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北邊的山林沾染上紅楓的血色,如夕照晚霞般炎之炘炘。
山澗倒映著似是烈焰燃燒般的楓樹,溪中遊魚戲水,間或浮於水麵吐泡換氣。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從林間躥出,一個紮猛子便入了溪水中。
未過片刻,便見水麵上冒出九劫毛茸茸的腦袋,它的身上散發溫和的白光將溪水隔離,避免了毛發被沾濕。它緩緩遊到溪岸,在它的爪子裡還抱著條肥.美的大魚。
離它不遠的上遊,段在野正拿著釣竿在溪流中釣魚。小石頭則是守在火堆旁,時不時給烤魚翻個麵。
“今日天氣晴好,正是釣魚的好日子。”段在野坐在藤椅上,悠哉地對小石頭道,“小石頭,你也是這麼認為,是吧?”
“選擇在這麼危險的地方釣魚,要不說您是少爺呢。”小石頭撇撇嘴,“還有靈礦您是不打算找了?”
雖然段在野有拜托九劫去尋找靈礦,九劫也大概明白靈石是什麼東西。但並不代表它手下的那些野獸知道。
這一上午,他們倒是收到了許多稀奇古怪的石頭,可沒有一塊是靈石。他都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想法太過天真了?
假如有參照物在手,找起來或許會容易些。可問題是他們手頭沒有,這也在無形中給尋找靈石增加了些難度。
“讓那些小家夥們再找找也不遲。”段在野悠悠道,“反正我們也不急,何況也得考慮這些小家夥的感受,不能打擊它們的積極性嘛。”’
小石頭撇撇嘴:說的倒是好聽,不就是不樂意動彈嗎?
段在野不用想也知道小石頭會在背後蛐蛐自己。不過,他倒是樂意見到小石頭這樣。
一心向道並非不好,但並不適用於小石頭。他不希望看到小石頭為了修仙變得沉默寡言,成了木頭。
這種事在修行界屢見不鮮。
尤其是絕情、絕愛的無情道法最甚。
以自身入道,參天悟地,修得大成便可與天地同壽。但同時也把自己的人性修沒了,最後變成維持天下大道的空殼使者。
不過人各有誌,在這種問題上,段在野也說不上什麼好壞。
但他不能讓小石頭誤入歧途,說到底小石頭並非是自己願意入道,是被他給拉進來的,所以他得為小石頭負責。
有道是:凡事皆有度,過之則不及嘛。
“小石頭,最近修煉得如何了?”段在野突然問。
“還行,煉氣二層。”小石頭回道。
“哦?”段在野有些意外,“還挺快嘛,難不成你也是林熾陽的那一掛,是個天才?”
“我不過是平平無奇的一介小廝,怎敢與林少爺相提並論?林少爺那可是真正的天才~”
“我不過是隨口一提,你倒是記在心裡了。”段在野好笑道,“行了,說點正事吧。”
“您說。”小石頭給烤魚翻了個麵,“我聽著呢。”
“之後可能會有一場苦戰,需要你出馬。”段在野道,“若我猜得不錯,應該是衝著九劫來的。”
“什麼?”小石頭抬頭,視線恰好對上段在野的目光,“那您是怎麼知道的?”
“這次回來,我順便在段林留了些布置。”段在野回答,“沒成想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
當初遇到九劫時,我就發現它身上有傷,而且不像是和其他妖獸打鬥時留下的,更像是什麼武器造成的。
由此可以斷定,在九劫遇到我們之前,應該是和誰有過過節。”
小石頭下意識地說:“那它還真心大,剛和人有過節,一轉頭就給忘了,還跑來我們這兒吃叫花蛇。”
“妖獸與人不同,它們能用眼睛分辨善惡。大概是清楚我們對它沒有威脅,所以它才敢這般肆意妄為的吧。”
小石頭感慨:“不愧是成了精的妖獸。”
“我們既然收留了九劫,自然也得負責解決九劫身上遇到的麻煩。”段在野說,“希望對方是能與我們好好交流的人,否則也隻能交惡了。”
“但話說回來,這也是難得的機會。我沒時間跟你切磋交流,小賀又在修行心法的階段,功法還沒來得及修行。
這次來人倒是能考校下你的實力。打不過倒也無妨,反正有我給你兜著底。”
“是,少爺。”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小石頭又能說什麼?反正遲早得有這麼一天,早晚的事罷了。
“嚶~”就在這時,九劫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段在野尋聲看去,便見九劫後腿直立,兩隻爪子抱著一條大魚朝他們跌跌撞撞走過來。
“你倒是機靈得很。”段在野好笑道。
九劫走到小石頭麵前,抬起爪子把魚遞到小石頭麵前。小石頭見狀抓住魚尾,將其提了起來。
把魚送給小石頭後,九劫便顛顛地跑到段在野身旁,用腦袋蹭著段在野的手掌。
小石頭把魚處理好,直接丟進火堆上架好的鍋子裡,切成塊狀的蘑菇隨著沸水的翻滾若隱若現。
“少爺,魚烤好了,來吃吧。”
*
與此同時,許孟郎和蘇紅來到段林的山腳下。許孟郎觀察著手裡的羅盤:“阿星說的沒錯,靈獸確實是在這林子裡。”
“許師兄是不信阿星的話?”蘇紅問。
“你說呢?”許孟郎表情不屑道,“要不是看在他父親是內門長老的份上,僅憑他煉氣一層的修為哪有資格和我攀關係?”
