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渺渺(1 / 1)

芙洛故事集 芒斯特爾 9077 字 2個月前

玩了個夠,二人便準備順著之前偷溜出來的密徑原路返回。

薑毓北握著餘渺的手慢慢走著,月光照亮了狹窄的石階小道,也照亮了少年欲言又止的白淨麵龐。

可惜最終還是沒能忍住,於是薑毓北半扭過頭看向餘渺道:“我身上帶錢了,雖然那數目確實不小,但直接賠應該也夠,那鐲子可是是你娘留給你的遺物,真的沒問題麼?”

想了半天其實也沒想起來那小銀首飾長啥樣兒的餘渺本人倒是哈哈笑了兩聲答道:“哦,你說那個啊,沒關係沒關係,沒什麼意義的小玩意兒而己,我娘信中說了,本來就是留著給我換錢用的,你看,我這兒還有很多呢,“

女孩抖了抖自己兩隻袖子然後各自掀開,兩條細白手腕上都套著五六隻手鏈鐲子啥的,金銀玉石全都有,看著個頂個的貴重。

但這些也不過就是霞澣夫人遺產裡極普通的一小部分而己。

薑毓北是聽自己爹說過的,雖然渺渺的爹是個兩袖清風的窮光蛋劍客,但是她娘親卻是天下有名的經商奇女,走南闖北積攢了不少身家。

他之前也沒特意了解過,隻知道不是一般的富有,如今看到這一溜金燦燦明閃閃的物什,才總算對這個概念有了更細致的認知,便對餘渺道:“即便如此,也不可肆意揮霍,一絲一縷,當思來之不易。記得仔細些,叫某些有心人看見就不好了。”

“放心,我都懂的,真正要珍惜的東西我都好好收著呢,但小北你也真是,平時安安靜靜,一說起這些大道理就變得和胥言堂的夫子似的,明明還沒我大呢。”餘渺拉好袖子蹦跳兩步走到他前麵:“小心到時候也和夫子一樣早早就掉頭發。”

“不會的,他那個是體質原因,我身體好,所以不會的。”薑毓北認真答道。

“唉,師父說的果然是真的。”餘渺對著他輕輕搖了搖頭,一臉痛色。但聽了她這話,少年卻不禁擔心起他爹會不會和渺渺說他的壞話,趕緊問道:“我爹說什麼了?”

“說他一生風流倜儻,怎麼生出來你這麼個小木頭。”女孩模仿著語氣,手指還學著師父平常訓話的樣子點了點少年的額頭。

薑毓北臉有點紅,過了會兒才憋出一句:“他說的不對。”

對此餘渺表示認同,當著人兒子的麵兒開始批評他爹:“是吧,明明師父一點兒也不倜儻,但也不風流,就是睡覺太愛打呼嚕了,讓師娘睡不好,師娘睡不好呢,我們就得遭殃……”

說著說著,餘渺也打了個哈欠,薑毓北默默看著她精致的側臉,眸中閃閃,心道,我才不是木頭……

卡著快到夜禁的最後一刻,二人才在守門大哥充滿怨念的目光中蹭進了園內,輕手輕腳準備回各自房間。

餘渺又想起了午時她摘鐲子時薑毓北盯著她手腕猛瞧的事情,再加上他剛剛說的那些話,靈光一閃,餘渺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答案,於是她出聲把人叫住。

少年回頭道:“怎麼了,肚子餓?”

女孩搖搖頭:“小北,你那時候好像一直在看我的手?”

薑毓北身體一僵:“是、是啊,你看到啦……”

看他這不自然的反應,餘渺恍然大悟似地一拍大腿道:“我就知道,你也喜歡那個鐲子對不對?”

