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冼憫。”一個女孩試探著喊了她一聲。
冼憫手上動作一頓,瞅了那邊一眼,並沒有見到熟悉的人,隻看到一群慘兮兮的半大孩子。
孩兒們此刻正見鬼似的看著她。
奇怪,居然隨便幾個小孩都知道她的名字、認識她了?
難道她這次為聯盟捐軀之後,被隆重廣發訃告,舉聯盟同悲了?她又不是第一次死,誰膽子這麼肥,拿她來借題作秀?冼憫一琢磨,隻覺異常煩躁。
她非常膩煩這類勾心鬥角的政治博弈。
不過現在這倒不是最重要的。
冼憫一指沾了點血,在這快斷氣的小男生腦門上迅速畫了個形狀古樸的符紋。
一筆成符,血紅的符紋居然頓時閃出了一抹青綠色的光芒。幾乎與此同時,一旁圍觀的幾個小孩隻覺得這昏暗的洞穴裡突然起風了。
而且是無比強勁的狂風,驟然從四麵八方灌過來、大耳刮子似的直接把幾個本來就受了傷的小孩刮趴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
等他們再抬頭,眼前已經沒了那個女鬼似的身影。而本來半死不活的陸思恒血居然已經止住了,一群小孩幾顆腦袋齊齊簇過去一瞅,隻見他脖頸上的斷麵居然在以非常緩慢、但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著。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哎咦,剛才那個人,還是冼憫嗎?我怎麼感覺她變了個人啊……”
“是吧,我也覺得。她不會也感染了恚嬰吧?”
“你瞎說什麼?她一巴掌就捏死了小結巴變的祟妖,這要是妖變了咱們早就寄了好吧,而且她剛才是在救思恒吧?”
“那你不是跟她當了5年同桌嗎?她還會這一手?這好像是祝師的符紋耶。”
“嘶……不是,正經祝師誰用人血畫符啊??!”
“我也不知道呀,她是個話很少的人,五年了我都沒聽她說過五句話……等一下,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啊?”
幾小隻立刻噤聲,果然聽到了某種——
“轟隆!”巨大的爆炸聲!
這爆炸應該離他們很近,直接又給他們幾個小傷號震趴下了。
而隨下一次爆炸聲而來的,是嘩嘩往下掉的泥土灰塵,以及驟然照射進這昏暗洞窟的一道無比明亮燦爛的天光。
最前方那個身形比身邊人明顯清瘦一圈的打了個手勢,另外幾人就拎上了醫藥箱直接跳進了洞窟,檢查並緊急處理這群小孩的傷勢。
其中一人一眼瞧見陸思恒傷勢可怖的脖頸,頓時一驚,並立刻回頭報告:“隊長!這個人受了致命傷!”
本來還站在洞口上邊環視四周的那人立刻跳下來,兩步湊近陸思恒,皺緊了眉仔細觀察之後,很快注意到他腦門上的符紋,當即鬆了口氣:“有回生符在,這兒又是靈氣濃鬱的山區。區區致命傷嘛,問題不大。給他包上,一會兒他自己就又活了。”
她一開口,幾個小孩就聽出來了,這位應該就是剛才懟了陸思恒一頓的那位姐姐。
看起來……也沒比他們大多少歲啊。居然就已經是位祝師了嗎?
麵對雖然在緩慢恢複,但仍然十分猙獰的傷口,這位姐絲毫不以為意,甚至居然還有心情掏出個迷你相機往她弟弟腦門上拍來拍去。
“標誌!太標誌!”拍完腦門拍脖頸,還語帶感慨地碎碎念,“這回生符畫得跟我們教材上簡直一模一樣啊!老娘手畫斷了都畫不出來這麼標誌的符,不對,資深祝師也沒幾個能畫出來的吧。果然,越完整的符紋效果就越好,脖子斷了都能救回來。嘖嘖,去年考試手摔斷了的時候怎麼沒人給我畫回生符?這小傻嘚兒命真好嘿……”
她突然頓住,回頭掃了一眼這幾個慘兮兮的小孩,又環視周圍碎裂成一段一段的骨骼,以及那個腦門空了個大洞的河豚腦袋,問:“這是誰畫的?祟妖,又是誰殺的?”
