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桃桃 先吃解藥 4018 字 2個月前

豐富多元的噪音,人群密集,光線幽暗,是sky,附近一帶頗具人氣的一家club。

陶斯和任池伽在遠離音響的外圍卡座,頭對頭,平靜地享用燴飯,一人一份,分彆是黑鬆露菌菇和意式海鮮。

張佑的美食推薦比他本人來得靠譜,濃鬱的黃油加黑鬆露香氣,醬汁包裹住米飯進入口腔,唇齒幸福得都發酸。桌子的高度並不適宜進食,但陶斯吃得高興且沉迷,腰身彎下去,膝頭靠在肩膀,一口接一口。

任池伽那份隻稀稀拉拉動了幾下,一隻手掌大的紅蝦被動釘在她餘光裡,陶斯注意到他好像喝水更多,推測海鮮飯調味偏鹹。

他在她橫掃燴飯的中途尋到空檔說:“外套拉上。”

陶斯愣了下,以為是衣服不注意濺上醬汁,低頭審查檢閱。

任池伽耐著性子:“晃眼。”

“哦。”

她直起身子,領會意思。

背心領口是正常高度,她的胸部也不是太惹人眼球的尺寸,隻要不是過於貧瘠,用隱形聚攏內衣加持都可以達到的效果:弧度隆起,加一道虛張聲勢的溝。

在這種場合,隻能說是大眾尺度。

角度問題吧。閾值真低。

陶斯撇撇嘴,把防曬外套拉鏈拉到脖子下邊,又變成剛才被攔在局外的裝扮。

是張佑熟人組的局。

從門口一路進來,室內雖然禁煙,但人多味雜,她不知暈到其中哪一種香,犯惡心了,死死捂住口鼻,到了地方,就有個帶台的人過來摟住張佑,指了指陶斯說:你倆來,她不大行。

張佑說:“彆呀——來,桃桃,大大方方露個臉。”

那人這時和她露在外邊兒的眼睛對上,目光中看得出怔忪,再開口時,態度明顯有所變化,“唷,扮灰姑娘呢妹妹。”

狐朋狗友的經年默契,三言兩語配合支起豬肉攤,等待她躺上去鑒定顏色。

陶斯把捂在臉上的右手掀開,恰好暈得不行,很明顯地“嘔”了一聲,而後像是自知這聲音十分失禮,淚眼汪汪去看任池伽。

他平時就是生人勿擾的臉,明顯被這兩下擾得耐心告罄了,懶得問張佑這個白癡的罪,拉了她的手往外走。

走了幾步,空中飄來令人心馳神往的味道。

陶斯沒忍住咽了口水,說:“好香。”

盛燴飯的盤子像退潮淺灘,從醬汁米粒間透出瓷白的底,陶斯放下勺子,九分飽了。

她靠上椅背,往右眺得遠一點,眯起眼睛。

這帶是鮮有人光顧的區域,能看到張佑帶一夥人直直朝這兒過來,陶斯隨便掃一眼,攔住她的人赫然在側,男男女女都有,光鮮靚麗的一道。

張佑照常嘻嘻哈哈地湊過來:“任哥,這我兄弟小喬,對剛才的事特過意不去,非得來給你賠罪,說不然回去都睡不好覺。”

被稱作小喬的兄弟——其實姿色很差勁,頂這樣的名號行走江湖,堪稱惡意抹黑曆史名人。

麵對任池伽時,他剔掉對陶斯的挑揀老練,變成閃爍不定的笑意,和殷切的語氣:“任少爺好不容易賞光一次,給您安排儘興好吧。”

他自我介紹叫喬成,算是這家店的小股東。

在一邊充當空氣的陶斯作觀察結論:看來是被張佑緊急調教好了。

她不知道任池伽家裡具體多有錢有勢,嚴方仕提過好像他的家人基本都在國外,陶斯想象那是一個龐大如諾亞方舟一樣的家族,留在國內念大學的小孩可以從名為“信托金”的零花錢儲蓄罐裡拿出三千萬麵值的硬幣,隨手擲給一個無指望的組合,像擲給許願池那樣無期待無所謂。

這對陶斯來說過於抽象了。

在她認知中,把這間夜店當作日常消費場所的人生已經足夠體麵,這是剛看過此地菜單的感想。

她看著被一群體麵人團簇在中心的對象,唯一的觀感是任池伽比這些人好看很多,整潔很多,舒服很多,或許這是諾亞方舟具象化後的呈現。

也可能是她已經被金錢濾鏡腐蝕蒙蔽頭腦。

被搭訕的任池伽顯出一點通情達理,沒完全通,不接話茬,隻是拿起身前的氣泡水,喉結醒目地滾動兩下,啪嗒叩回茶幾上。

算是默許的態度,冷清的卡座一下熱鬨起來。

一會兒沒見,張佑的花襯衫快解到肚臍眼,像蝴蝶處處翩然,降落到陶斯身邊,見她手邊的杯子裡薄荷葉漂浮,多少還帶點酒精,不由對她感慨:“任哥卻滴酒不沾,就這麼清純。”

就這麼清純地挑中自己去更衣室給他打飛機。

陶斯說:“嗯。”

張佑這時轉身接電話,一邊大聲吆喝“最邊上”,一邊奮力張望,沒多久朝一個方向揮手道:“這兒——”

他掛了電話給陶斯介紹,來的同樣是校籃球隊的成員,叫許非同。

許非同不客氣,見了麵一拳錘在張佑胸前,“怎麼想的,從這兒到舞池夠去驛站取個快遞了。”

“任哥乾的。”張佑攤手,把話題引向主角。

任池伽對他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許非同說:“兄弟,這場麵夠離奇。”

張佑得意洋洋:“我沒騙人吧。”

閒聊兩句後,喬成隨口問道:“你們幾個都是一個學校的?”

