
“對。”黎洛沒有絲毫猶豫。
“好。”傅北沒有遲疑:“把繩子解開,一會兒按我說的發揮,不要做任何掙紮。”
我和黎洛十分不解,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剛要詢問,就被鐘擺攔了下來,上前想解開繩子,但繩結太死,他摸了摸側兜,用隨身攜帶的小刀劃開了繩子。兩個男人相視,點了點頭。
“不是,這個時候你們玩兒什麼默契……”我的話還沒說完,隻聽到巨大的踹門聲響起,門被破開,十幾名警察蜂擁而至地闖了進來。
“不許動!雙手抱頭!”話音未落,我們還沒來得及反應,隻聽到“啊”的一聲,傅北抓著黎洛的頭發,把她按到了地上,開始了強行毆打,但沒過幾下,就被大批的警察控製在地。
“不是,他沒有打到……”說了半截的話又被鐘擺攔住,我看著鐘擺,心裡八百個不解。剛才那幾秒,從我倆的角度可以明顯看到傅北落下的拳頭並沒有打到黎洛身上,“他明明沒有……”
這次,是我自己打斷了自己的話。恍然大悟的看著被製伏的傅北,和愣在原地的黎洛。
2024年3月1日,晴。我和鐘擺站在法院門口,點了根煙,等著不斷回頭的黎洛慢慢走來。
“判了?”鐘擺說話依然乾脆利落。
“嗯,一年。”她的表情有些失落,但也有些釋然:“鐘先生,謝謝你的律師朋友,不然就要加更多刑期了。”
可能是因為當初報警的愧疚感,鐘擺不說話,默默撚掉了煙。我想儘量讓氣氛緩和,故作輕鬆地說:“也怪傅北懶,把那麼多打過人的器具藏在花園裡了,還有鐘擺之前讓我們以防萬一錄的視頻,證據確鑿。不過你也挺聰明的嘛,聽說做筆錄的時候,對於當時的情況應答如流。”
“是他教的好。”黎洛無奈地笑笑,又回頭向法院望去:“我們這麼多年了,該有的默契,還是有的。”
也是,那天的情況,隻有我們知道。也隻有我們明白,在被帶走的那一刻,傅北回頭衝黎洛喊的那句話:
“你以為自衛就不犯罪嗎!我弄死你!”
這麼凶狠的一句話,在那個時刻,卻是最溫柔的。
正當閒聊之時,一名警察走了過來。他叫杜衛,是當時衝進來的第一個警察,也一直在負責黎落這個案件。“這兩位是……你的朋友?還是傅北的?”他有些警戒地看著我和鐘擺。
“啊……該怎麼說呢,是他的,也是我的。”黎落猶豫著怎麼回答,我趕緊把話頭搶了過來:“大家都是朋友,一會兒我們還送她回去呢。”
杜衛看了看我,又瞥了一眼鐘擺脖子上的紋身,謹慎且嚴肅地對黎落說:“案子雖然結束了,但您還是我們的保護對象,跟我走吧,我送你回家。”說完,他又繼續盯著我和鐘擺,這話倒像是說給我們聽的。而我們也識趣的給了台階,示意黎落聽從杜衛的話。
五分鐘後,看著黎落上了他的車,我詢問著鐘擺下午的時間,這時候還不想回家。“要不去拉麵店吧?餓了。”
“你吃不膩啊?”鐘擺有些嫌棄,“吃火鍋吧,前邊有個南門涮肉。”
“哈?你吃膩了?那我改做火鍋店唄?”我假裝生氣地看他,又不自覺地打趣道:“你啊,明明看起來是個冷漠的人,一開始怎麼會想到幫他們呢?而且,那個錄像,你為什麼那麼早就想到可能會用到,難道……”說到這裡,我先閉上了嘴,畢竟他在我眼裡,應該不是心計這麼重的人。
鐘擺走在我旁邊,陽光照射著他完美的下頜線,有些好看。他目視前方,像是在自言自語:“人總是會做錯事的,也會有人陷進那件錯事,但很多事是在法律邊緣之外無法反抗的,如果這時候,有人幫一把就好了。”頓了頓,他見我不出聲,繼續問道:“怎麼了?是有什麼想做的麼?”
我看著不遠處的南門涮肉,停下了腳步。
“你知道校園暴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