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1)

一群體校不良少年對警笛聲尤為敏感,就跟老鼠見了貓,大老遠聞著味就準備收拾收拾跑路了,哪還顧得上計較在謝辭這裡吃的虧。

平頭麻子臉被一招秒,自尊心受到毀滅性打擊,本想對謝辭撂幾句狠話,還沒開口就被黃毛拽著跑。

黃毛被拿捏,不敢對謝辭發作,轉而衝陳展鵬喝道:“明天下午老地方,再不還錢就不客氣了!”

說完後,黃毛下意識地瞟了一眼謝辭的背影,咬牙補充:“你一個人來!”

陳展鵬繃著臉,等聽到機車引擎的轟鳴聲遠去,氣衝衝地追上謝辭,摁住他的肩膀:“謝辭!你不幫我還錢就算了,還慫恿他們打我?!”

“你不該打麼?”

謝辭拉下肩上的手,沒用多少力氣卻不容置疑,“陳展鵬,我也是有底線的。”

陳展鵬被他這話氣到:“彆給我扯!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幫個小忙怎麼了?”

謝辭:“是嗎?”

陳展鵬疑惑地盯著他:“什麼意思?”

“我不欠你家的。”

謝辭不想再多看這張臉一眼,推開他朝巷子外走。

上輩子,他在大學時已經實現財富自由,而表弟陳展鵬隻勉強考了個大專,在學校混了三年,畢業後找不到工作,天天窩在家裡打遊戲,被小姨喂到兩百多斤。

他的公司上市時,表弟還在家裡啃老,和姨父一樣喜歡炒股,人菜癮又大,家底賠光不夠,欠了一屁股債,經常跑到他公司裡要錢鬨事。

他對這一家三口沒任何好感,大學時也曾想過為年少時慘痛的經曆報複他們,可後來事業越做越大,這種心思反而淡了。

當爬得足夠高時,再回頭,曾經的那些人那些事也不過如此。

對付他們比捏死螞蟻還容易,但沒必要,就表弟這德性,不用他動手,他們自己就能把自己玩死。

小姨是外婆寵愛的小女兒,看在外婆的麵上,他給過一筆錢,算是連本帶利還清借住她家十年間所有的費用。

那幾年,他忙著拓展國外市場,在幾個國家間連軸轉,通宵辦公成了常態,顧不上去關注小姨一家,後來隻聽秘書提起,表弟陳展鵬涉嫌詐騙進去了,似乎是借著他的名義搞非法集|資,騙光了孤寡老人的養老錢,導致老人心臟病發死在家門口,在藍海市鬨得很大。

小姨和姨父天天在他公司蹲點,想求他幫忙。

他沒空也不想見,連這事的後續都沒興趣關注。

直到三年前,他和顧予風在D國看畫展時偶遇爸爸曾經的助理,提起小姨一家才得知,原來小姨家住的房子是他爸爸的房產。

當年爸爸曾拜托小姨幫忙照顧他,作為回報,把市裡那套房子給他們住,那時候姨父剛入職不久,還沒有在藍海市購房的資格。

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直到他八歲那年,小姨才提出把他接回家。

他後來猜測,可能是年紀太小不能自理,照顧起來很麻煩吧。

所以他和小姨一家之間,自始至終沒有所謂的恩情,真要算起來,也不過是交易而已。

巷子外,一字擺開的流動小攤占用了機動車道,讓本就不寬的老舊街道變得更加狹窄,兩旁除了文具店,還有KTV和網吧,是附近學校的學生最喜歡來的地方。

下午三點多,這裡已經聚集了不少學生。

時隔多年再次回到這裡,讓謝辭不禁有些懷念。

看著或圍在小攤前排隊,或三三兩兩蹲在路邊,邊吃邊說笑的學生們,他頓時明白這格格不入的違和感是怎麼回事。

他回到了十七歲,卻也再不可能回到十七歲。

右側拐角開過來一輛警車,謝辭沒多停留,往街道左側走。

沒記錯的話,這是去一中的方向。

“請問幸福西路怎麼走?”

