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 04(1 / 1)

黑霧 04

岑施施帶著天皛在黑乎乎的空間裡走了一圈。

一整片排列整齊,猶如莊稼地裡的西瓜似的人頭赫然顯現。

人頭出現的極為突兀,換誰都得嚇一跳。

岑施施轉頭去看天皛,卻見天皛一副接受良好的樣子,還有閒心對著那些排列整齊的人頭進行觀察,然後給出了自己的觀察結論:“都被埋著呢。”

就跟天皛鑽黑霧嘴巴前所見的一樣,他的同學和老師,還有一些沒有見過的人,全都被埋在黑霧的身體裡,隻露了個腦袋在外麵。

他們眼睛合著,偶爾會有個彆比較有活力的人動一動頭,像是深陷夢中,看表情應該還是噩夢。

岑施施指著這些人頭說:“他們都被黑霧吃掉了,被吃掉的人會來到這裡永遠陪伴我。”

說完岑施施看了天皛一眼,“你也被吃掉了。”

隻是她不明白,天皛為什麼沒有被埋起來。

“這就是你說的晚了嗎?”天皛問。

岑施施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看著眼前的人頭,聳拉下肩膀,低迷的說:“是的,一切都晚了。”

所有人都被吃掉了。

天皛在人頭附近走了一圈,嘗試挖人無果後突然問:“你能看見黑霧?”

岑施施愣了下,點了點頭:“大家好像都看不見它,隻有我能看見它。它看我非常傷心,就來安慰我,說能幫我實現願望。”

“是因為你爸媽要離婚的事情在難過?”

天皛的問題讓岑施施再度沉默,半晌之後才應了一聲。

岑施施的父母要離婚了。

她的父母關係不和是一件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因為當年她的爸爸出軌,媽媽發現後鬨過一段時間。

岑施施依稀還記得媽媽慟哭砸東西,爸爸摔門而去的樣子。

後來媽媽不鬨了,隻是在外麵養起了小白臉,跟爸爸互不相讓。

父母之間的很多事情岑施施不理解,她隻是不希望被爸爸媽媽丟下。

明明她記得,爸爸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還是非常恩愛的樣子。

她很恐慌,也求過爸爸媽媽,可是沒有用。

她隻聽見爸爸媽媽坐在一起,用爭吵的方式商量,她到底該給誰的問題。

天皛會知道這件事情也很正常,畢竟學校裡也有跟她關係不好的同學拿這件事情嘲笑過她。

“因為你的爸爸媽媽要離婚,你感到很難過,所以跟黑霧說,希望大家可以永遠陪伴你,不要離開你?”

岑施施揪住自己的小裙子,抿著嘴提高了聲音:“我希望他們可以愛我,不要丟下我,就像是以前一樣……不會離開我。”

“可這裡被埋著的不止你的父母。”

“好吧……我太難過了,就希望所有我喜歡和喜歡我的人都不要離開我。”

岑施施把頭低了下去,說話的語速也變快了起來,“我知道這件事情我做的不對,可是所有人都會離開對嗎?就連爸爸媽媽以前都跟我說愛我,睡覺的時候會親親我,可是他們現在誰都不想要我,就算看見我在哭也隻是說我不懂事……你也要跟著一起責怪我對嗎?我……”

岑施施後麵還要說什麼,卻被天皛打斷了。

“啊……其實我覺得你會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誰都希望自己喜歡和喜歡自己的人不要離開,隻是你的做法實在是太粗糙了。”

岑施施抬起頭來,以為自己聽錯了:“……啊?”

“我說,你的做法太粗糙了。”

岑施施懵了,感覺此時雙手環胸的天皛看著有些陌生。

磕巴半天岑施施才發出了迷茫的聲音:“那我該怎麼做?”

“這是一個好問題。”天皛笑著拍了拍手。

聽岑施施說了許多的天皛,大概已經明白了岑施施心中的糾結所在。

不過是想要“被愛”而已。

“愛”在天皛看來可是一個極其昂貴、不可估量的“奢侈品”。

畢竟末日這種資源匱乏還到處都是怪物的世界,人類活得猶如行屍走肉,隻有對“生”的本能渴求。

天皛也是後來強大了,才逐漸開始思考生存以外的東西。

末日裡的人和人之間光是建立“信任”都很艱難,又遑論“愛”。

但天皛還是見過“愛”的。

那些心中有愛,或者追求“愛”的人。

天皛確實被“愛”所震撼過,但不可否認的是,那些人最後都死得很慘。

天皛無法向岑施施訴說與“愛”有關的話題,但把岑施施的問題簡化,如果僅僅隻是讓他人無法離開自己的話……

“如果你僅僅隻是想要他人無法離開的話,其實非常簡單。”

天皛的手在半空中劃了一道弧線,“人類無法離開空氣和水,離開就會死掉,沒有人想死對不對?除去這些,瘸子也無法離開他的拐杖不是嗎?

