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走廊不斷傳來急促腳步聲和驚恐呼喊，還有零星的槍聲在研究所內回蕩。紅色的燈光不停閃爍，給這片鋼鐵走廊蒙上一層血色陰影。

葉辰咬牙，看向林凝：“走，已經沒有人手來重新裝回磁光阱了，先去完成封裝進入束縛態，液氦溫度還是太高了，自由態的情況，內部結構堅持不了幾個小時。”

她腦中一陣眩暈，卻依舊強撐著冷靜。

若是核心出事，一切都完了。

“好。”林凝拔腿就跑。衝過幾道自動門，人們四散逃離，或抱頭躲進避難所，或試圖扛著設備奔向安全出口，警報的回音縈繞不絕。

昏暗的走廊口，遠處火光時明時滅，破碎的電纜與散落的儀器堆滿過道，一股焦糊味嗆得人幾欲作嘔。

葉辰正想將核心帶去倉庫，那扇門後忽然傳來淒厲的喊聲。

“救……救命……有人嗎？”

那聲音幾乎被坍塌的牆麵與合金塊掩蓋，顯得極度微弱，卻帶著令人心驚的絕望。

林凝腳步一頓，數據線纏上葉辰的右手觸點。

“你聽見了嗎？有人在求救。”她在戰術頻道中這麼說。

葉辰後背一陣涼意——聽得出來，這是研究所裡某位工作人員的呼救。

她小心探頭，看見那扇倉庫小門半開著，縫隙中透出微弱的燈光。

一名瘦弱的男子正匍匐在地，身下似乎拖著血漬，艱難地往門口挪動。

他衣袖破裂，雙腿抖得無法用力。

那門縫後，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帶著某種細碎的鱗甲摩擦聲。

兩個人瞬間對視，心裡都清楚，那幫蜥蜴腦袋就在附近。

“我去看看情況。” 葉辰戰術頻道中“開口”，“我有經驗。”

說“有經驗”其實是自欺欺人，方才獨自對抗敵人的戰栗還未散去，可必須要做點什麼。

林凝深深吸了口氣，點頭。

“幫我掩護。” 葉辰將小心地將儲存罐放在掩體後，保持稍微下蹲，輕輕挪動位置，靠近門口。

她側貼著牆，拔出配槍，從門框一側緩慢向內移動視線，隨即眉頭鎖成一線。

看見那高挑蜥蜴人半彎下腰，灰青色鱗甲泛著金屬光澤，豎瞳裡寒光閃爍。

地上，一個身穿製服的男子被束縛著，似乎有彈片紮入腿部，血跡洇開在灰暗的地麵上。

他勉強撐著上半身，想往後挪，可每動一次就顫抖不止。

“饒……饒了我……”那男子唇色發白，聲音嘶啞，幾乎說不出話，眼底絕望像火一樣在燃燒。

葉辰可以感受到她身後的身體繃緊了，共享的視覺讓林凝也看到了這一幕。

回頭看了一眼，林凝雙手緊攥，指節泛白，眼中有淚光，卻努力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響。

“怎麼辦？”林凝的“聲音”帶著顫抖。

“靈衡，分析敵人狀況。”

“六肢蜥蜴型生物，預估致命點為頭部，但仍建議對身體中段進行飽和打擊。

“武器為定向能，裝甲為先驅者技術產物，代號“ZXXM”寵物複健器的改型，大概率無電磁防護，建議使用EMP。”