聲音有些耳熟,謝辭隨意地望過去,腳步猛地一頓。

街道斜對麵,一個穿著白襯衫的高個男生正和路邊的體校男高搭話。

男生的身高和他差不多,皮膚白皙,頭發蓬鬆柔順,五官是男生中少有的精致,襯衫的扣子沒好好扣,風一吹,領口下的鎖骨若隱若現,袖口隨意卷起,露出一節修長的小臂和手腕上的運動腕表。

午後的陽光灑下來,男生的頭發和瞳孔透出亞麻的色澤,像個誤闖人間的純白精靈。

在這條臟亂的老街,對方比他更格格不入。

謝辭打量對方比記憶中略顯單薄的身形,不敢相信會在這裡遇到少年時的顧予風。

腦海裡三十多歲的顧予風和眼前的少年重疊,這一瞬間,時空的割裂感具象化了。

對方右手提著一個黑色背包,腕表上的時間是十二點半左右,這是D國的時間。

難道是剛回國?

顧予風外公是D國人,他有四分之一混血。

謝辭活了三十五年,形形色色的人見過不少,卻從沒見哪個男人長得比顧予風更漂亮,足以模糊性彆,卻又讓你深切明白對方是個男人。

他和顧予風有過婚姻關係,不過隻維持了五年。

顧予風從小在D國長大,上輩子他們第一次見麵是在D國一個富商的酒會。

D國的市場被各大財閥壟斷,他幾次碰壁,始終找不到突破口,那次參加酒會也是想碰碰運氣。

他坐在露台休息時,恰好聽到旁邊一桌外國人在談論顧予風,畢竟對方那樣的長相,走到哪都像個大燈泡,不想引起注意都難。

顧予風爸爸是顧氏集團的總裁,外公是D國財閥,不過這些年被其他資本圍剿,陷入困局,隨時有被侵吞的風險,似乎也在尋求突破,而顧予風是個同性戀。

這樣的條件,太適合了。

他腦子裡有個聲音瘋狂叫囂——就是他了,撬開D國市場的鑰匙。

他開始打聽顧予風的性格、喜好、習慣,製訂詳細的追人計劃,哪怕他並不喜歡男人。

從蓄意接近到相處,過程比他預期的還順利,非要說意外的話,是顧予風這個人比他想象的更加有趣。

他們都不是會陷在情情愛愛裡的那類人,相反,他們理性精明,野心勃勃,熱衷於追逐權力和財富,享受站在山巔俯瞰一切,將所有人的命運操控在手心的感覺。

那套他為結婚準備的新房,更像是兩個野心家的巢穴,他們偶爾會在空閒的周末準備燭光晚餐,談笑間決定他人的生死,也會在酒至微醺的夜裡翻滾交纏。

圈子裡的人在背後議論他,罵他,嫉妒他,說他瘋了,為了利益,甚至能和男人結婚。

但當時的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比聯姻肮臟的手段他見得多了,這又算得了什麼?

他和顧予風各自有自己的事業,經常十天半個月不回家,但雙方都有默契,從不過問彼此的行蹤。

那時候,他其實隱約察覺到他們之間出了點問題。

顧予風回家的頻率越來越低,就算在家也是待在書房辦公,哪怕睡一張床也不再向他索求。

但工作太忙,他沒當回事,或許是他深信,是否繼續維係這段婚姻並不重要。

聯姻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和顧予風除了不相愛,在其他方麵非常默契,就算離婚,他們的關係也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改變,非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大概隻是不會再睡一張床而已。

那天晚上,謝辭正在開會,突然接到顧予風助理的電話。

“謝總,您能抽時間過來一趟嗎?顧總晚上喝太多,狀態不太好!”

