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1 / 1)

彆箋 南禺砂糖 2229 字 2個月前

夜色如墨,厚重地壓在黎府的深宅大院之上,冷風呼嘯著穿堂而過,吹得簷下銅鈴發出陣陣哀鳴。

在黎府那偏僻清冷的一隅,一扇院門半掩著。

昏黃黯淡的燈光,從那狹小且糊著陳舊窗紙的窗戶中透出,在這漆黑的夜裡,顯得格外孤寂、淒涼。

屋內,一女子正蜷縮在一張破舊的木床上,身上蓋著的棉被又薄又破,補丁摞著補丁,根本抵禦不了這寒冬的徹骨寒意,她瘦弱的身軀,在寒冷之中不住地顫抖。

“吱呀——”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響,打破了小院的寂靜。

那扇破舊的門被人猛地推開,凜冽的寒風裹挾著一個身形高挑、麵色冷峻的婦人闖了進來。

這婦人正是黎府的白玲芝,她身著一襲華麗的織錦長袍,衣上繡著繁複精美的花紋,與這昏暗的屋內陳設,看起來十分不相合。

可她眉眼間的狠厲與冰冷,卻讓人不寒而栗。

“這麼早就睡了?懶骨頭!”白玲芝扯著尖銳的嗓子,厲聲喝道,聲音在這狹小的屋內回蕩,驚得木床上的女子渾身一顫,猛地從睡夢中驚醒。

女子睡眼惺忪,帶著幾分懵懂與恐懼,慌亂地從床上爬起,還沒等她站穩,白玲芝便一個箭步衝上前,抬手就狠狠給了她一記耳光。

“啪”的一聲脆響,在屋內格外清晰,晚娘的臉頰上瞬間浮現出一個鮮紅的掌印,她身形不穩,踉蹌著向後退了幾步,差點摔倒在地。

“夫人……奴婢知錯了……”晚娘聲音顫抖,帶著哭腔,眼中滿是驚惶與委屈,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又不敢輕易落下。

“哼,你能知道什麼錯?整日裡就知道在老爺麵前裝可憐!狐媚東西,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身份!”

白玲芝雙手抱在胸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中滿是不屑與厭惡,仿佛婉娘是什麼汙穢不堪的東西。

她眼神一凜,在屋內掃視一圈,發現了桌上放著的針線笸籮,裡麵有一塊還未繡完的帕子。

她幾步上前,一把抓起帕子,隻瞧了一眼,便似怒不可遏,將帕子狠狠摔在晚娘臉上。

“瞧瞧你繡的這是什麼玩意兒!歪歪扭扭,針腳又粗又亂,就你這手藝,丟儘了黎府的臉!老爺當初竟能看上你?!”

她一邊罵著,一邊抬腳用力踢向晚娘,一腳又一腳,每一下都帶著十足的狠勁,晚娘單薄的身子根本承受不住,被踢得連連後退,最後重重地撞在牆上,發出痛苦的悶哼。

“夫人饒命,奴婢這就重新繡,一定繡好……”晚娘癱倒在地上,雙手護著頭,聲音帶著哭腔,苦苦哀求著。

白玲芝卻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她轉身從桌上拿起一根磨損的竹條,對著晚娘的後背、手臂,沒頭沒腦地抽打起來,竹條與皮肉碰撞,發出“啪啪”的聲響,每一下都在晚娘身上留下一道紅腫的鞭痕。

她大罵道,“賤呸子,生的賤種也是,那麼愛讀書怎麼不考個狀元?!”

晚娘疼得在地上直打滾,淚水、鼻涕糊了滿臉,嘴裡不停地哭喊著:“求夫人體諒,饒過朝顏……”可麵前的白玲芝卻充耳不聞,下手反而更重了,直到竹條都被打斷,她才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

“記住了!有些東西不是你們母女該肖想的!”白玲芝將斷了的竹條扔在地上,惡狠狠地丟下這句話,轉身大步離去,那重重的關門聲,在婉娘耳中,如同喪鐘一般。

晚娘趴在地上,許久都動彈不得,屋內的燈光愈發昏暗。

她強忍著渾身的劇痛,慢慢爬起身,拿起那塊被白玲芝嫌棄的帕子,一滴滴淚珠落在帕子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跡。

窗外,寒風依舊呼嘯。

她的親女兒,朝顏自從降生,便被白玲芝從自己身邊抱走了,她以為白玲芝會好好待她的女兒,卻沒想到白玲芝這樣心狠手辣,還是不放過自己。

當初是老爺醉酒強要了她,可是她卻無法辯解,身為奴婢,能得的也隻有媚惑主子這一條。

晚娘捂著嘴巴不敢哭出聲來,她的女兒,她可憐的朝顏,時時被罰跪祠堂,時時被挑剔。卻還要一遍一遍否定自己,認為是自己的錯。

她哪裡有錯呢,不過是白玲芝自己想要發泄怒氣,都齊齊撒在了她們母女身上。

可是朝顏卻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她亦不能相認,也不可以……

許錦州從茶館出來,神色終於輕鬆起來。

他將手中的地冊交於上司派來的管事,這下便也算完成任務了。

許錦州縮著脖子,太冷了,他搓著手跑回了酒樓。

這一路真是寒風刺骨,不過鈺娘還在等他呢。想到這個,許錦州身上就充滿了力量,他要將上司看重他這個好消息跟鈺娘分享,兩人一同高興。

許錦州踏著風雪推開了屋門。

鈺娘聽到動靜回眸,隻見夫君站在門外。她驚喜的撲向許錦州,“你回來了!”

許錦州笑著點點頭,又帶著歉意對妻子說道,“娘子,讓你久等了。”

鈺娘親了一下他的臉頰,挽著他的胳膊道,“娘子等夫君,天經地義的事。”

鈺娘想了想,又鬆開許錦州,她過去將通風的窗又合上,屋內很是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