“我喜……啊?”薑毓北差點兒被嚇個半死,但聽到結論卻是瞬間起了一頭霧水:“你怎麼會這樣覺得……”

“我該早點發現的,但我都已經送給人家了,小北還借著買吃食的間隙拿錢和人家換,這也不太好吧。”

餘渺還在自顧自說著,薑毓北卻已經是如芒在背,麵紅耳赤了,沒想到她連這個都知道,該說真不愧是全宗門上一頂一的耳力目力嘛,好強……幸好當時沒太說漏嘴,不然這紙裡的火可就包不住了。他隻是不想讓渺渺貼身的東西被外人拿著而已,誰知道會變這麼尷尬。

“我……呃,這個是我不對,當時隻想著那鐲子花紋實在好看,白白送了太可惜,所以才……”薑毓北在保證不露餡兒的情況下瘋狂解釋,生怕在渺渺心裡留下不好的印象。但餘渺又怎麼會是這樣的人呢,她隻覺得一定是平常沒送過什麼好東西給小北,才讓他以為那鐲子對自己很重要的。

“小北要是喜歡,明天我就挑兩件給你,或者我帶你去庫房,看上哪個你自己拿?”

“……沒事,其實也不是很喜歡,沒有意義的東西便是俗世金銀,擁有再多也是徒勞。”他心情平複之餘還有些苦澀,自己在她心裡是不是也是屬於可以被人任意拿取的那部分呢。

“是哦,”餘渺眨眨眼,若有所思道:“那些都太普通了,小北當然配得上更好的。”

薑毓北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句話的意思,就見女孩從自己脖子上摘下了什麼東西,然後走到他的麵前,踮起腳來。

“你在做什麼?”他輕聲問道,雖然能猜到在乾嘛,但還是忍不住想親自確認。

餘渺係得有些吃力,隻高出一個頭多而已,她就要踮著腳舉著手才行了,嘴裡碎碎念著“明明吃的是一樣的飯”之類的同時抽空回了一下他的問題:“好東西呀,真正的好東西,能讓我看上眼的可不多,應該夠格吧?”

係好之後,薑毓北低頭去摸,入手之物還帶著少女暖熱的體溫,居然是一塊小巧的玉鎖,通體澄淨亮白,沒有一絲雜色,上麵雕著細致的紋路,借著月光還能隱隱看出上麵有個“渺”字,儘管他並不精通這方麵的知識,也能看出此物不管是用料還是做工,皆為舉世罕見。

“這我不能收!”

開心是真的很開心,但長命鎖寓意特殊,又是用可以辟災的玉石打製,他無論如何也搶不得。

餘渺攥住了薑毓北就要去解的手,緊緊捏住不讓他動,大聲道:“又有什麼關係,物是死的,再貴重哪裡比得上人啊,不許還給我,不然討厭你!”聽她這麼說,薑毓北才停止了動作,心中暗歎,捏起他的軟肋來倒是一捏一個準。

“咱倆天天在一起,你戴我戴又有什麼區彆。好了好了,快回去睡覺吧,晨功遲到又得挨罵。不許摘哦!”

餘渺捏捏他的臉蛋,揮了揮手後就蹦蹦跳跳進了屋,隻留下在灑滿月光的庭院中心臟狂跳的薑毓北。

握住玉鎖放在嘴邊親了親,原地呆愣了半天之後薑毓北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隻感覺自己現在就像一隻丟了核桃,回家卻看到滿滿一樹洞橡果的鬆鼠一樣,做夢都不敢夢這樣的。

最後也不知道怎麼回的房間,躺在床上眼睛都舍不得閉,滿腦子都是渺渺那句哪兒比得上人重要。

再說那邊餘渺正一件件卸著自己身上叮叮鐺鐺的東西,脫到裡衣的時候卻忽然覺得有哪裡不對,便轉頭向後看去。

在她發出驚天喊叫劃破園內平靜之前,一隻修長纖白,骨節分明的手捂住了她的嘴。

“噓,禁止喧嘩。”

———·———

沈晞和笑眯眯地用另一隻手攬住了餘渺的腰才沒讓她嚇得撞在桌角上,低頭在她耳邊悄聲道:“你這一嗓子嚎出來所有人都彆想睡了。”

聽到熟悉至極的聲音女孩的心才從嘴裡咽了下去,趕緊掰開男人的手道:“還不是晞和哥哥你的錯!半夜三更跑我房間裡,跟個鬼一樣的,嚇死我了!”