謝辭從助理的語氣裡聽出一絲異常,丟下一群下屬,親自開車去了那間酒吧。

見到顧予風時,對方正靠在包間的沙發裡,幾乎失去意識。

“謝辭?”顧予風強撐著眼皮,迷迷糊糊地看著他走近。

“是我。”謝辭將人攔腰抱起。

確定了來人的身份後,顧予風主動攀上了謝辭的肩膀。

勞累過度加長期睡眠不足,又酗酒,還沒到家,顧予風就發起了高燒。

謝辭聯係了他的私人醫生,到家後先給顧予風做了緊急降溫。

“你最近做事有些急躁,彆把自己逼得太緊。”

謝辭端了一杯冰水遞到靠著沙發的顧予風麵前,“榮域集團的並購案是不是提前了?我讓人查過德森,那老頭手裡有幾條人命,你和他接觸要格外小心。”

顧予風隻是看著他,不說話。

謝辭:“算了,不提工作,喝點水休息一下,醫生馬上就來。”

顧予風沒接水杯,直起身看著謝辭:“你在關心我?”

謝辭不解:“不能關心嗎?”

顧予風盯著謝辭看了片刻。

就在謝辭以為顧予風哪裡不舒服時,對方一把扯掉額頭上的降溫貼,攥住他的領帶,強勢地吻了過來。

他們滾到了地毯上,衣物淩亂地丟了一地。

喝醉的人騎到他身上,毫無道理地發瘋,仿佛要把兩人的理智一並帶走。

濃黑的深夜,室溫急速攀升。

發燒的人體溫燙得驚人。

撐在胸前的手拂過鎖骨,修長的手指驟然扣住他的脖子,指甲深深嵌進肉裡,謝辭毫不懷疑顧予風會殺了他。

顧予風低低地笑著,上一刻還是意亂情迷的眼底一片冰涼,某些被極力壓抑著的,狂熱偏執的情緒噴薄欲出。

“謝辭,我在你身邊這麼多年,你可曾有一刻看見過我?”

謝辭擰眉,直覺晚上的顧予風狀態不對勁:“鬆手,你醉了。”

“你的世界裡隻容得下你自己。”

顧予風歎息般的低語,裹著淩亂的襯衣提腰起身,敞開的衣襟滑落到手臂,隨著他的動作,汗水順著肌肉線條滑過大片胸膛,以淩然的姿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沉靜得可怕,“我們到此為止了。”

謝辭想過他們結束的那天,應該是好聚好散,平靜地坐下來分析離婚的利弊,調整接下來的合作,各自笑著碰杯,為彼此送上一句“離婚快樂”,而不是以這樣近乎殘酷,生生從血肉上撕扯下來的方式告彆。

“幸福西路老長了,你要去什麼地方?”路邊的體校男高搭話。

耳邊傳來的聲音打斷了謝辭的思緒。

顧予風:“625路公交車的車站。”

體校男高:“你沿著這條路往前,過兩個紅綠燈,右轉,再走個三五百米就到了。”

顧予風:“我對這裡不熟,手機也沒電關機了,能不能麻煩你們帶我去?”

謝辭聽了兩句,覺得應該沒什麼問題,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

有些錯,犯一次就夠了。

顧予風:“放心,我會付給你們報酬的,這些夠不夠?”

男高:“臥槽!這一遝都給我嗎?!”

謝辭眼皮一跳,一轉頭就見顧予風從背包裡抽出一遝沒拆腰封的百元現金,遞到那兩個體校男生麵前。

這條街上學生多,流氓也多。

手裡拿著這麼多錢招搖,很容易被盯上,加上顧予風穿著打扮不俗,眼神清澈,一看就是單純的小少爺,很好騙的那種。

果然,立刻就有四五個流裡流氣的男生圍了過去,搶著要給顧予風帶路。

真跟著這些流氓走,底褲都得被扒下來。

謝辭忍了又忍,想著就算年紀小,但好歹是那個顧予風,不會這麼容易受騙吧?

顧予風:“好啊,謝謝。”

謝辭:“……”

其中一個男生:“送你到車站,這些錢就都給我們?”

顧予風點頭:“你們要是不夠分的話,我包裡還有。”

謝辭:“…………”

男生們高興瘋了,勾著顧予風的肩膀就往那小巷子裡帶。

可還沒走出兩步,就被從後麵攥住了衣領。

男生不高興地衝身後的人怒罵:“乾什麼?!鬆開!”

顧予風也跟著轉身,疑惑地看過去。

謝辭麵無表情地掃了眼這幾個癟三,視線落到顧予風身上:“我剛好要去公交車站,順路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