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桃桃 先吃解藥 3736 字 2個月前

入團最初,陶斯為自己選定的藝名並不是桃桃。

工作人員見她為此苦惱,說最簡單的例子,可以從真實姓名裡提取,同音或近音的字。

陶斯受到啟發,迅速改好社交軟件上的昵稱,遞過手機展示成果,說:“我叫sǐ。”

站得稍遠的嚴方仕沒聽清,問:“什麼?”

“死亡的死,death,death note那個death。”

陶斯一字字講解清楚,一石二鳥,大秀英語又秀品味,屏幕上的用戶主頁顯示剛通過的ID:miss-死death。

嚴方仕瞳孔狂顫,想笑隻能生生憋住,嘴角的肌肉似動非動,最後略顯慌張地一票否決:“不行……桃桃,你就叫桃桃好了。”

在陶斯不讚同的目光裡,他直接上手更名為:miss-桃桃peach。

初次表演,觀眾一下就記住她的名字,舞台上跳得賣力,元氣四溢的女孩,臉蛋總是紅撲撲,人如其名,麵若粉桃,桃桃。

後來一直唱著“隻想做你的小貓咪喵喵喵咪咪咪”,一路脫離青春期,陶斯慢慢意識到,未出世就夭折的初定名,未嘗不是一份助力她閃避中二黑曆史的恩情。

哪怕她至今還是不太中意“桃桃”。

“桃桃,這是任先生的聯係方式。”

嚴方仕一邊說,同時在低頭給她發消息。

陶斯因此見到一麵並不繁茂的頭頂,比過去稀疏許多,遠超越年齡增長的脫發速度,可見組合這幾年每況愈下,帶給這名製作人的壓力。

公司的辦公地點偏,且麵積小,她在那裡見過員工上門討薪,也見過他給投資方哈腰賠罪的場景。

如果不是這個所謂任先生的出現,陶斯可能已經在開始打包宿舍的行李。

嚴方仕告訴她,他帶去的所有組合資料裡,這位財力雄厚的新投資人,僅對寫她的一頁另眼相待。

他又說:“桃桃,組合成立四年,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時間是你站c位,運營推你也花心思,我們會到今天,你就沒有責任嗎?”

提供的要素齊全,陶斯做起算術題,4*356等於1460,1460*0.8等於1168,有這麼多天平白過去。

比這麼多天還要更早一些,同樣是這個人在便利店櫃台,向結賬收銀的她遞名片,那時她隻有陶斯一個名字,隻有十六歲。

他那時說:我有預感,你會成為舞台上最耀眼的人。

陶斯笑了笑,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見她點開新消息,著手添加新的聯係人,嚴方仕鬆緩臉色,才有心情用玩笑的口吻開導:“條件很好的男孩子,你當同齡人相處了解看看,見了就知道,絕對不虧啊。”

倒是沒信口開河。

同樣的地方,上周組合來過中場表演,今天進行的是決賽。

陶斯扶在觀眾席最上方的欄杆,向下俯視賽場。

籃球,多人運動,有一個人持球時的歡呼聲尤為突出。運球,過人,投籃,有一個人做來就是比其他人好看輕盈。

——任池伽,她馬上要見的人。

低一階的座椅上有學生對陶斯招手,目光黏在她臉上,語氣熱情,“同學,你是哪個院的?這邊有位置,一起坐啊。”

很久沒人這麼稱呼她,陶斯搖頭說:“不用,我不是。”

“哦哦,s大的吧,你們那兒過來還挺遠的。”

對方撓撓頭,自然而然地把她劃分到場上另一支隊伍的陣營裡,是遠道而來看本校被暴打的不幸支持者。

他明顯仍未死心,猶猶豫豫還有話說的樣子,陶斯沒所謂,把視線移回球場。

尖叫和掌聲在此時自四麵八方爆裂開,任池伽向上躍起,優越的臂長和彈跳力,使他能視身前對手的乾擾於無物,將球準確無誤扣向籃筐。

嘭啪——

場外有人捏爆充氣禮花助興。

偌大的體育館中,一浪高過一浪的觀眾反饋,氣氛直逼高潮。

這種場景下,陶斯在聯想不可描述畫麵。

男人掰女人的頭,特寫先從胳膊再向下,手掌的力道幾乎就要折斷脖子,好像剛剛被扣進筐裡的籃球一樣。

淫者見淫,事出有因——怪她出門前看過av,她幾百年才看一次av。

脫敏不成,反而在此刻造成一點心理陰影。

她咬住後槽牙,仿佛在幻想咬斷什麼,或是一隻手臂。

忍一時,要表現得安分乖巧,爭取表現得好。陶斯注視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在心裡對自己說。