身著暗紫色華服的美青年輕輕哼了一聲狀似埋怨道:“還說?要是你不拉著毓北偷跑出去玩兒,也不至於現在才看到我。”沈晞和揪了揪少女可愛的小鼻頭:“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嗎,怎麼不天亮了再回來。“

餘渺撇了撇嘴小聲道:“還不是小北死活不同意……”

“你還真打算這麼做啊,翹完晚練再翹晨功是吧,下次不許這樣了。”沈晞和帶了點嚴厲口氣道。

少女衝他吐吐舌:“真小氣!”

真是拿這小姑娘沒辦法。沈晞和歎了口氣轉身在桌邊坐下,道:“被你一打岔差點兒連正事兒都忘了,宗主有話讓我們帶給你。”

“什麼啊?”餘渺打了個哈欠問道,過了會兒才發現了他措詞中的不對勁:“……嗯?你們?”

沈晞和衝她挑了挑眉,毫不客氣笑道:“反應變遲鈍了哦。”

女孩驚了一驚,心道不好,能和這家夥一起來的就隻有……餘渺趕緊手忙腳亂點上燭燈,一寸寸照過去才看到了正站在多寶格邊上抱著手臂假寐的秦亦殝,火光映亮了那張俊逸凜然的臉後,男人才睜開了自己燦若辰星的眼睛,微微笑了笑道:“晚上好,渺渺。”

“呀!”

一不小心靠得太近了些,餘渺被嚇了一跳不說,端著的燭台還差點兒燒著了人家的頭發,慌忙向後退去,卻不想被架子絆了一下,眼看就要連人帶燭台摔在地上。

秦亦殝眼疾手快,長臂一撈就把女孩拽了回來:“小心。”但那燭台可就顧不上了,在空中轉了好幾圈兒才被沈晞和頗為狼狽地接在了手裡,就是那角度實在刁鑽,幾滴蠟油還是飛到了他手背上,燙得他當即嘶了一聲。

“謝謝秦大佬!你來了怎麼都不出聲的呀。”餘渺站定,跟著秦亦殝在椅子上坐下,卻是毫不在意被嚇到的事。

沈晞和看了忍不住吃味道:“渺渺,你區彆對待的也太明顯了,他這比我還像鬼呢,怎的反倒謝起他來了,喏,還連累我遭殃。”他伸出手給女孩看,原本白淨的皮膚上確實添了點點紅印,怪可憐的。

“晞和哥哥你也太嬌氣了。”餘渺嘴上嫌棄,卻還是乖乖拉過了沈晞和的手給他吹了吹:“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其實就疼那麼一下,但沈晞和可是逮著機會就要向餘渺撒嬌耍賴的家夥,女孩如此正中他的下懷:“嗯……好像是有點用。”看透他花招的餘渺也不拆穿,畢竟晞和哥哥這樣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哄兩下而已,就隨他去吧。

又輕輕吹了幾下餘渺才問道:“師父說什麼了啊?”

“下月初與正雍門的結誼大比就要開始了,你知道吧?”

“……晞和哥哥,我隻是平常偷懶比較多而已,不是傻子,怎麼說的好像我一點兒也不關心咱宗門似的,五年才一次的大比,這上上下下應該沒人不知道吧。”

“這不是看你都沒主動問過嘛,那我就開門見山了。宗主希望你去參加輕功一項的比試,可以的話,最好再奪個魁回來。”

沈晞和說得輕巧,餘渺聽了卻是忍不住張大了嘴巴:“啊?”小姑娘有點兒懵,一張漂亮的小臉兒上全是不情願。

“不許啊,彆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已經偷偷把踏霄步練到第九重了,宗內可沒一個人能比得上的,你要是答應,我就去多給你討點兒好處,難得能薅宗主羊毛的機會誒。”

