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群山中顛顛簸十來個小時，讓譚雪瑤的玉臀很受傷，剛一睡醒他就感到腰酸背痛。

一塊白色的路牌反射著晨曦，刺地他眼睛生疼。

“歡迎來到L城”，另一塊路牌上標著“機場↑23公裡”

L城建在群山和大洋間的峭壁上，為了儘可能讓機場遠離群山，勤勞的當地人選擇向海洋索取土地，在海中建起了一座橫平豎直的人工島。

大巴行駛在跨海大橋上，譚雪瑤遙望天際，班機在地平線與白雲的兩端間起起落落。

七點四十五分，一輛巨大的貨機平穩地降落在跑道上。國內的小鴨子結束了它們遠渡重洋的奇妙之旅，從艙門中被一籠又一籠地拉出。被重新部署在排隊等候的貨車上。

當確認所有的鴨子都下了飛機後，地勤員大喊一聲：“喂，出來！”

譚雪瑤好氣地睜大眼睛，想知道到底還有什麼可愛的東西會出現在他眼前。

不料，一個人下來了。是中年男子，頭皮反光，人字拖劈啪作響，而那大紅色的格子襯衫根本掩蓋不住的，是那出離油膩的啤酒肚，宛若古畫裡的大將軍。

男人拎著一個航空鋁材的箱子，根據譚雪瑤過往的經驗，十有八九是寵物。

“跟我走！”寧欣怡的命令傳來，步伐如風，譚雪瑤隻好像個掛件般跟在後頭。

“喲，老葉！咋跟著貨物一起跑來了！”寧欣怡用手背掩著嘴輕笑了幾聲。

“哦！費事坐客機了，能省則省！這貨機空間也寬敞。”老葉的卡痰音在譚雪瑤耳邊震蕩。

“雪瑤，這位就是人稱G省鴨霸的葉利貞，在G省有十多個大養鴨場。”

譚雪瑤見過很多年輕而體麵的商業名流，但葉老板和他們不一樣。

葉老板充滿了實業家特有的篤定氣質，眼神中充斥著一往無前的使命感。

“大叔您好，勞煩您遠渡重洋送來這麼多鴨子......”譚雪瑤的呼吸有些急促，手心捏滿了汗。

“聽說你也是講客家的！既然如此也算半個老鄉。”

“啊，是的大叔。”

“小夥子，好好乾，大叔養了半輩子的鴨子，咱就不相信，我們自己的鴨子，會比外國人的差！”隻見大叔做出加油打氣的手勢，又拍了拍譚雪瑤的肩膀。

加長轎車不一會兒便開進了葉老板住宿的華人酒店，享用完一頓豐盛的嶺南風味午宴後，譚雪瑤看見葉老板在向自己招手。

“小夥子，過來！”

隻見葉老板把他帶到餐廳門外，點燃一根五葉神香煙。

“想來時間也真是過的好快，非常快！人生一晃就到了中年.......”葉利貞談起了他的崢嶸歲月。

80年代時，作為一個農民的孩子考上了當地一所著名的農機中專。然後又進城上了大專。畢業後便被分配到了當地的農科院，從最基層做起，一步步被推薦到了大城市。

“孩子啊，那是九幾年，當時國內經濟還不是太好，我的上司。其中大多是本科生，碩士博士都有，可大部分人都被其他國家挖走做研究了。”講到這裡，葉大叔邊微笑邊歎氣。

那時，葉大叔臨危受命被上峰破格高升，上峰在開會時都嘲笑他說是“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

“我當時怎麼回答的！”說到這裡葉大叔突然起勁，滿麵紅光：“我說，同誌請放心，我學曆不高但誌氣高，組織願意給我這個機會，我就算是成為薑維也在所不辭！當時掌聲那叫一個雷動啊！”

時間過得很快，經濟一天天好了起來，在加入世貿那年，葉老板悍然決定隨潮流下海創業。才成就了如今這番養鴨帝國。

“大叔您的往事可真是振奮人心，然而我有一些想法，能聽聽嗎？”譚雪瑤在振奮中又伴隨著一絲糾結。

“說吧，孩子。”

“明眼人都知道，我們的鴨子不輸外國的，然而怎樣才能讓這裡的人也相信這個事實，那可就太難了。”

隻見葉大叔冥思苦想很久，譚雪瑤以為葉大叔這種年紀的人，難免會開始說起道理。

不料葉大叔卻說：“孩子，我們這代人經常被教育要實事求是，至少我是聽進去了的，在這方麵我確實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你看現在雖然我也是事業成就，但終究是個山村裡出來的土老帽！不懂是真不懂啊！孩子，你加油吧。過去老書記總是教導我們，道路是光明的，前途是曲折的。”

原來看似油膩的中年男人卻絲毫沒有登味，縱使腰纏萬貫歸來仍舊是個樸實的老農。葉大叔字裡行間的語重心長，深深震撼了譚雪瑤。

深夜的酒店裡他邊踱步邊回想葉大叔的那些話，時而靠在寒氣凜冽的窗台前沉思。在床旁的桌子上，是隻剩下半瓶的一升裝長樂燒酒。

L城的夜依舊車水馬龍，車燈的紅光穿透一道道霧氣，變作一道道光暈映入譚雪瑤的眼簾。葉大叔為了育種工作從山村前往城市，而自己又要為了在彼岸推廣祖國的鴨子，從大城市來到人跡罕至的高山草甸。

人在命運麵前就是一顆隨風起舞的蒲公英，隻是無論落在哪裡都彆丟份啊！譚雪瑤，你聽見了沒有！他在心裡自言自語道。

太陽已經把窗簾曬地滾燙了！門外響起陣陣門鈴聲，昨夜酩酊大醉的譚雪瑤才從睡夢中起來。自他開始乾農活起，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晚起過了。

“嘎吱。”他打開門。

“嘎！嘎！嘎！嘎！”

“哇！寧欣怡，這是什麼？你乾嘛把鴨子帶過來！”譚雪瑤嚇了個激靈。

“嗬，這可不是一般的鴨子，送寵物可是我們公司規矩裡的員工福利！”

“員工福利？”這可太令人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