藍色的文字在視網膜上閃爍。

就在她們還未做出判斷時，慘劇已經無法阻擋地發生了。

蜥蜴人沒有發出多餘的吼叫，僅僅用粗糙而帶鱗的手掌一把揪起那人的後頸領子，如同拎一隻小動物。

研究員神情痛苦，想掙紮卻毫無辦法。他嘴唇張張合合，似要開口求饒，卻沒能發出聲音。

蜥蜴人微微仰頭，用低沉的鼻音發出若隱若現的嘶鳴，好像在向什麼通訊器示意。

而後猛地反手將那研究員的身子重重摔在地上。

男人胸口撞在鋼板邊緣，發出沉悶的一聲悶響。

他忍不住痛呼一聲，可外星士兵並未給更多時間，緊接著就用手中“短棍“頂住那人的後頸。

“嘶——”一陣電流聲，像是低功率的能量脈衝。

然後是一記沉悶的物體倒地聲。

葉辰眼神驟然緊縮。

她能感到自己心臟在加速跳動，血液洶湧流過耳廓，轟鳴不絕。

但她死死咬住牙關，隻讓怒意在心底燃燒。

她攥緊拳頭，看那蜥蜴人垂下槍口，似乎已確認目標死亡，接著又轉身搜尋房間，像在排查有無其他活口或有價值的設備。

“封裝機是先驅者設備吧？我有一套定向EMP裝置可以癱瘓那個蜥蜴頭。”林凝身體在發抖，葉辰幾乎能通過數據線感受到她的憤怒。

“是，封裝機免疫常規的EMP。

“牆也很薄，不用怕衰減。

“你先繞到側麵牆邊，把EMP布置好。我找機會開槍。

“開啟遠程頻道吧，但是小心無線電暴露。”

通過靈衡用僅存的幾個攝像頭確認大概率沒有第二個蜥蜴人後，葉辰指揮道。

林凝愣了一下，緊張得手足都冒冷汗。

可她還是點頭：“好，一定要殺了它。”

那隻蜥蜴人正走進隔間翻找什麼，尾巴不時撞擊地麵，發出沉重的響聲。

灰蒙蒙的光線下，可以看出它頭部的鱗甲宛如尖銳的鱗刺，半擋住了臉部，但那豎瞳仍然警覺。

葉辰貼著牆，握緊了手中的高斯手槍。

林凝一點一點遠離葉辰，仔細調整角度，緩緩將EMP發射端貼著混凝土牆卡死，隨後躲到掩體後麵，緊張到幾乎要摁錯EMP開關。

“靈衡，報告敵人位置。”葉辰在意識中呼喚AI。

電子音輕而冷靜：“左前方十米處，目標背對你。外裝甲覆蓋肩與軀乾。已經進入EMP範圍。”模擬的畫麵展現在腦中。

她朝林凝發出信號：啟動EMP。

一聲尖銳的嘯叫，電磁脈衝彈瞬間炸開，蜥蜴人僵直在了原地，它的外骨骼癱瘓了。

時機已到。

葉辰從門框處探出半身，手槍自動鎖定敵首，果斷扣下扳機。

子彈呼嘯著撕裂空氣，射入蜥蜴人額側。

它嘶啞地狂吼，身體劇烈抖動，重心不受控地撞在牆壁上。

再次開火，直到將電容耗儘，潑水般的子彈鑿入那外星軀體。

對方掙紮片刻，發出好幾聲短促嘶吼，最終撲倒在地，尾巴抽搐。

空氣彌漫著電離後的味道，林凝從掩體後探頭： “葉辰……它……還活嗎？”

“先彆靠近。”又對準身體再補了幾發，看著對方抽搐逐漸平息。

“現在差不多了。”把槍舉在身側，目光死死盯著那隻已失去氣息的蜥蜴人，葉辰看上去似一瞬間才真正放下了心頭大石。

林凝低頭看見那身軀麵朝下，鱗片染上暗色血跡，她扶住牆，平複心跳。

“我們成功了。”她小聲說，眼眶裡噙著熱淚，卻勉強讓自己笑了笑。

“嗯。”葉辰低聲回答，然後舉槍環顧四周，“沒有彆的敵人。走，去完成封裝。”

