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微綻,花骨朵兒嬌嫩,密密麻麻地布滿枝頭,花瓣灑落雪地。
“真好看。”司星眠不禁感歎幾句,不愧是仙門世家,靈力極為充沛,寒冬臘雪,杏花也能如春日般綻放。
一個時辰前,成知知小奶音激動:【司小膽,本卷檢測到魔王殷渡憂就在你附近,快點行動啊!】
司星眠氣喘籲籲,雖然杏花好看,但是她已經繞了這杏林跑三圈了:“附近是多近啊。”
【這個嘛,需要你自己來探索。】
司星眠向天豎起中指,張口就來:“你踏麼…
【嗶——】
【嗶——】
【嗶——】
幾句臟話下去,成知知直接成了“鞋墊狀”消聲器,要說不說她能登上“神界惡毒榜”榜首呢,罵人的殺傷力比原主還大。
就在司星眠抱怨天,抱怨地,抱怨環境和成知知的時候,杏林下,一道青衣身影讓她停住了腳步。
亭外小徑,小師妹一身青裙舞劍,她劍氣婉柔,如遊龍繞鳳,翩躚雋麗。一片白粉下,那抹青色並不突兀,反而如點睛之筆,將這景色襯活了。
青色擺裙隨著劍動而層疊舒展,付竹枝一雙黑色明亮的眼睛,閃爍著光亮,讓旁人見了心裡愉悅不少。
小師妹人長得出眾,劍舞自然也漂亮。
突然間,那劍意肆起,一改方才的柔軟,變得淩厲逼人,葉落劍起,帶有無儘肅殺之氣。
這真的是一個柔弱女子能使出的劍招嗎?
連司星眠也為之一驚,下意識脫口而出:“師妹的劍法,果真了得。”
“哪有。”隻見付竹枝又恢複以往乖順的樣子,露出怯怯的笑,方才舞劍的身姿讓司星眠差點以為是一場夢。“阿竹劍藝不精,不及師姐的萬分之一。”
聽見這句話,司星眠臉上的笑意差點掛不住,她確定不是來嘲諷她的嗎?
整個祈靈宗誰人不知,原主荒廢修煉,整日吃喝玩樂,哪裡練過劍。修行最早,卻也隻是築基,整個宗門還有比她更弱雞的嗎?
也不知道付竹枝說這句話客套話,還是故意為之。
以往按照原主的性子,彆人戳到了她的痛處,她便會氣衝衝地報複回去,像張牙舞爪的幼貓,氣勢洶洶但傷害為零。
此時的司星眠隻是衝她笑笑,便匆匆離開了。
她還有要緊事做,沒心情同小師妹玩小女孩之間的勾心鬥角,跟過家家似的。
畢竟在天界,想要她死的人可是不少。
她是戰神的女兒,幼時不知道被寒族的那群墮神拐跑了多少次,吃鱉了多少次,才長記性。
有一次,她差點溺死在冷幽湖,是一雙大手將她撈起。不過,她好像不記得那個人是誰了。
隻記得,那雙銀眸冰冷,攝入心魂,卻沒有絲毫溫度。
等司星眠走開,那青衣女子才緩緩收劍,目光盯緊粉衣背影。腦海響起一道沙啞蒼老的男音,如野獸的低語:【廢物一個,明明雲蒼秘境是最好的奪舍機會,你竟然失敗了。】
“閉嘴。”聽見這話,那女孩一改嬌弱麵孔,輕輕擦拭長劍,她眼神陰沉,隨後啟唇:“若不是那道影子擾亂了我的陣法,你覺得我會失敗。”
她本來就要得手了。
不知飛過去什麼東西,竟然引來了上古妖獸螭麒,救了司星眠。
她這位小師姐,還真是命好。
不過今日,小師姐好像突然轉了性子,往日她說一些刺激她的話,司星眠不是大吵大鬨地叫喊讓師尊治她的罪,就是要撕爛她的嘴,讓她永遠不能張口說話。
今日卻出奇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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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趕到了。”司星眠長出一口氣,額頭上因為小跑的緣故生出細密汗珠。
成知知說,魔王貪婪嗜血,凶殘暴戾,還持強淩弱,欺負弱小。
她看見橋對麵那群人蠻橫無理,還欺負同門弟子。司星眠哈哈大笑,魔頭殷渡憂凶狠殘暴,肯定就在他們之間。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司星眠舉起不敗劍,朝那群人大喊:“喂,殷渡憂,你記好了,你姑奶奶我名喚司星眠,掌管天宮十二星宿,是來殺你的。”
跪在地上的少年眼神一變,陰鷙中透露一絲殺意。他本來修煉發生意外,剛穿進這副身體,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來追殺他了。
為首的那個弟子看見眼前舉劍的少女,問了句:“你是?”