“許師兄是二十年就突破煉氣三層的天才,自然不是阿星可比的。”蘇紅點頭附和。
“要不是那臭小子執意跑來林子裡找靈獸,我們的任務早該完成了。若是能抓住也就罷了,可那小子找著靈獸又讓對方逃了,這不是打草驚蛇是什麼?”
許孟郎心中氣惱,卻又不敢當麵拿阿星撒氣。要是他敢這麼做,等這次回到宗門後,他就可以收拾收拾去後山的思過洞裡“閉關”幾個月了。
他和阿星那種靠爹的家夥不同,他是一步一步腳踏實地才獲得如今的地位,自然不願被對方給拖後腿。
此次任務失敗,阿星不會受到懲罰。可是他和蘇紅卻免不了,這就是有強大後台的好處。
“師兄冷靜點,抱怨也解決不了問題。”蘇紅寬慰,“阿星不過是好心辦了壞事,他本性不壞。”
“你有心思分析這些,倒不如想想看要如何找到那靈獸。”許孟郎說道,“這北邊山林綿延遼闊,即便有尋妖盤在手,我也很難抓住對方的蹤跡。”
“阿星之前不是說那靈獸跟段家少爺在一起嗎?隻要找到那位小少爺的蹤跡,或許就能知曉靈獸的下落了?”
“阿星說,阿星說,你就如此信任阿星?”許孟郎皺眉,“誰知他是不是看錯了。何況他是如何曉得自己見到的人就是段家小少爺?
要知道,戌犬城裡壓根沒有段在野的畫像!我看是那小子沒準兒是自個兒胡謅的。”
“這位小少爺是沒有畫像,但是作為他胞兄的段雲鶴,畫像可是多得是。
既然他們是親兄弟,長相也該有七八分相似。阿星可能就是憑這點認出了段家小少爺。”
“哪有這麼巧的事?”許孟郎壓根不信阿星的說辭,“上山遇到靈獸還讓其逃了,結果尋找靈獸時又恰好撞見段家少爺收了對方?
且不說彆的,就說靈獸才和那小子打鬥了一番。怎可能如此快信任一個陌生人?換做是你,你能信?”
“……說不定段家少爺真有什麼辦法?”
“夠了!”許孟郎輕喝,“我看你是被那小子給迷了眼!在你眼裡他說什麼都是對的!既然如此你和他一起執行任務不就行了,何必帶上我這麼個累贅!”
“許師兄,我不是那意思……”蘇紅見許孟郎生氣,趕緊解釋道,“這本來就是我倆的任務,是阿星他自己要跟上來的。”
“自己跟上來的?難道他平白無故就自己跟上來的嗎?”許孟郎冷笑,“他跟上來到底是為了誰,難道你心裡一點數都沒有?”
蘇紅眉頭微蹙,她就算反應再遲鈍也聽得出許孟郎這是意有所指:“許師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心裡怕是明清得很。”許孟郎直言道,“你一直都瞧不上我吧?我自幼無父無母,身後更是沒有依仗。
若非我天資奇縱,僅用了二十年就突破煉氣三層,你怕是連看都不會看我一眼,更彆提像如今這般殷切切地跑來巴結我!
不過今日此時,你倒是不必這般辛苦。隻要能巴結上那小子,往後飛黃騰達豈不是指日可待?”
“原來,許師兄一直都是這般看待我的嗎?”蘇紅聞言往後退了一步,她眼神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的許孟郎。
她追隨在許孟郎身邊並非有什麼企圖,不過是在那年宗門大比上,對方的驚鴻一瞥烙進懵懂少女的心罷了。
“不然呢?”許孟郎態度冷淡,“像你這樣的女人我身邊比比皆是。一旦遇到比我更好的人選,就會頭也不回地棄我而去!
虧得我以為你與那些人不同,可如今看來,嗬,是我許某眼拙又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