任池伽外貌出眾,家財萬貫,愛好運動,在名校接受高等教育中,床品也不會差勁……大概吧。

流程是自我介紹,在優雅的環境吃一頓飯,進一步聊天,可能還會飲用一些酒水,再發生關係。

陶斯還在做心理輔導,那頭冠軍已然新鮮出爐,接受鮮花和擁簇的男主角不知怎麼做到,抽空發來消息,讓她去指定地點等待。

她去了,還未說上半句話,被一把塞進更衣室的櫃子裡。

接著眾多球員魚貫而入同一個房間,隔一扇櫃門,鬨哄哄的,像老式火車開過引發的噪音和震動。

離得遠時渾然不覺,這片空間內的雄性濃度讓她想起了倒閉前的劇場,現已成為滅絕物種的粉絲朋友們。

真是久違。

從縫隙透一片紙樣薄的光,在頭頂,在腳底,豎的細割在身上,而沉在黑暗中的陶斯的臉毫無表情。

她給任池伽摸了很久——實際沒有,隻是體感度秒如年。

陶斯把手裡頗具分量的丟到垃圾桶,還是膩乎乎的一層,她張望尋覓紙巾或毛巾,任意可以快速清潔的工具,見到椅子上掛了一條,很新。

任池伽這時開口說結束後的第一句話:“彆動這個。”

他擅用短句,說話像更衣室主人,陶斯沉默照做,聽從像更衣室奴隸。

她忍住火氣,在心中給自己洗腦:做偶像是角色扮演,這也是,沒什麼大不了。

一回宿舍她直奔洗手間。

說是宿舍,其實隱藏在居民樓裡麵,三室一廳,兩人一間,公司租了兩套作為宿舍,miss團裡十二名成員住得滿滿當當。

陶斯進團早,住得稍好一些,房間自帶一個衛生間,不用跟住在另外兩個房間的成員共用外麵的。

她的室友叫瑤瑤,蔣一瑤。

龍頭的水嘩嘩衝掉豐盈的泡沫,露出洗淨的手部皮膚,青蘋果味洗手液聞起來並不像青蘋果,但夠香,擠一泵能洗出滿室的香味,這就很好。

平麵鏡上映出淺淡又精心的妝容,橘粉色啞光腮紅,細眼線,刷得根根分明而纖長的睫毛,陶斯豎起手指把它們戳得亂七八糟。

她濕著手走出洗手間,蔣一瑤原本正在床上做臀橋,見狀半坐起來問:“上個月錢發了,你收到了嗎?”

“嗯。”

“你多少?”

陶斯到桌邊刷刷抽兩張紙,“三千五,一樣的。”

上個月就跑了幾個小演出,都是團活,隻能拿基本工資吃低保,好在不用負擔房租。

蔣一瑤平躺回去,運動中止,自然地拿起手機,一心二用跟她閒聊,

“我才知道嚴方仕忽悠到新金主了,真行啊中年男人的破嘴,不知道哪裡來的冤大頭…”

難得一見陶斯消息比她靈通許多,不僅親眼目睹過冤大頭的真身真貌,還知道這名冤大頭新金主一口氣給半身入土的組合投了三千萬。

三千萬,再添點零頭,湊活能給她發一萬個月的工資。

陶斯想到嚴方仕對自己義正嚴辭“你就沒有責任嗎”時的嘴臉,嗤笑一聲。

誰沒有責任?誰有責任?最好是拿三千五底薪的她責任最大。

——如果永遠對準裙底的鏡頭,從下往上仰拍的視角,好幾次表演前把服飾紐扣扯鬆,人為製造舞台事故博取眼球也能被寫上運營成績單的話。

她一想到這人拉皮條拉到這麼多錢,怎麼都不甘心把原本準備的那句“不乾了”說出口。

在團四年,除開職業生涯初期走過一段上坡路,後麵穩定持續的過氣,陶斯基本沒攢下多少積蓄。

她二十歲,上無老下無小,正是需要金錢的年紀,天殺的大有錢人,中有錢人和小有錢人,這些人的銀行存款怎麼不能無緣無故轉移到她的賬戶裡。

陶斯為自己製定的目標是:快速穩定取得一筆大齡偶像退休金後跑路。

這麼一想,剛經曆過的麵目可憎的手工活,也頓時變得眉清目秀起來。

隻是。

陶斯低下頭,對著雙手凝神沉思:任池伽不說下次,看起來對她也不太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