一個小姑娘探了個頭:“報告,姐姐,冼憫畫的殺的。”
“名字是哪兩個字?”
“二水先,冼,悲憫眾生的那個憫。”
陸思旎收好了自己的小相機。
她走過去揮開手下隊友親自扶住這女孩,拍拍人家細細的肩,溫聲細語:“來,跟姐姐說說這個冼憫。”
冼憫此人,此時著實不太和悲憫眾生沾得上邊,且正走在提刀殺生的路上。
提著把方才從某個小孩口袋裡順來的、巴掌長的美工刀。
與其說是走不如說簡直是在瞬移——
昏暗的洞窟裡,被回生符帶動的靈氣流動而引起的風,把洞壁上的燭火吹得一明一暗的,光線明暗間,頎長削瘦的身影迅速閃過。
留下一路被砍得碎成一段一段的蜘蛛屍體。是的,這還是個“盤絲洞”,盤了億群“蜘蛛精”。
原生的生靈已然全部被恚嬰感染祟妖化,一個個原本最多拳頭大的蜘蛛,現在全膨脹得像顆直徑八十公分左右的瑜伽球,幾雙蜘蛛腿鋼筋似的骨節向外刺破了它們自己的表皮,橫七豎八增生得亂七八糟——
宛如一群放大了許多倍的海膽湊了一堆堆一從從,擠滿了這洞道的每個角落,乍一看那是相當精神汙染。
看起來這個洞窟的恚嬰都是由同一隻成形的恚母衍生出來的。
感染出來的一整個洞窟的祟妖,包括剛才那個被傳染的人,都是一個妖化方向。
渾身的骨骼外向增生,身軀巨大化。
冼憫身形迅疾得快出了殘影,一把小破美工刀讓她使成了絕世神兵,眨眼間就庖丁解牛式地切碎了眼前這一批擋路的小嘍囉,而後像破壞力極強的颶風一樣地繼續往前刮過去,所到之處簡直寸草不生。
每砍碎一隻祟妖,她手中的美工刀上附著的深紅色虛影就臌脹一下,一個不落地順著細窄的刀口迅速侵入祟妖身體,而後精準吞噬藏在其中的恚嬰。
忽然,這虛影一陣扭動後口吐人言:“一刀就能解決的事兒,非要給人家剁得碎碎的。阿憫崽,你今天好暴躁啊~”
“矮油~好久不見你這個狠狠的凶凶的樣子,我好喜歡好喜歡~”
冼憫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那股莫名的煩躁感,動作收斂了許多,抽空捏了捏虛影:“吃飽了就出來乾活。”省得閒著沒事就開始碎嘴子。
深紅色的虛影從刀身中分離出來一半,把自己卷成肥肥胖胖的一條,慢慢悠悠貼著她手腕纏了兩圈,蹭了蹭她的虎口:“就這點兒小東西,給我塞牙縫兒都不夠噥~吃不飽一點嘛~”
它的聲音像三四歲剛會說一點話的小孩,很乖很軟,奶聲奶氣的,討喜得很。
冼憫卻冷漠得很,一點都不為所動:“厭雪,彆撒嬌,乾點正事。”
深紅色虛影,即刀靈厭雪嚶嚶嚶了一串怪聲,隨後舒展開影子,像條小八爪魚一樣伸出數條小腳腳,扭來扭去朝四麵八方探了探。
隨即,隨風飄揚的“小八爪魚”又桀桀桀怪笑了幾聲,說:“有人質,是倆10年熟的人類幼崽。”
“有隻恚母,前方兩百米處。噫!這隻看起來忒~難吃。”
“謔,還有隻500年的小蛛妖,被關著,快沒氣兒了。這個洞穴應該原本是它的窩。那就怪了,恚母怎麼不寄生在它身上?”