難道是新來的弟子。
他在外門也沒見過這號人物啊。
“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講話?”司星眠看那弟子不認識她,又將宗門內的身份說了一遍:“我說了,不周山第一百三十二代親傳弟子,司星眠。”
司星眠話音剛落,就聽見幾人捂著肚子哈哈大笑,還伴隨著幾聲嘲諷,仿佛在看一個笑話。
“哈哈哈哈哈,裝也不知道裝得像點,司師姐從來都沒有來過外門,祈靈宗誰人不知。”陸天涯囂張地大笑,完全不把眼前粉衣服的小姑娘放在眼裡。
正想連司星眠一起教訓的時候,卻瞳孔震縮,突然頓住了。
“是嗎?”
隻見眼前的少女拿起掛在腰間的半月狀掌門玉令。清風拂過,碎發遮住她耳鬢,卻擋不住那雙好看的清冷杏眼。她將令牌朝麵前幾人一舉,語氣乖張:“劍令在此,膽敢放肆。”
他們外門弟子雖然不認識掌門之女的樣貌,對掌門玉令卻是深印在腦海裡。
拜入宗門的第一天,同門師兄便告訴他們,持此令者,如掌門親臨。掌門令一分為二,一半放在司寒束那裡,一塊卻給了司星眠。
他們就算再眼瞎,此刻也認出了掌門之女。
“掌門玉令,你你…你真的是司師姐!!!”
少女輕哼:“原來,你也知道我從來沒有來過外門。”沒見過她真容,還敢這麼囂張。篤定她一定不是司星眠?還是覺得她一輩子也不會來外門?倘若是原主的話,還真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到這裡來。
但她可不是原主。
看見為首的陸天涯,眼神發紅,遍布戾氣,司星眠反複確認。
持強淩弱,渾身散發著黑氣,嗯,人設正確。
外門水橋,柳下伴隨杏花落,嗯,位置正確。
至於名字嗎,魔頭擅長偽裝,編個名字自然也不稀奇。司星眠點點頭,看來他就是魔王沒錯了。
抬手間,她舉起不敗劍,就要殺了陸天涯。
“司師姐,我再也不敢了。”
這是敢不敢的問題嗎,這是她能不能回到天界的問題。
“少廢話,魔頭,吃我一劍。”劍還未落,一道天雷從半空劈下,直接把對麵的陸天涯劈了成焦炭。
咦,哪來的雷,真是天助她也。
司星眠:魔頭死了,任務完成。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嘍!
成知知:【他不是大魔王。】
此刻司星眠的頭上直冒三個問號,宛如晴天霹靂:“不是???”
成知知聲音像蚊子一樣小,生怕司星眠從神識裡把它拉出來撕成碎片:【呃,內個…我剛才…定位錯了,大魔王的氣息好像消失了。】
“成知知。”
“你耍我玩呢?”
司星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艱辛地來殺魔王,現在你告訴我他不是,你是不是想死啊你!”
