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桃桃 先吃解藥 4132 字 2個月前

烈日當空,步行道被曬得乾燥起皺,一家不起眼的門店匿於沿路的商戶間,人流如織,隊列不齊整而規矩地排成s形,緩慢地向前跟進。

陶斯正處在隊伍前半段,給蔣一瑤發了一張身後的長龍,視覺效果驚人。

蔣一瑤回消息的速度很快。

-哇,這是我昨晚跟你說w大門口的那家嗎

-行動力[牛][牛]

-今天幾點回[饞]

陶斯想說應該早,剛打算這樣回過去,轉頭點開另一個對話框,最新一條消息顯示發送時間在一周前。

她花一分鐘編輯消息:任先生,我正好到w大附近買東西,很快到端午節,給您送一點好嗎

然後在發送前及時刪掉了敬稱,節假日的敬老氣息一下減輕很多。

她自我感覺這條消息發揮還可以,措辭顯得不太殷勤,哪怕今天的主要購物目的是衝任池伽來的。

陶斯不是貫通人情世故的類型,更彆提單獨向某位異性示好,但既然下定決心,刷存在感和好感的步驟必不可少。

任池伽在十分鐘後回複,說他在另一個校區有課。

遠在十多公裡以外,她要不去,要不等。

那就不巧了。

論心不論跡,陶斯做了決定,購買隊伍此時恰好輪到她。

“散裝幾個就可以了,不要禮盒。”

阿姨給她裝幾款招牌的糕點,手腳麻利,態度熱情,好像永遠不為繁忙的工作疲累,付款的時候說:“同學,學生證打八折哦,校園卡也可以的。”

陶斯說:“不用。”

她買好單,排在後麵的女生很自然地搭話,說:“我正好都帶了,早知道借你一個。”

阿姨的笑聲和說話聲都洪亮:“哈哈哈這個不要當著我的麵說啊。”

另外兩人也笑起來。

陶斯提溜著塑料袋,慢慢從窗口走開,她從袋子裡隨便捏了一個吃,花的形狀,是小時候會畫的圓圓的五瓣花。

十幾歲的時候,剛從學校叛逃出來,摒棄知識和教育,並沒有多大感覺,理直氣壯地賺錢維生,有時覺得很容易,有時覺得很辛苦。

反而是最近開始感到不自在,可能是過於頻繁到訪同齡人密集的區域,頻繁地被叫作“同學”。

可能過幾天就好了,也可能過幾年。

陶斯想著,同時感到嘴巴發乾得厲害,餅皮和餡被咀嚼到一塊,唾液分泌的速度遠趕不上被吸納的。

她回過頭,深深看了一眼持續有新人加入,絲毫不見縮短的隊伍。

從頭到尾,要排四十分鐘。

以前組合有見麵會,公司為了不讓場麵太冷清難看,也會雇人排隊充場,時薪好像是十五塊。

加上買糕點的五十,總計怒虧六十元。

馬路對麵就是公交站,還比地鐵便宜幾塊,剛經曆資產縮水的陶斯精打細算,決定用省下來的錢買一瓶水。

小超市收銀處,有個子很高的男生站在她後麵,排隊等待結賬,架著一副頭戴式耳機,身體一搖一擺,手長腳長,碰到人也渾然不覺。

陶斯離開前,回頭翻了個白眼。

未曾想對方眼神直愣愣,舉起手指她,一邊把耳機摘到脖子上,激動得差點磕巴——

“你、你是不是…桃桃!”

這是陶斯第一次在生活中碰見能喊出這個名字的陌生人,她看著對方的銀白色耳機,心想:如果裡麵播放的是“咪咪咪”,自己願意為剛才的行為找補說成眼皮抽筋。

可惜不是,張佑是嘻哈忠實受眾,歌單成分很純很專一。

他說之前看過一次她表演,留下很深的印象。

“…當場入坑的程度——你買了李記啊,他家現在太紅了,我都買不到,你真厲害。”

張佑發現陶斯手中的袋子,嘖嘖稱奇,她不知道排隊上當的厲害之處在哪裡,本能想應對一個笑臉,又覺得沒必要。

買到不合口味的東西,本著能多不浪費一個是一個的原則,陶斯對著他把袋口打開。

“吃一個?”

“這怎麼好意思!”