恚嬰這種災禍物的寄生準則向來是“擇優錄取”,例如恚母一般必定會寄生在一個巢穴中最強大的妖物腦子裡,再例如,由於天生地長的妖物普遍比人類身體強壯硬朗、爪牙鋒利,隻要有妖物在場,就算是最弱小的恚嬰,也一定不會想不開非要往人腦子裡邊鑽。
“誒?咦?咦咦?咦咦咦……”
她的小刀靈經常無病呻吟,冼憫本來沒放在心上。怪的是厭雪這次咦了半天之後,居然就此沉默了。
厭雪靜悄悄,必是要作妖。
冼憫又捏捏刀靈一隻虛影腳腳:“咦什麼?”
厭雪:“也沒什麼,其實就是看守這小蛛妖的牢頭哈。”
冼憫:“怎麼?”
厭雪:“長得賊好看!大長腿!小細腰!是你喜歡的款!咱把他搶回快樂老家壓壓寨吧!”
冼憫:“……”
她選擇把這小東西從美工刀裡揪出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狠狠搓了一頓:“腦子裡的水空乾淨了嗎?”
厭雪被搓得尖銳爆鳴:“嚶嚶嚶……”
冼憫被它嚶得腦仁很疼,立刻轉移話題:“我這次死了多久了?”
厭雪:“二十一天~”
冼憫:“怎麼這麼久……我們沒回長青山?”
厭雪:“昂~”
冼憫:“這是哪?”
厭雪:“重陽區~小麗山~”
冼憫略皺眉:“重陽區淪陷了?駐守祝師都死絕了?”
所有安全區的中心山區都守備森嚴,這兒怎麼有這麼多祟妖?這種規模的祟妖巢穴,向來是能掀起大規模祟潮的種子選手。巢穴都已經成型了,居然還沒人來把它鏟了?
厭雪不以為意:“並沒有淪陷捏~誰知道怎麼回事兒捏~不過嘛,反正不外乎又是一些貪婪的壞東西作妖而已吖,你見的還少嗎?嘻嘻嘻。”
耳聽見此處洞道前方又有了不小的動靜,冼憫迅速側身藏進旁邊一個狹窄又黑暗的縫隙裡。
這裡是幾條洞道的交彙處,隻見前方另一條洞道中爬出來一隊排得較為齊整的“瑜伽球”,它們像搬運食物的螞蟻一樣,個個都頂著一團團大小不一的物什,往更深處的洞道而去。
一股奇異的腥味隨著它們的出現而迅速充斥在這一處的空氣中。
聞起來有點像是——打開凍滿了新鮮肉類的冰櫃時會聞到的味兒。
冼憫眼尖地瞥見那些被搬運的不規則塊狀物中,有人的肢體,還不少,十有八九。
這窩祟妖是端了哪個人類聚居的小鎮子?哪來的這麼多屍塊?
真是好極了。
她頓時麵色冷硬如霜。
被她捏在指間的小刀靈敏銳地察覺到主人心情變化,簌的把自己縮成指甲蓋大小的一小團,黏到她臉側的一小撮碎發上,把自己在她眼睛前方蕩來蕩去:“阿憫崽,莫生氣呀莫生氣~對咯,其實我覺得你最好歇會兒。”
冼憫無甚表情的臉上,一雙漆黑的眼珠子陰森森的,濃鬱得幾乎具象化的騰騰殺氣不斷滲出來:“歇不了。”
然而此君氣勢洶洶拎著美工刀,瞧著像個下凡的殺神,剛走出一步就腳下不受控製地一滑,差點直接劈了個叉,好懸才扶住洞壁站穩。
也不是特彆穩,她現在隻覺得兩條腿軟得像煮過頭的麵條一樣,仿佛下一秒就會在這兒癱成一坨爛泥。
冼憫:“?”