“如果你想讓一個人心甘情願的無法離開你,那就把他變成瘸子,而你成為他的拐杖不就好了嗎?”

這些話天皛說得輕描淡寫,岑施施聽得滿臉震撼。

天皛去看岑施施時,感覺眼前的小女孩整個人都快要被那一段話震碎了似的。

天皛抬手在岑施施的眼前揮了揮,“你還好嗎?”

岑施施轉動自己的眼睛珠子,視線落在天皛身上,欲言又止,一副語言功能退化了的樣子。

天皛:“……”

天皛露出一個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我開玩笑的。”

岑施施終於呼出一口氣,“開玩笑的啊。”

“但是事情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的願望也算實現了,可你並不開心。”天皛指了指整齊排列的人頭們,“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的話,你還會跟黑霧許願嗎?”

看著眼前的人頭,岑施施頹唐道:“……這不是我想要的樣子,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其實也不算晚。”

天皛的話讓岑施施驟然望向他。

天皛笑著說:“如果你可以把他們全都吐出去,我再幫點小忙,也許事情沒有你想得那麼糟糕。”

“吐出去他們就不會死掉嗎?”

“不會。”天皛肯定的說。

也許是天皛的神態太過篤定,也許是岑施施也希望能夠改變現在的情況,於是岑施施選擇相信天皛的話語。

……

還是天皛自己主動從黑霧的嘴巴裡鑽了出來。

先前看起來不可一世的黑霧,此時卻像是吃壞了肚子似的趴伏在操場上。

而被黑霧控製,眼中無光的岑施施卻像是恢複了神智,重新站到了地上,開始拔自己後背上的黑霧觸手。

那些天皛根本拔不動的黑霧觸手,岑施施自己動起手來好像也沒那麼難,隻是一看就覺得很痛。

真的很痛。

痛得岑施施眼淚都出來、手腳在發抖,但她還是非常努力的拔。

一邊拔一邊慘叫。

岑施施被痛得想要停下來,抬頭卻看見天皛蹲在一旁,跟她對上視線時,天皛還笑著給她拍手喊加油,跟她說:“為了讓大家不要死掉!”

於是岑施施繼續用力拔。

終於,第一根紮根在她背上的觸手被她扯了下來。

隨著觸手被扯下的同時,一個人從趴伏在地,看起來也很痛的黑霧嘴巴裡被吐了出來。

被吐出來的是天皛同學。

天皛走過去將這個同學往一邊的空地上拖。

就這一段路的過程,這位看著好像已經沒有呼吸的同學胸膛再次起伏。

黑霧加諸在他身上的影響也跟著祛除。

這種變化極為明顯,趴伏在不遠處的黑霧有所察覺,朝著天皛所在的方向伸出觸手,卻又在半空中卷了回去。

它很痛。

它的痛來自岑施施。

確定同學沒事後,天皛朝著岑施施喊了一句:“人沒事!”

於是岑施施動力更足,對自己下手更狠了。

“嗷——!!!”黑霧在慘叫。

“啊——!!!”岑施施也在慘叫。

天皛就站在岑施施和龐大的黑霧跟前,看著岑施施拔自己後背上的那些觸手。

隨著一根根觸手的脫落,越來越多的人被從黑霧的嘴巴裡吐出來,岑施施的後背上也留下了一個個觸目驚心的窟窿。

她真的很痛,但隻要抬頭看見天皛笑著跟她說“加油”,說“大家都沒事”,岑施施便悶頭繼續拔自己後背的觸手。

天皛垂眸看著她,不得不說確實產生了驚訝的心情。

難以想象,一個小女孩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而且痛成了這樣,還沒有暈過去。

但是她已經要到極限了。

黑霧在岑施施的行為□□積縮小了很多,它痛得趴在地上,岑施施也趴在地上。

此時的岑施施看著模樣淒慘極了,她甚至痛到了眼前的畫麵都變得模糊,連天皛的聲音也聽不見了。

可她還是努力的抬起手……

然後她察覺到自己的一隻手被握住了。

也是在被握住的一瞬間,岑施施身上全部的負麵狀態全部減弱了一半,她能看清也能聽見了。

她看見天皛半蹲在她的麵前,握著她的手,笑著跟她說:“不錯嘛,就差一點了。”

於是岑施施虛弱的笑了一下,再次抬起手,反手向自己身後所剩不多的觸手抓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