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予風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在酒吧喝雪碧。
看著那人模人樣,正在洗杯子的謝辭,心道怪不得這杯是“限定他一個人”的。
顧予風隨手拿起點綴的陽光玫瑰塞嘴裡,覺得味道不錯,示意謝辭再給他上一串,很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沒多久,調酒師回來了。
謝辭本該去大廳,領班見吧台氣氛不錯,就讓他繼續在那陪聊。
說是陪聊,但謝辭基本不怎麼接話,大多數時候就是一群人圍觀他洗杯子,還看得津津有味的。
顧予風也是其中之一。
在酒吧裡吃著水果,喝著雪碧,看做服務生的前夫洗杯子,一次絕妙的人生體驗。
一個滿身酒氣,穿著灰色西裝的中年男人擠到顧予風身邊,拿手裡的杯子碰了碰顧予風的酒杯,視線貪婪地打量他:“你真漂亮,要不要跟我去那邊喝一杯?”
男人說著,手就要搭上顧予風的肩膀。
“這位客人。”
謝辭早在男人過來時就注意到了,半路擒住男人的手,“您醉了,可以從右側小門出去,左轉到小露台醒醒酒。”
男人被阻攔,有些惱火:“我在跟他說話,你插什麼嘴?”
謝辭提醒:“他是男生,不是女生。”
“我當然知道他是男的!”
男人一把揮開謝辭的手,“彆以為我沒看出來,剛才在那邊就看到他和你眉來眼去的,他就是那邊的!我沒找錯人!”
男人口中的“那邊”是哪邊,在坐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不過這裡不是同性戀酒吧,大多數人都是正常取向,剛才顧予風和謝辭的互動很多人看到了,不過都當成玩鬨一笑置之,加上兩人都是年輕帥氣的小夥,互動起來也賞心悅目,倒沒人覺得反感。
可這中年油膩男上來就要搞強迫的,讓不少人覺得有些膈應。
顧予風吃完嘴裡的水果,這才轉頭打量這個中年男人:“我是喜歡公的,不是喜歡公公。”
“噗……”
隔著兩個位置的女性顧客一口酒噴出來,邊嗆邊笑,根本停不下來。
本來酒吧的氣氛就容易讓人亢奮,她這一笑,其他人也忍不住了。
憑本事找侮辱,活該。
中年男人被當眾嘲笑,當時臉色就掛不住了,嚷嚷著要投訴謝辭,把領班和經理都引了過來。
顧予風慢悠悠地開口:“說你的是我,笑你的是他們,你投訴他乾什麼?欺軟怕硬?說你是公公,還不承認。”
中年男人被氣的,加上酒氣上來,整張臉漲得通紅:“你!你再說一遍?!”
顧予風:“你好臭,能離我遠點嗎?”
中年男人指著他:“你——!”
領班和經理試圖安撫中年男人,可有些人就喜歡仗著酒勁鬨事,加上自尊心受挫,這不勸還好,一勸更是一發不可收拾,一副顧予風不跟他去喝酒,就要把店砸了的架勢。
“吵死了。”
顧予風放下幾張現金,興致缺缺地起身,“一晚上的好心情全毀了。”
不少人在圍觀,經理怕影響店裡的口碑,向顧予風連連道歉。
顧予風一走,中年男人立馬氣衝衝地追了出去。
謝辭怕出問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吧台。
酒吧外是一條昏暗的巷子,已經快淩晨兩點了,幾乎沒有路人走動。
謝辭找到人時,剛好看到顧予風一腳把中年男人踹進一旁的垃圾堆,揣著上衣口袋,頭也不回地走了。
不遠處,那個金發助理正等在巷子口。
謝辭沒有追上去,轉而走到垃圾堆旁,查看那個中年男人的情況。
這是用磚頭水泥砌成的垃圾站,半人高,兩三個平方,用來堆放附近商戶的垃圾。
此刻中年男人半個頭埋在垃圾裡,身上沾了不少臟汙,已經處於半昏半醒的狀態,嘴裡哼哼唧唧地喊疼。
“你惹誰不好,非要惹他。”
謝辭視線掃過男人左手無名指的戒指,蹲下來從他身上找手機。
領班追過來時,謝辭正準備打電話。
“他受傷了?怎麼好死不死剛好摔進垃圾堆。”領班捂著鼻子,掃了眼謝辭的屏幕,“你要打120?”
謝辭按下撥出鍵:“不叫救護車,誰來搬他?你搬?”
