苜蓿花語(1 / 1)

下午是牧場的科目二,割草。

隻見一輛配備了割草器的拖拉機從車庫中開出,輪胎水坑裡轉動,卷起陣陣浪花。

前驅幾步後,隻見寧欣怡掛起倒擋,像開一輛跑車般漂移到自己的身旁。她的駕駛拖拉機的技術看起來已經臻於化境。

“快上車!”

坐在副駕駛的譚雪瑤認真地觀察著寧欣怡的操作。離合鬆開後,引擎砰砰響,冒出一陣漆黑的濃煙,嗆地他連忙捂住鼻子。

“怎麼了,不習慣?”

他點點頭。

“這地界的油品可沒有國六標準!你得慢慢習慣。”寧欣怡解釋地同時按下了割草機的按鈕,葉片飛速旋轉起來,噪聲嗡嗡。

拖拉機在開闊的草場裡馳騁,涼風嗖嗖地刮在譚雪瑤的臉上。今日風和日麗,雪青色的花海在視界中一覽無餘,更遠方些,更為高聳的群山依舊沒有褪去雪白的衣裝。

譚雪瑤向後張望,割草機的後麵被拖出一條長長的泥土帶,烏黑而深厚,一看便知肥力十足。

“姐姐,這些牧草開出來的,怎麼都是紫色的花呢?我都找不到彆的顏色的花朵了!”

“嗬,這叫苜蓿草。牛犢們最愛吃這個。”寧欣怡介紹道。

這原產於中亞高原的雪青色小花,在地球另一端的高山中長得如此茂盛。苜蓿草固然產量大營養好,可讓苜蓿真正坐穩牧草王座的理由,是它豆科植物的身份。

世間的豆科植物都是忠貞不二的造物,苜蓿亦然。根瘤菌為了和苜蓿活在一起,拚命地收集空氣中的養料,而苜蓿草則心甘情願地讓根瘤菌汲取自己的養分。

也就是說,每一株苜蓿都注定將和它身上的根瘤菌共度此生。它們的相遇隻是偶然,它們的廝守卻屬於永遠。

這個下午對於譚雪瑤而言收獲頗豐,而晚間的山野,倘若沒有星星便是無儘的漆黑,自然乾不了農活。在帶著院子的大彆墅裡,譚雪瑤閱讀農學書惡補農業方麵的知識。

農業的各種細節對他來說枯燥異常,各種農藥的噴灑係數公式讓這個高考數學隻有28分的偏科小王子頓時頭大。

譚雪瑤還是走神了,他看著門外發呆,不知過了多久寧欣怡經過門旁,手裡拿著一袋寫著“氧樂果”的玩意。

“姐姐,你拿著什麼東西呀!”他頓時變成一隻好奇寶寶。

“樂果啊。又不是什麼很奇怪的東西,好好看書......”

寧欣怡還沒說完他就按捺不住自己的表達欲望了:“姐姐,我要吃!應該是本地特有的一種好吃的水果吧!”

隻見欣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對農業還真是一竅不通啊。”

“這是農藥,劇毒!我看你是想上天了!”寧欣怡拿出了一副老媽子般的氣勢,猛戳包裝袋上的標簽。

“哎喲,疼!”他發覺自己的耳垂被重重地捏了一下。

“長點記性,這樣進步才快。”

作為老牧場主,寧欣怡是吃透了譚雪瑤的成長曲線。

第二天他把離合鬆的太開讓高速行駛中拖拉機直接熄火,恰逢坑洞差點翻了個底朝天。結果被寧欣怡罰他今天沒有雞蛋灌塔可吃了。

那一天譚雪瑤玉玉了一晚上,差點沒睡著。

可一大早起來又像個沒事人一樣,再細膩的男人,終究也算是皮實。

這天上午,老牛的眼神也從前幾天的莫挨老子變成了一副溫情脈脈的樣子,終於認他這個遠方來客作老熟人了。

而譚雪瑤也學會適應了牛舍不太優雅的環境,鏟糞工作非常麻利。他問寧欣怡自己能不能休息一下,可寧欣怡卻很乾脆:“不行。”

“可是姐姐!”

“山上的交通已經恢複多時,我們農場的員工們也要來了。”她指了指遠方那裸露著的黑土。現在,無邊的黑土正等待著新鮮種子的到來。

“行吧!”譚雪瑤回答地很勉強,食客如今又要兼職做廚子了,但作為酸酒鴨的榮耀掌門,他對於攻略“灌餅”這種不入流小吃很有信心。

然而豆油滴在鐵板上頓時滋滋亂跳,好一些還彈在他的手上,給他帶來陣陣劇痛,他不得不把手指放在耳朵上降溫。這倒油的第一步,便給譚雪瑤來了個下馬威。

“這點油怎麼夠,要寬油!”耳畔響起寧欣怡指導的聲音。

啊,寬油,這噩夢般的名詞,成為一個頂級廚師的第一場修行便是有關勇氣。按照他們G省客家人的話來說,這是舍不著鞋子套不著狼。沒有足夠的油,任何東西都會被牢牢地粘在鐵板上,燒糊為止。

他再次倒出了油,這次手裡鐵板更遠,小心翼翼下終於完成了對鐵板的潤滑。薄入紙片的白餅壓在鐵板上,頓時熱氣升騰。

牛肉芝士生菜,熟悉的配方,但要憑自己的手放下去時,還是多少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快點翻麵,不然糊了!”與酸酒鴨的自動烤爐不同,煎餅的手動翻麵是如此考驗時機,兩秒的間隙帶來口感的差異總是天差地彆。

譚雪瑤還是憑借自己豐富的廚房經驗有驚無險地做出了一份完整的塔可。寧欣怡當即撕下一口品嘗。

“嗯,不錯,有我的八成風範。”

當他攤好八個塔可時,遠處牧場的大門駛進一輛大巴車,行駛在泥路上發出有周期性的嗡嗡響聲,冒著長長的黑煙,前擋風玻璃和車體破爛不堪。

嗯,這輛大巴車可真有拉美風範啊,他心想。不一會兒車上便下來了十幾個人,男女老少都有,都是寧老板娘請來的員工。

“como!”寧欣怡示意他們快點來吃。

“姐姐,你變位搞錯了,是come!這才是吃的第三人稱變位!”批量做塔可的繁重工作令譚雪瑤有些怨念,因此他找準機會向寧欣怡掉了個書袋。

“你西語真好!”寧欣怡冷不丁地回答道。下車後的眾人來到他的煎餅攤前排隊領塔可。

不一會兒,“嗯!”地哼哼聲便此起彼伏。品嘗美味食物所發出的聲音倒是全人類通用的,他仔細地審視著食客們的麵部表情,就在這時,不知是誰的手機響鈴,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

“hola!”原來是寧欣怡的手機來電了。

“喂,自己人,寧女士,鴨子已經到機場了!”電話那頭傳來一位老頭的卡痰音。

“好!”.......

“快,上車!”譚雪瑤馬上接到了新的命令。

“哪,哪輛?”他遲疑了。

“就是那輛大巴啊!”

天哪,什麼報應呀!剛嘲笑完這輛老爺大巴,自己就要成為車中人了!他抱著一百萬個不情願拖著步子登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