【彆罵了,魔王氣息不穩定,我也沒有辦法。】
所以,隻能靠你自己了。
“不是,你也太坑了吧!”司星眠氣憤地踢了踢眼前那團被雷劈成的焦炭,把對魔頭的怨氣都撒在陸天涯身上。
絲毫沒有殺錯人的愧疚。
他在祈靈宗仗著家世背景就欺男霸女,三日前還逼死一個剛入門不久的女弟子,所以他死有餘辜,到了陰曹地府也不得安生。
司星眠腳步一頓,突然想到,原主似乎也是這樣的人。平日刻薄無禮,仗著自己是掌門之女就胡作非為。
但是,原主所為和她司星眠有什麼乾係,她的一切過去,都與她無關。奇怪,明明這不是她的身體,但為何她的心裡會空落落的呢?
果然,成了凡人倒是會多愁善感,感懷悲秋了。
不行不行,一個女帝一樣的女人怎麼可以露出這種情緒!沒錯,司星眠的終極夢想就是成為霸氣側漏的女帝,一堆美男簇擁環繞。
但夢想也就隻能想想了。
司星眠仰著下巴,朝地上的少年問道。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本尊是殷……”少年白皙的臉上扯出一個僵硬的笑,暗聲道:“陸祭。”
“我叫陸祭。”殷渡憂下意識想說出自己名字,司星眠還沒聽清楚,他又馬上改成陸祭的名字。
司星眠看見眼前的少年,眸色暗了暗,在成知知還沒有察覺時,便很快恢複如初,笑眼明媚:“陸祭是吧,以後,本小姐護著你。”
“喏,快起來吧!”少女伸出一隻白嫩的手,朝向跪地的束發少年,冬日的陽光映在少女柔軟的發絲,渡上一層金邊。
眼前的場景,美得像一幅畫。
殷渡憂斂眸沉默,如今他的妖力隻恢複了一成,不能輕舉妄動。倒不如先跟在這個女人身後,等他恢複妖力再殺她也不遲。
殷渡憂看著剛才“像老母雞護雞仔”一樣,將自己護在身後的司星眠,一雙眸子沉暗,皮笑肉不笑問道:“你我素不相識,為什麼救我?”
“因為…因為…”司星眠絞儘腦汁,突然腦子裡靈光一現。“因為我是你爸爸。對,既然成了你爸爸,我就得保護好你。”
自古以來,哪有爹不護著兒子的。
成知知:【你要臉嗎?】
殷渡憂皺眉,輕道:“爸爸?”
他活了上萬年,是人人畏懼的魔尊,那群正道更是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還沒有敢讓他喊爸爸,活膩了?
但現在他的妖力還未恢複,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好。
司星眠轉頭就對殷渡憂微微一笑:“對呀陸師弟,你喊我一聲司爹,爸爸護你一輩子。”
殷渡憂:……
他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司星眠一想到陸祭喊她爸爸就激動,在神界這麼多年小幺,她也能當人爸爸了。
一瞬間,司星眠心裡被詭異的滿足感充斥。
司星眠扭頭看見那幾個瑟瑟發抖的弟子,歪頭眯眼笑。
既然答應了要當人爸爸,就要給他撐腰。
少女笑意不達眼底,卻滿是威脅,看向那群說要讓“陸祭鑽他□□”的弟子們,此時的他們好像見到了一個女魔頭,圍成一團,瑟瑟發抖。
“剛才,是哪位讓陸祭跪下的。”少女清甜的嗓音此刻猶如來自深淵地獄的惡魔:“報個名,我聽著。”
“小師姐,那陸祭不是個好東西,你彆被他騙了。”
“騙?”
司星眠用手指著自己,質問道:“你的意思是,我是個會被人欺騙的傻子。”
她有麼傻嗎?會被人騙。
殷渡憂看司星眠臉上清澈愚蠢的樣子,心裡想。嗯,反正瞧著不像個聰明人。
司星眠亮出不敗劍,剛才還欲爭辯的少年嚇得腿差點跪下。
“不是我們,是…是陸師兄。”
“對,就是陸天涯。都是他的錯啊!和我們沒有關係。小師姐,求你放過我們吧,我們再也不敢了!”