領班嫌棄地退開:“不要,好臭!”
叫完救護車,謝辭翻找男人的通訊錄,找到標記為“臭婆娘”的號碼撥了出去。
電話很快接通,那邊傳來一個女人抱怨的聲音。
“都幾點了還不回來?!彆告訴我你又在加班!”
謝辭:“您好,我是夜色酒吧的服務生,請問這是您先生的手機嗎?”
電話那頭先是一愣,語氣稍微收斂了一些:“是,我老公怎麼了?”
“他喝醉了,在店裡調戲男人。”謝辭語氣輕鬆隨意,連一旁的領班一時間都沒察覺到問題。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傳來女人的怒罵聲:“調戲男人?!”
領班終於反應過來,連忙喝止謝辭:“小謝,彆擱這胡說八道!”
謝辭一臉無辜:“我怎麼胡說了?他調戲男人,店裡所有人都看到了,被拒絕後還惱羞成怒大鬨了一場,出了店門就摔得人事不省,我們現在已經叫了救護車,您方便的話就過來一趟吧?”
領班瞪著眼,看著謝辭若無其事地掛斷電話,突然明白過來。
“你故意的?”
謝辭把男人的手機放回他兜裡,起身,神色淡漠:“我隻是履行告知家屬實情的義務罷了。”
領班給氣的:“……你真是活閻王啊你!”
二十分鐘後,新城區中心醫院,急診。
謝辭抱手靠著走廊的牆壁,看著一個孕婦憤怒地衝進來,不顧醫護人員阻攔,狠狠扇了那中年男人一巴掌,一句“離婚”響徹整個急診走廊。
謝辭得到了想要的結果,滿意地走了。
領班看著那中年男人被揍得嗷嗷叫,齜牙咧嘴地站在旁邊沒吭聲。
見謝辭過來,領班壓低聲音:“你小子夠狠,一個輕飄飄的電話就把這大兄弟的人生給毀了,要說不是為那個漂亮的少年出氣,打死我都不信!”
謝辭沒否認:“毀掉他人生的不是我,是他自己。”
領班嘖嘖搖頭:“不過對那姑娘來說,可能算是一件好事。”
謝辭往外走:“高三學業重,這份工作我就做到今天為止。”
“啊?”
領班愣怔地看著謝辭離開,急忙追上去,“你彆生氣,我沒責備你的意思,你回來,咱有事好商量啊!”
第二天,謝辭睡醒已經快十點了。
他起床洗漱,出門吃了個早飯,回來時正好看到葉羽柔夫婦在一樓大廳會客,聊著關於陳展鵬轉學的事。
陳展鵬因為借錢和群體鬥毆被勸退,這事被市教育局當做今年的典型案例,加上成績也不突出,這種條件想要轉到二中三中根本不可能。
夫妻倆好麵子,不肯讓兒子去差的高中,剩下能選擇的隻有私立學校,但費用昂貴,以陳信宏的收入隻能說勉強夠用。
謝辭上到二樓時,碰到推著輪椅出房間的陳展鵬。
“彆以為把我害成這樣,你還能好好在一中待著。”
陳展鵬繃著臉,“我就算被退學還是能去上私立學校,你呢?你要是被退學就隻能出去要飯!”
謝辭聽他這話裡的意思,想到昨晚找到燒烤攤的項海斌,轉頭問陳展鵬:“你找人去學校舉報我打工?”
“怕了?”
陳展鵬靠坐著輪椅,扯出嘲諷的笑,“就你也想對付我?”
謝辭:“我要是被退學,你們還能在這裡住?”
陳展鵬臉色一變:“你做夢!”
謝辭抬腿往樓上走:“你儘可以試試,看到時候出去要飯的是誰。”
陳展鵬憋了一肚子悶氣,想要反駁卻又有些擔心。
這房子是謝辭爸爸的,把謝辭逼急了,不會真把他們一家趕出去吧?
整理好東西都快中午了,書太多,一次搬不完,謝辭先把行李都搬到一樓,耳邊聽到門外傳來張若川的聲音。
院門外停著一輛三蹦子,張若川坐在駕駛座,後麵的車鬥還帶著方思澤和江辰宇。
“你們怎麼來了?”
謝辭打開鐵門讓他們進來。
方思澤:“來幫你搬東西。”
“還好趕得及。”
張若川跳下車,“為了借這輛三蹦子,可費了不少時間。”
有三人幫忙,謝辭收拾的這點東西,三兩下就全搬上了車。
直到謝辭出門,都沒跟葉羽柔夫婦說上半句話。
夫妻倆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陳信宏忍不住抱怨:“你怎麼不安撫一下?萬一鬨大了被謝謙知道了怎麼辦?”