張佑連連擺手拒絕,卻因女孩這一舉動而眉開眼笑道:“桃桃,你人好好。”

接下來就像無意打開一個自來熟人類的封印,在一路喋喋不休聲中跨越斑馬線,陶斯說自己要去坐公交。

區區馬路的寬度不能滿足他的話嘮程度,張佑一臉意猶未儘,“這就要走啦?我覺得可以你多逛逛,比如其實往裡走那條路才是我們最經常吃的…”

陶斯一邊確認站點顯示屏一邊打斷他的話:“有朋友等我。”

從糕點店離開,她就給蔣一瑤發了正準備回去的預告。

“好吧。”張佑無奈地攤攤手,“加個聯係方式?下次來w大這邊玩,我可以當免費導遊。”

聞言,她眼神變得有些奇異,又清澈,緩緩露出一個笑,說:“團裡不允許私聯。”

張佑這時發現陶斯今天是素顏,比之前所見少了點塗的顏色,但形象氣質在這一刻才與當日分毫不差地重合。

皮膚白得要透明,卻不是毫無生氣的白,是自帶通透感的好氣色,還有一雙瀲灩討巧的眼睛,鼓鼓的臥蠶,花瓣形狀和顏色的嘴唇,組成讓人看了就好心情的笑顏。

張佑覺得驚奇,同一個人,同樣的表情,在舞台上是親和力,到台下是劃清距離。

想到那個幾近名存實亡的組合,他知道這是陶斯的托辭,感到一點可惜,沒有太多。

他一手插兜,另一手在空中悠閒地揮了揮,“那你加油。”說完重新將耳機戴上。

陶斯沒將這點小插曲放在心上,在等待的公交還有一站路時,突然接到電話。

“任…“在哪裡?”

風水輪流轉,這次陶斯的話被打斷,她沒有時間感到不快,而是在積極回想自己那條“那下次有機會再見麵”是否被發送成功。

她說:“在門口的公交站台。”

對方說:“知道了。”

兩分鐘後,一輛黑車停在陶斯身前,午後陽光下,宛如才被揭離絲絨罩的鋼琴漆麵一塵不染。

跟上次坐的不是同一輛,車窗下降一些,她看到任池伽的臉,餘光同時遠遠看到公交車在上坡露頭的形狀。

上了車,陶斯一邊拉好安全帶,一邊說:“好久不見,任…”

遲疑不過一秒,她自然地接下去:“任池伽。”

他在駕駛座瞥她一眼,輕飄飄地嗯一聲。

站台不能久停,車子又向前開了一點距離,到合規的停車位,陶斯剛要說話,後座門突然被人拉開。

“任哥——”

熟悉的聲音語調,比初次聽見還要激動一些。

張佑在後座支著兩條腿,上身前傾,扶住前座的椅背,眼神動搖,不可置信,仿佛撞破驚天動地的奸情秘密。

“桃桃,剛才說的等你的朋友,是我任哥啊!”

陶斯說:“呃。”

世界當真小成一個三角形。

說來話長且曲折的誤會,陶斯不知從哪裡說起,嘴巴腦子同時短路,要不是任池伽身份特殊,真想甩手而去。

好在當事人親自澄清:“不是。”

張佑不退反進,步步緊逼:“不是朋友關係?”

陶斯發自真心地想:不愧是名牌大學的學生,腦子轉太快了。

任池伽叫張佑要麼安靜,要麼滾下車。

強壓之下,張佑安分沒一分鐘,嘴巴又不甘寂寞,叭叭出擊,“可是桃桃,你跟任哥認識,任哥跟我認識,我們就不僅限粉絲和偶像的關係了吧?”

道理是這個道理,無懈可擊的邏輯,陶斯低頭拿手機,點開好友添加。

“…那我掃“東西給我吧。”任池伽這時在一旁開口。

她頓住動作,目光移向腿側堆放的物體,塑料袋透出裡頭的油紙袋,包裝和口味皆不儘人意。

陶斯揪住提手,說:“發生一些錯誤。”

他指在那裡問:“不是說送這個給我嗎?”

任池伽漆黑的眼仁一眨不眨,還是那副清冷高貴的模樣,她第一次從中解讀明白含義:耍我?

她眨眨眼睛,換一隻手給他遞過去,“不是,不太好吃,你嘗嘗喜不喜歡。”

哇哦。

張佑無聲無息做了個口型,坐在後麵像看戲,沉浸式視聽結合,品出不清白的關係,爭分奪秒在小群打字。

-猜猜我在哪[圖片]

-區區邁巴赫後座也值得老子不經意露出?

-前麵是任哥和一個女生

-不是拉拉隊的不是外院女神,你們絕對猜不到是誰

-!騙人死許非同全家

-等著

任池伽從陶斯手裡把袋子接過來,頭也不轉,往座椅中間一甩:“偷拍手機就別舉那麼高。”

張佑及時把手機捂到胸口,不情不願地說:“那明拍呢?”

任池伽冷笑一聲,“不行。”

這不行那也不行,張佑腦子一轉,轉移目標,又來一個主意。

“相逢即是緣,桃桃,晚上一起去玩唄。要不放心,咱讓任哥也去,就sky好不好,就算不愛喝,那家的燴飯美女們吃了都說好。”

正想告辭的陶斯已經把手搭在門開關,不想麻煩找上自己,明顯麵露難色:“…不合適吧?”

任池伽不著痕跡地瞧她一眼,“有急事?”

他這麼問,陶斯有腦子,自然要回答:“沒有。”

隻好接著低頭給蔣一瑤發消息。

-不用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