“可是我沒什麼想要的,再說了……我的踏霄步還從來沒正式用過呢……”餘渺小聲說著,這門功夫是她拿了藏本自己練的,沒人教過,要是在那麼多人麵前出醜了可怎麼辦啊。

“不必擔心,明天同我與晞和比試比試如何?我相信你。”秦亦殝看向餘渺:“畢竟不是誰都可以做到能在機關樓頂睡覺曬太陽這件事的。”

餘渺臉有點紅:“可是那裡真的很適合嘛,秦大佬你就彆挖苦我了。”

沈晞和補充道:“甚至一天七進七出,比逛花園兒還自在,負責長老都要被你氣壞了,加強機關布設吧,怕不小心傷到你,不加他那個脾氣又實在覺得憋屈,隻能讓我爺爺秦叔叔和宗主拉著他天天搓麻將,緩解一下心情。”

“心情緩解得如何不知道,反正私房錢已經快輸光了。”連秦亦殝想起那老爺子奇臭無比的牌運都有點兒憋不住。

看了眼餘渺想笑又不敢笑的小表情,沈晞和繼續勸誘道:“那我再說最後一個,你要是答應參加呢,我就和夫子說免你半個月的功課,拿第一就一個月,怎麼樣?”

“這麼少,不要,我寫不完可以讓小北幫我啊。”

“毓北平常還要練刀,那麼辛苦,你舍得給他增負啊,連他的一起免了如何。”

餘渺壓了壓忍不住要翹起來的嘴角,還想再討價還價一下,於是舉起一根手指搖了搖道:“一年,一年不用寫我就答應你。”

“太貪心了吧,三個月,不能再多了。”

“不行不行,就要一年!”

“四個月。”

“哼。”

“五個月?”

“哼。”

“半年。”

“啪。”清脆的響聲,卻是女孩一巴掌拍在了沈晞和的手心,一臉詭計得逞的笑:“成交,說好了,我和小北兩個人的哦!”

忍不住伸出手指點住女孩的鼻頭將其抵成小豬鼻,沈晞和道:“真是個小懶蟲,彆到時候連字都忘了怎麼寫,那縕章這兩年可就算是白教了。”

“才不給他說我是笨蛋的機會呢,比夫子還煩人的家夥,天天挑剔我寫的字沒有風骨,能認清是啥不就行了還要哪門子風骨,風濕要不要啊……”餘渺蹭一下站起身興奮道:“快快,和我出去比過,我突然覺得信心百倍!”

秦亦殝還從沒在她身上看到過這樣的勁頭,道:“現在?已經很晚了,明天吧。”“可我被你們這麼一打攪,已經半點困意都沒有了,跑一跑說不定睡的還好些?”餘渺拉拉他的袖子:“比嘛比嘛~”

沈晞和也道:“一想到能偷懶就變得這麼勤快,渺渺你可真是……”又扭頭看向秦亦殝:“那咱們就陪她玩玩兒。”後者點點頭,還沒說什麼呢,小姑娘就隻穿著裡衣跑出去了,站在月光下衝他們擺著手。

“以澄霄台做標記,來個往返吧。”秦亦殝看了看那遠處的建築道,餘下兩人表示同意。

餘渺摩拳擦掌之隙還不忘誇誇海口:“晞和哥哥不許放水哦,秦大佬也是。”

“你手底下還能有我放水的份兒?”

“那是自然。”

胡扯閒談完畢,令聲一出,三道身影便如同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皆是快得能在原地留下殘影,在月色中起伏躍動時衣擺都被翻騰出獵獵風聲。

秦亦殝沈晞和的身法已是宗門內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但餘渺比之他們還要更勝一籌,踩枝踏葉,不留餘跡,體輕如燕,借力送身,便是輕功之最,踏霄步的最終奧義。

———·———

簡單的比試,毫無懸念的結果。

秦亦殝第三,沈晞和第二,二人俱是差了幾息,呼吸也有些不同程度的淩亂。再看輕鬆拿了第一的餘渺,卻是麵色如常,神清氣爽,甚至似有意猶未竟之意,還在不安分地跳來跳去,像隻小兔子。