葉羽柔:“你就隻會說我,你怎麼不去安撫?”
陳信宏:“這不是一直都是你在做嗎?”
葉羽柔:“我做就是我的事了?!”
夫妻倆正吵著,門鈴突然響起,兩人以為謝辭又折返回來,急忙去開門,沒想到是項海斌。
“項老師?”
葉羽柔有些疑惑,“您來這裡是?”
項海斌臉色凝重:“我來家訪,關於謝辭,有些事要找你們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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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顧家。
顧予風一覺睡到中午,起床洗了個澡,隨手披了件襯衣,隻扣了腰間的扣子,衣襟隨意地敞著,坐在小廳的窗台邊,曲起的一條腿上放著筆記本,正在用外語和電話那邊聊著公事。
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生突然出現在視野裡,顧予風直接中斷話題,把電話掛了,冷著臉看向來人:“誰讓你進來的?”
“您還記得我嗎?”
女生沒有被他的態度嚇到,撩了一下頸邊的長發,笑著走過去,“昨天的晚宴上,我們見過麵的。”
顧予風隱約想起,這人好像是顧楚然的女伴。
“有事?”
女生有些害羞地坐到窗台上,離顧予風的腿不到一巴掌的距離。
“您在宴會上拍賣周邊做慈善,我覺得您好帥。”
顧予風:“所以我喜歡收破爛的事已經傳開了?”
女生以為他在開玩笑,心裡又多了幾分把握,麵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可不等她開口,顧予風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可我也不是什麼破爛都收。”
女生麵色一僵,像是沒想過顧予風會這麼說,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顧予風合上筆記本,起身離開,衝著外間喊了一句:“羅伯森,你再隨便放些亂七八糟的人進來,就給我滾回D國去。”
羅伯森急急忙忙趕來:“你家裡送了好多衣服過來,我正在檢查呢!”
外廳,管家帶著一群人恭敬地等候著,身邊放了好幾排衣服鞋子和配飾。
見顧予風過來,管家迎過去:“少爺,您今天開始要住校了,這些是特意為您挑選的衣物,您看看有喜歡的嗎?”
顧予風掃了一眼:“我是去上學,不是去走秀,要這些花裡胡哨的衣服乾什麼用?”
管家微微低頭:“那換一批?”
“不用了,麻煩。”
顧予風隨手抽了幾件襯衣出來丟給他,看到鞋子時,想到謝辭腳上那雙破球鞋,拿起來看了一下鞋碼,順手丟過去,“就這些吧。”
管家應下:“是。”
顧予風到學校時,謝辭已經辦好了入住手續。
很多學生本來就住校,像他們這種後來入住的,可能會出現和其他班學生同一個宿舍的情況。
宿舍是四張上下鋪的床,靠著兩側的牆麵,一般最多住六個人,空出兩個床位放雜物。
謝辭到316宿舍時,包括張若川和江辰宇在內,已經住進來四個人。
宿舍裡亂糟糟的,靠窗左側的上下鋪還空著,謝辭準備先打掃一下,轉頭就看到顧予風從門口進來,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顧予風走向謝辭:“這麼巧,花容月貌的謝隊也在。”
謝辭:“……你也住這裡?”
“真被你說中了,我們還真是孽緣不淺。”
顧予風環視整個宿舍,看到左邊的下鋪放著謝辭的書,隨口問,“你睡下鋪?那我就睡你上麵吧。”
謝辭:“……”
一旁也在收拾的張若川指著右邊那張下鋪:“這裡還有一個下鋪。”
“不用。”顧予風笑容滿麵地看著謝辭,“我喜歡睡他上麵。”
謝辭:“……”
宿舍六個人都是剛搬進來,要收拾的東西不少。
謝辭去水房打水,聽到兩個其他班的舍友小聲說話。
“我們竟然跟謝辭一個宿舍!怎麼辦,我現在又激動又害怕,他不會一言不合襲擊我們吧?”
“不會的,不是說他沒傳聞的那麼凶嗎?再說我們又沒得罪他。”
“可我還是有點害怕,他好高啊,感覺一拳就能呼死我。”
“你彆自己嚇自己了,搞得我都開始害怕了。”
謝辭:“……”
最危險的家夥就睡在他上鋪。
最該擔心被襲擊的人,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