“你們幾個”司星眠有些不耐煩了,舉劍的手拿起又放下。
“實相的,趕緊自覺去刑閣領罰。”
司星眠話音剛落,幾個弟子灰溜溜地夾著尾巴跑了,生怕晚一步就要被眼前的少女祭劍了。
雖然他們沒有見過這位身為掌門之女的小師姐,但是她的刁蠻任性早已傳開。小師姐向來我行我素,目中無人。倘若他們再爭執下去,下場大概和陸師兄一樣吧。
幾人走後,司星眠才仔細端倪眼前少年的樣子。
他墨發高高束起,一根白發帶綁紮發絲中間,與身上的白衣相襯。明明身上帶著雪水和泥土,卻仍舊掩飾不住矜貴之氣。
少年單眼皮下,睫毛烏黑細長,嘴角勾起一抹若隱若現的笑。明明是清俊的麵容,卻讓人感到有一種睥睨眾生的壓迫感。
倘若謝垣是屹立雪山之上而不倒的勁鬆,那麼陸祭便是能與日月爭輝的蒼梧。
司星眠下意識想。
想不到,他們祈靈宗還有比師兄更好看的人。
顏控星眠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後便看見她的這位陸師弟以奇怪的眼神看著她腳下,她腳難道有什麼東西嗎?
“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哦,你鞋墊掉了。”
??
鞋墊?什麼東西?
司星眠的視線下移,就看見原本在她裡衫的成知知掉出來了。
在幽冷的注視下,她默默撿起成知知然後又塞到胸口的衣服裡。暗咒罵一句,成知知,真有你的。
她輕咳幾聲,然後向男人解釋道:“這是我的本命武器,哈哈,就是長得醜了點,其他沒什麼問題,哈哈。”
司星眠尷尬地回答簡直是在欲蓋彌彰,仿佛在掩飾她把鞋墊藏胸口的特殊癖好。
殷渡憂點頭:“嗯,我知道。”
不,其實我不想讓你知道。
突然想起正事,她朝陸祭微微眯起杏眸:“現在,我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去做。陸師弟,無論何時何地,你都願意跟我一起去嗎?”
成知知覺得司星眠說話的時候好猥瑣,搞得好像渣女拐騙純情少年一樣。
此時,渣女司星眠還不知道自己被成知知嫌棄了。
“什麼事?”
“追殺一個叫殷渡憂的大魔王。”
【司星眠,你在乾什麼,我們要追殺大魔王,帶著一個累贅做什麼。】
“成知知,你知不知道有句話叫做“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小弟多個兒”。
成知知沒想到,司星眠歪理竟然這麼多,虧她也能說的出來。
“如果不帶上他。我路上渴了,誰給我端茶倒水,我累了誰給我捶背捏腿,難道要你這個隻能觀賞沒有實用,隨地大小掉還定位錯魔王位置的破爛書嗎?”
【再說一遍,我不是破書,我是神界第一卷軸,可是有神格的!】
好的,破書。
殷渡憂聽見司星眠說要追殺他,麵色一沉,但很快恢複正常。他藏了一個殺招,冷冷地問道:“為什麼要殺殷渡憂,他是得罪你了?”
小姑娘說謊不打草稿,還一臉理所當然:“對啦,他就是得罪我了,他搶了人家老婆。”
“搶老婆?”
“嗯嗯嗯,三年前我下山曆練,與村口的二麻子結拜為叔侄,那二麻子啊,打了幾十年光棍,好不容易老來得妻,結果轉眼就被那殷渡憂搶去了,氣得二麻子叔當場咽氣過去了。”
司星眠揮劍砍了一下空氣:“我要砍了那狗賊的腦袋,給我麻子叔報仇。”
殷渡憂聽見小姑娘怒氣衝衝,繪聲繪色地講著。如果他不是殷渡憂,就相信她的鬼話了。
“她還真是個,小騙子。”殷渡憂下意識想。
突然間,司星眠回眸一笑:“對了陸師弟,你會幫我找殷渡憂的吧?”
他一字一頓,咬牙切齒道:“當、然、了,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