“第一!第一誒!原來我這麼厲害嗎!”餘渺雙手捧著自己的臉,開心得合不攏嘴。

“渺渺,我就說你有那個實力的。”秦亦殝調好氣息,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腦袋道。沈晞和卻跑得急了些,半天才說出話來:“這可真是……比狼追虎攆還刺激……”

“我記得晞和哥哥是上一屆的輕功第一吧?”餘渺蹭到沈晞和身邊仰起頭看他。

“……是,怎麼了?”上次比試這小姑娘都沒來看他,現在卻突然問起來,肯定有古怪。

果然,女孩眼睛一彎,下一句話就是:“那我都能勝過你了,功課可不可以從明天起就不寫啊?”

沈晞和屈指在她小腦瓜上彈了一下道:“不行,比完再說,得守規矩,可不能給你耍賴的機會。”

秦亦殝也跟著說:“還有半月,再堅持堅持。”

小聰明算盤沒打出來的餘渺精氣神兒一下泄了個精光,一想到還得受這麼久的苦便隻覺得腿也酸了,頭也痛了,渾身不舒服。

連最崇拜的秦大佬和她說再見都沒什麼反應,呆呆揮了兩下手就垂著頭往自己房間走。

梅開二度。

餘渺看著用扇子抵住門的沈晞和,眉頭狠狠跳了兩跳:“你怎麼還沒走?”

“秦亦殝說要走,我可沒說。”沈晞和躲過餘渺推搡的手擠進屋裡:“渺渺,好久沒一起睡了,今天能不能……”

女孩漂亮的眼睛裡緩緩浮現一絲嫌棄,某臉皮厚的家夥卻當沒看見一樣繼續說:“你知道的,我那打娘胎裡帶出來的寒毒甚是厲害……”

“……”餘渺無語:“你大冬天拿我當暖爐也就算了,現在可是夏天。”女孩伸手摸了摸男人的額頭臉頰,溫度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渺渺……”

“唉呀呀呀,煩死人啦,彆用那種眼神看我,答應你就是了。”

餘渺鬆口,沈晞和便收起了那副可憐樣子,輕車熟路翻自己的枕頭去了。

態度轉變如行雲流水般自然,氣得小姑娘用力踩了幾腳地上的影子。

———·———

“所以你就這麼答應了?”

仇縕章磨墨的手一頓,聽見餘渺說半年不用和他學寫字後原本好看的眉頭立馬皺得能夾死蒼蠅,道:“沒想到我竟如此不受你待見。”

嘴上架了根兒毛筆的餘渺在榻上滾了兩圈兒風涼兮兮道:“誰讓你當初和師父說我壞話來著,還自告奮勇教我練字,害得我憑空比彆人多出來好多功課,玩兒的時間都沒有啦……”

“隻是撥出兩刻鐘臨帖而已,怕你負擔重我還減了難度,是你太怠惰了,渺渺。”仇縕章伸手把攤成一張餅的女孩扯起來:“坐也沒個坐相,真是的。”

餘渺咬咬筆尾,一邊抓耳撓腮馴服字帖一邊抱怨道:“夫子管的是所有人,你倒好,隻揪著我不放,真不知道哪兒欠你的。”

你要是真欠我的就好了。仇縕章坐到她對麵榻上忍不住想,看天看地看上個小木頭,想等開花結果也不知道要到何時。

“常言道字如其人,練字如練心,總沒壞處的。”

“……切,你字寫那麼好看結果還不是小心眼兒一個。”

女孩這話說得甚是小聲但仇縕章還是聽了個真切,他眯了眯眼道:“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餘渺慫兮兮打了個哈哈又低下頭寫字,好好一支毛筆硬生生被她握出了撬棍的架勢。

仇縕章歎了口氣:“那你要實在不願,以後我就不逼你了,可不可以少討厭我一點兒啊?”