“我們仨是,”張佑搶先回答道,又指著陶斯道,“桃桃在做偶像啊,女團成員。”

“喔——”喬成很刻意地拉長聲音,煙酒長期共同作用過的嗓子顯出粗礪的質地,麵上浮現意味不明的笑,“女團啊…”

“受不了!女團你笑什麼!”旁邊的女孩子一麵誇張地拍喬成的肩膀,一麵掩住彎起的嘴角。

文字內容正常,配合語氣和表情,在他們嘴裡過一遍就好像談到什麼見不得光的特殊職業。陶斯這樣想,一邊把杯中剩餘的液體喝完。

其實不是特彆大的難堪,喬成應該知道她是任池伽帶來的,但沒被認可證實過什麼關係的女伴。

是這樣。

陶斯放下酒杯,認清自己的處境,輕輕歎了口氣。

全場她唯一需要容忍的人隻有任池伽一個,其餘的賤人通通沒必要。

“是啊。”她開口四平八穩,沒什麼情緒地問道,“女團你們倆笑什麼?”

其餘人原本都在說笑,知道任池伽話少,也極有眼色,沒上趕著硬聊,陶斯這下子有發難的前兆,輕鬆的氣氛凝滯不止一秒。

張佑反應極快,拿起桌上一瓶利口酒晃了晃,說:“小喬,喝沒了。”

喬成長期在夜場混跡,見過的場麵比許佑多得多,更彆提像陶斯這種有點傲氣,經不起玩笑的漂亮姑娘,咧開嘴扭頭招呼人開酒,說:“等著。”

張佑跟她說悄悄話:“桃桃,出來玩兒,要放鬆點。”

陶斯睨他一眼,耳語姿勢太親密,拉開距離。

喝過幾輪,有人按耐不住要下去蹦噠,陶斯本來混入其中,跟在人群裡麵,被任池伽精準點名。

“陶斯,你坐我旁邊來。”他眉目疏淡,打了個哈欠,等人來了,頭歪到她肩上休息。

“你累了嗎?”陶斯問。

任池伽說:“還行。”她沒用香水,身上氣味很清淡,比來時多摻雜一絲酒氣。

“你喝得不少。”他不客氣地點評。

“嘴巴閒著,不知不覺就喝這麼多了。”陶斯跟他說實話實說,又請示道:“任池伽,我想去廁所。”

她這一去就是二十分鐘,直到店裡的某處騷動隱隱波及到任池伽所處的卡座,彼時他在隨口問另一個剛從洗手間回來的女生有沒有看到人。

“沒注意。”對方不太清楚,搖了搖頭,略顯憂心地提到剛聽聞的消息,“舞池那邊好像有人打架,動靜還挺大,不知道報警了沒。”

任池伽說:“知道了。”

偌大的場地空出一個陣,圍一圈人,不止兩個人的混戰,有扭打在一起互相咒罵的,也有熱心拉架的,喬成貌似是被殃及,不知傷到哪裡,痛苦地唉聲歎氣。

任池伽看見有個男人攥住女人的手腕,身形大部分被掩住,穿一件白色背心和牛仔褲。

他直接走過去捏住男人的上臂,稍稍使點勁,把兩人分開。

然後一眼見到圍觀群眾中陶斯的臉。

任池伽認錯人,毫無負擔,更沒對任何人解釋的意思和需要,神態自如地鬆開手,像做一件好人好事不留名的和平使者。

陶斯目睹剛才的場景,見他一邊直直朝自己方向來,一邊開口對她說:“過來,回去了。”

她沒被追究上廁所一去不返,看過了熱鬨,心滿意足地聽話朝他伸手,視線掠過高大的身影向後,察覺到不對勁。

剛被任池伽製住的男人像是喝多了酒上頭,惱羞成怒朝這邊衝,距離很近,氣勢像鬥牛。

“喂!”

陶斯沒什麼思考反應時間,想也沒想把人往自己旁邊一拉,下一秒,男人的腳步不穩,不知怎麼改變了方向,拳頭重重偏落在她的肩上。

身後的人群倉皇散開,她差點站不穩,半個身子都發麻。

任池伽眼見這一幕,臉色陰沉下來,把她往身後帶,彎腰扯起那男人的領口。

出人意料的是,陶斯這時動作比他更快些。

啪。啪。

她走上前來,揚起剛剛沒傷及的右手,落在發酒瘋的男人臉上,兩個耳光甩得響又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