“彆想太多。先拿殼子，趕緊走。”林凝聲音發顫，但仍保持冷靜。

她們拖開那具蜥蜴人屍體，迅速衝進倉庫。裡麵冷氣逼人，數個大型密封櫃在合金地麵上排成一列。

林凝用終端刷開其中一個櫃門，露出冰冷的濃霧。那裡麵放著的正是超光速核心的“外殼”——布滿複雜線纜管路與光纖的卵形設備。

“快。”葉辰與林凝合力把外殼搬出來。它有點沉，不過好在有外骨骼輔助，勉強能抬動。

兩人小心地將外殼放在倉庫隔間中的封裝機邊上，再將臨時儲存罐擺在操作台正中。

一旁的調試台，光纖線纜混亂糾纏，林凝把數據線接入其中，啟動設備的計算機。

她們看著，人類的命令在設備中流轉，信號由電到光，糾纏的光子經由一係列複雜過程後，轉換為了旁邊這台古老機械所能理解的指令。

暗金色小球緩緩從罐中升起，周圍空氣扭曲，倉庫地麵上，影子輕微晃動，拉長又收縮。

葉辰啟動外殼自檢，卵形轉動著浮起，導光晶體閃閃發亮。

“一切正常。”林凝用手勢示意。

暗金球體被輕輕送進那卵形空腔，短暫的震顫後，球體與外殼緊密貼合，附近的光線開始朦朧扭曲。幾秒後，一切歸於平靜。

封裝完成後，葉辰迅速將那卵形設備搬到倉庫一角的臨時掩體後。

林凝跟在她右側，弓腰前進，時不時用餘光確認周圍死角。兩人背貼著金屬箱，呈斜向分布，互不乾擾視線。

倉庫裡昏暗，金屬梁橫著斷裂，偶爾有零星火花迸濺。她不敢大範圍亂動，隻能用最小幅度的抬頭去警戒門外那片區域。

葉辰握住手槍，瞄準前方缺口，神色冷峻，內心卻高度戒備。指尖懸在扳機上，稍有風吹草動，就隨時可以射擊。

入學時訓練課裡對巷戰準則的講解在腦中回響，她又想起動力甲中教學士官清冷的聲音：“交替掩護，保持靜默，時刻注意回頭路。”

一絲荒誕在她心中劃過：她曾經以為這些訓練隻會在模擬演習裡用到，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如此身臨其境。

從未想到會有這麼真實的一天，自己居然會在鋼鐵與鮮血裡徘徊，直麵死亡。

時間在戒備中流逝，警報的主音忽然停了下來，紅色警燈也由閃爍變成了常亮。

廣播傳出鎮定的聲音：“所有殘餘敵人已被肅清，所有科考組、技術組立刻將核心物資向星港方向轉移。重複，所有非軍事單位立刻全麵轉移。”

來不及休息，迅速收拾完需要撤離的資料和設備後，以及最重要的超光速核心，葉辰和林凝跟隨著運輸機器人走出研究所的大門。

“劫後餘生啊，我們馬上就能撤離了，回泰倫之後絕對要大吃一頓……”

機器人將貨櫃小心地載入運輸車中，葉辰剛放鬆一點，卻看到天際線上，一座遠在幾十公裡外的宏偉建築——反引力發生器的主塔正高速傾斜。

那座曾經讓無數飛船輕鬆離地升空的巨大支架，如今轟然坍塌。卷起的煙塵和火舌高達數百米，在半空散成灰黑色粉塵。

“天啊……”林凝張大嘴巴，聲音裡帶著震驚和悲傷，“那是星港……怎麼……”

葉辰隻覺得心裡冰涼：“沒有反引力發生器，‘啟明星’號飛不起來，我們撤不走了。”

必須要做點什麼，如果再不想想辦法，不僅是她，所有人都會成為戰火中的犧牲品。

她身後有人在咬牙切齒地咒罵，有人絕望地抓住頭發。可更多人放下手裡的活兒，開始飛快地收拾剩餘儀器——他們知道，在這裡拖延毫無意義，必須將精力儘快投入到更有意義的事情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