不僅腿軟,下一秒雙手也愈發無力起來,尤其是剛才直接扯出那個人形祟妖腦子裡的恚嬰出來、並順手捏死的左手,冼憫試著動了動,隻覺得這隻手仿佛是個假手,直接就和腦子斷聯了。
厭雪:“嘻嘻,我就說讓你歇歇叭。憫崽,你死都又死了一回,啷個可能一點兒後遺症都沒有捏?”
雖然眼下這症狀之前從來也沒有過,但冼憫虛心受教:“有道理。”
她於是扶著牆往外溜達兩步,確保自己會被前方的運輸隊伍發現之後,倆細瘦的胳膊亂七八糟甩了甩,像隻亂飛的螳螂似的,動靜相當誇張地就地柔弱地平地一摔,語調平直:“啊,好暈,在這歇會兒。”
腦袋再一歪,“歇”得很坦然。
厭雪:“?”你這是突然在這裡瞎演個什麼?
於是地上多了具麵色發白發青、滿身汙穢的血腥味兒、半死不活的“女屍”。
幾顆“瑜伽球”循聲爬過來,貼在她身上嗅了好一會兒,認定她確實虛得就剩一口氣後,把她一抬,給它們親娘進貢去了。
厭雪有點生氣:“壞崽!又作死!我是讓你這麼歇的嗎!討嫌得很!”
說是這麼說,被她突然的大動作甩飛幾米遠的刀靈腳不沾地地跟上,狗狗祟祟地再次附身到她口袋裡的美工刀裡。
越接近它們的目的地,空氣中那股腥臭味兒就越濃厚粘稠。
冼憫雙手交疊放好,在“代步球”上躺得很安詳。一邊安詳地歇著,一邊一個古怪的念頭在她腦子裡占比越來越大:她的木頭鼻子以前有這麼靈敏嗎?還能聞出氣味的濃淡變化了?
突然,一陣失重感之後,眼前豁然開朗。
“瑜伽球”們抬著她進入了一個十分空曠的地下空間。
這處空間洞壁上有著無數個大大小小的洞口,密密麻麻又黑不溜秋的洞簡直能逼死密恐患者,每個洞口都連著盤根錯節的洞道。
過半的洞道都有數不清的“瑜伽球”們,扛著或抬著各種或破碎或完整的血肉,流水線似的運入此處。有人形,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動物肢體。
最多的還是人形。
還居然全部都是冰凍好的。
什麼情況下需要把肉食冰凍起來?這樣巨量的血肉又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到底又是怎麼越過一個完備的安全區的層層關卡送進中心山區的?
略一深想,簡直恐怖。
問題大了。
這就絕不是個剛成形的祟妖巢穴這樣簡單的事了。
各種形狀的凍肉被搬進來往角落的幾個水池子裡一丟,略微解凍,接著就有彆的“瑜伽球”把解凍得略軟了的血肉一抬,相當有序地排隊爬上這處空間中心的一處高台上,往一隻巨大的人臉蜘蛛祟妖嘴裡送。
它就是此處巢穴的恚母寄居體。
這隻祟妖趴在半空中的巨大蜘蛛網上,整個身形相當魁梧,腹部肥得幾乎有半個羽毛球場那麼大,四雙蛛腿……
等一下。
冼憫定睛一瞧。
蛛腿竟然隻有半米長?