“我沒有討厭你……”餘渺聽他這樣講反倒有點兒心虛:“隻是不喜歡你每次都拿打手板嚇唬我,不喜歡你下大雪還拉著我去練刀,不喜歡你騙我說連寫七天功課夫子會給大家跳舞,不喜歡你有時候凶巴巴地看著我,不喜……”

她前半句話一出仇縕章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後麵細細數來的罪狀打得嘴巴裡直發苦,小聲道:“記這麼清楚,還說不討厭,這都恨死我了吧……”

餘渺嘴硬:“那不一樣,你以後改掉不就行了,我心胸寬廣,不會和你計較的。”

“心胸寬廣……”仇縕章沒忍住笑了,被餘渺錘了兩下手心,又接著道:“那我看看該怎麼改。”

他握住女孩小小的拳頭,一根一根掰著她的指頭數著:“不嚇你,不騙你,不凶你,不逼你做不喜歡的事,也不在睡懶覺的時候把你從被窩裡拽出來了,這樣行不行?”

仇縕章手上有好多練刀磨出來的繭,被他輕輕摩挲著,餘渺頓時覺得有奇異的觸感從手掌一路癢到了心臟,十分不自在地臉紅道:“等你能做到再說嘍,誰知道你是不是隻耍耍嘴皮子功夫,你這家夥心眼兒最壞了。”

“而且,”不等仇縕章接話女孩又趴在桌上悶聲悶氣來了句:“你們都說不會逼我做不喜歡的事,但其實沒有一個人知道我真正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畢竟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呢。

“……至少我知道你並不是真的喜歡偷懶,卻是真的不喜歡練刀。”仇縕章沉思了一會兒道。

被說中的餘渺有一絲尷尬:“好啦,算你聰明,我就是沒有使刀的天分嘛,強扭的瓜不甜,師父都這樣說了,你就不要再扭了。”

“可你彆的都學得很好,這次大比,你應該早就猜到宗門會推薦你的吧?”

餘渺在紙上圈圈畫畫,並不應他。

“明明是肯定會去的,卻還要誆掉半年的功課,你才是真的小壞蛋。”仇縕章搖搖頭,取過張新的紙寫起了什麼。

“是晞和哥哥起的頭,我可沒說。”

“你當他不知道啊,就是摸清了你那點兒小心思他才替你說的。”薑毓北是代筆長工,沈晞和是偷懶幫凶,隻有他是個吃力不討好的笨蛋:“你這次的對手裡有個特彆不好對付的,打聽過嗎?”

餘渺搖了搖頭,她連自己這邊的參賽選手都認不全呢。

仇縕章把剛剛寫好的紙推到女孩麵前,上麵是墨色濃重,龍飛鳳舞的三個字。

“鬱風蟲?”餘渺歪頭,好奇怪的名字。

“……是鬱風蟬!”仇縕章都被氣笑了:“你可彆當人麵兒這麼喊,那小子脾氣很壞的。”

正雍門的掌門首徒鬱風蟬,和他們哥幾個一樣,也是個天才,天才到什麼程度不知道,反正不僅是渺渺輕功比試的強勁對手,到時候還會和毓北比刀術,和自己比內力,一人就攬了三個項目。那小子從小就出去遊曆了前段時間才回來,仇縕章也不知道他現在修煉成怎麼樣了,唯一擔心的就是渺渺,彆看她外表那樣,好勝心被激起來了可是很可怕的,萬一到時候衝動了傷著自己可不好,因此得提前和她說道說道。

“這我倒是懂啦,勝敗乃兵家常事嘛,但,是師父要我必須拿個第一回來的,我問過小北了,都沒和他這麼說欸。”餘渺倒是不擔心,大家都是兩條腿,該贏贏,該輸輸,技不如人便不用勉強。

仇縕章也不知道他那活寶師父打的什麼主意,隻好哼了一聲道:“不用管他,一天天的沒個正形,說不定又和人家掌門打了什麼奇奇怪怪的賭怕輸才來鞭策你的。”

“哦~你~”餘渺壞笑著指指他:“你說宗主壞話,我要去告你一狀!”

“……合理猜測罷了。”仇縕章嘴硬道。

“哼哼哼……”

“你不會真要去吧?”

嘴硬,但隻有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