蛛腿比起它巨大的身軀來說小得堪稱無比迷你,甚至皮肉似乎細嫩很多,就像是……被砍掉之後重新長出來的新肢體。
而且這新肢體還在隨著它的不斷進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慢慢長長。
仔細一看,寄居了恚母的巨型人臉蛛妖並不是自己趴在蜘蛛網上,而是被其正上方密密麻麻的網纏住、勒住軀體,倒吊在這兒。
吊的姿勢很講究,人臉離這處高台的台麵半米高,很是方便進食。
或者更準確地說,方便被其他祟妖的“上供”喂食。
再瞧它長著的這張人臉,是張膨脹了近十倍大的、普通的中年男人的臉,滿是皺紋,麵相淒苦,是隨便丟進任意一個安全區中城區的人群裡,就很難再找出來的那種。
實在是非常真實、有人間煙火痕跡的一張臉,不像是這蛛妖自己能長出來的,倒像是……直接從某個人腦袋上扒下來的。
隨著“瑜伽球”抬著她越來越接近這隻巨大的人臉祟妖,它人臉上的眼睛注意到了冼憫的打量,突然開始艱難地發出一些很難聽清的氣音。
“嘶……嘶……”
冼憫冷眼旁觀了一會兒它莫名其妙的努力。
等到她已經被“瑜伽球”們抬著直接往這家夥嘴裡塞時,人臉祟妖終於成功地發出了幾個標準的音:“嘶……嘶……死……死……讓……死……讓……讓讓……讓我、死……讓我死……”
很少見這麼自覺的祟妖,冼憫點頭答應,而後就著“歇”了會兒攢出的一點力氣,攀著旁邊小祟妖增生的骨節,借力向上、瞬間逼近、最後非常專業地快準狠地一刀紮進其眉心!
眼前這位喋喋不休的求死之言頓時卡頓了幾秒,隨後,這張人臉竟然對她露出了一個滿足的、神色輕快的笑:“謝,謝。”
隨即閉了瞪得像銅鈴的大眼珠子,斷了氣,死得瞑目了。
冼憫:“……不客氣?”
幾乎沒有已經開了葷的祟妖會如此慷慨就死,冼憫正覺奇怪,下方還在抬著她的“瑜伽球”們竟然還在繼續把她往人臉祟妖嘴裡塞。
她拔下美工刀,送了周圍的小嘍囉一程。再把厭雪揪出來捏了捏:“怎麼不吃了恚母?”
恚母死了,其他由恚嬰控製的小祟妖才會群龍無首後裂成一盤無秩序的散沙,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它們還在試圖繼續喂食這隻巨大的人臉祟妖,不停地抬著各種血肉塊,繼續往這處高台聚過來。
厭雪“呸呸”幾聲:“因為太難吃了嚶嚶嚶,我剛舔一口,感覺舌頭都要掉了嚶嚶嚶……”
冼憫:“你哪來的舌頭?”
厭雪:“與生俱來!我就是有舌頭!就有就有!”
虛影像是嘴賤完怕被再次狠狠揉搓拿捏,一個猛子再次鑽進美工刀裡,裝死不吭聲了。
冼憫懶得和它計較,一手扶著旁邊小祟妖屍體的增生骨骼站穩,一邊順手剁了不斷朝高台聚上來的小祟妖,一邊新奇地慢慢繞人臉祟妖巨大的身軀觀察了一圈。
這隻巨大的人臉祟妖的身軀脆弱得完全不合理,真就很輕易地被她普普通通的一刀紮散了所有生命跡象。明明寄生的恚母還在,卻沒有什麼恢複活力的跡象,整個就是死得透透的狀態。
所以這根本不符合祟妖的天性與生理結構。
它的皮竟然意外的細膩,觸感非常像人的皮膚,還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那種。也因此,被束縛著它的蜘蛛絲深深勒進血肉裡,因此而不斷滲出的青綠色血淅淅瀝瀝滴下,把這處高台的土地都染成了深綠色。
這很奇怪。
曆來被恚母寄生的祟妖都是一個祟妖巢穴中最頂端的獵食者,整個巢穴的所有下位祟妖都該是它的打手工具妖。
而這隻人臉祟妖,看起來反而簡直像是被獵食者圈養的受害者。
冼憫再次繞回它的人臉麵前時,隻見它額頭上不知何時鼓起一顆詭異的“瘤子”,成年人拳頭大小,鼓鼓囊囊擠在皮膚下。
眼前這張巨大的人臉額頭的皮被撐得幾近透明,清晰地透出“瘤子”的大概形狀——看起來像個蜷縮在子宮裡的人類嬰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