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廟會(1 / 1)

救命 年終 7897 字 2個月前

“嘶——好涼。”

方休趴在褥子上,一個勁兒抽氣。

籠子地麵多了幾床薄被,籠頂也搭滿草席,擋住了淅淅瀝瀝的雨。肉食飲料被眾人吃得差不多了,隻剩些骨頭空罐。

方休身邊,白雙影一臉空白地塗抹藥汁。他將草藥捏成泥,以食指中指蘸了,塗在牙印和裂傷之上。

哦,還有那些淤青。

……他就離開那麼一小會兒,方休又被打了!

看痕跡,像被人在肚子上狠狠踹了腳。

人類這玩意兒果然脆弱,眨眼間就能死給你看。白雙影麵無表情地想,指尖稍稍用力。

方休抖了抖,煞有介事地咳嗽一聲:“彆生氣嘛,事情是這樣的……”

不久前。

缺德地笑過後,方休用了三五分鐘了解情況,率先走進裡屋。

得知疤哥與大夫雙雙殞命,四爺怒火中燒。報喪的方休自然沒有好下場,他被四爺一腳從客廳踹進院子,當場吐了口血。

四爺緊接著跟進院子。他身高近兩米,一雙三白眼,壓迫感堪比棕熊。好在他沒有喪失理智,隻是冷冰冰地盯住賈旭。

“解釋。”他蹦出一個詞。

賈旭見方休躺在地上起不來,隻好硬著頭皮上——

“我們想跟您合作!”他大聲說。

路上,方休認真提過。

大夫狀態極差,說不定會出事。如果四爺大夫都還好,他們就裝作新手嚇破膽;如果隻有四爺正常,他們就走“有點用的新人”路線。

賈旭回憶方休教的話術:“我們下午去了墳地,疤哥不小心犯忌,被邪祟圍攻……我倆差點死在那,好不容易才逃出來。”

都是真話,隻是省略了一點點細節。

四爺表情仍帶著憤怒。他抱起肌肉虯結的雙臂,一言不發。

“這是鎖鏈,還有玉佛碎片,都還給您。”

賈旭挺起胸,努力做出鎮定的模樣,“我們頭回參加祭祀,什麼都不懂。要是和您對上,我們肯定會死隊友,根本得不償失。”

“我們需要老手幫忙,您一個人也不方便。現在吃喝不是問題,大家沒必要你死我活。”

說完,賈旭把遇見福老兒的事仔仔細細講了遍。

四爺比他們想象的沉穩。他聽著聽著,眉頭越皺越緊,繼而微鬆。

賈旭趁熱打鐵:“我們猜出了第二條禁忌。如果這次也是三條禁忌,那就隻剩一條……”

終於,四爺冷笑:“行,你倆知道回來,還算有點腦子。”

他吹了聲口哨,勾魂鎖鏈蛇一般掙脫賈旭的手,自行繞上四爺手臂。

“合作可以,人還是要關著。”四爺指指賈旭,“你,進來細說。”

賈旭背後一片冷汗。

鎖鏈拖人毫不費力,可以無視體格差距。就在前一秒,他還心懷僥幸,想著能不能來個偷襲。

方休說得沒錯,四爺敢把鎖鏈給手下,自有他的道理。這玩意居然認主,他真要是動了手,瞬間就會被反控。

賈旭深吸一口氣,隨四爺進了屋。

……

“他把第二條禁忌告訴了四爺?”白雙影停下抹藥的動作。

“嗯——”方休伸展脊背,“反正對麵研究得差不多了,不如拿來當籌碼。”

白雙影沉默片刻:“那個四爺……不是好人。”

他的臉上很直白地寫著“你都被他一腳踹出十裡地了”。

方休笑起來:“放心,還有一條禁忌沒找到。四爺現在孤家寡人,肯定會跟我們‘合作’。”

“既然你懂得看人,何必故意找揍?”白雙影不解。

方休舔舔嘴角的血漬:“這樣賈旭不就更像老大了嘛,四爺不會太防著我。”

真奇怪,白雙影明明是厲鬼,上藥動作卻格外輕柔。雪白袍袖隨著他的動作浮動,山霧般輕輕搖曳。

白雙影坐在他身邊。黑發如瀑,水一般蜿蜒在他的背上。一縷發絲在眼前攤開,方休忍不住摸了摸,觸感像極了綢緞。

這些發絲和白雙影的指尖一樣冰冷。它們在他火辣辣的傷口上滑動,舒服得要命,他連思考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我感覺我好像紂王。”方休感慨。

“……我不是狐狸。”

難得白雙影接住了梗,他手勁兒立刻加大。

方休疼得彈了下,繼而繃住一張臉:“朕知道,愛妃是豔鬼變的。”

白雙影:“……”

看在吃飽喝足的份上,他姑且按下惡意。

白雙影垂下眼,輕撫方休赤裸的背。這副皮囊肌肉偏薄,蝴蝶骨輪廓略硬。方休皮膚本就蒼白,襯上一道道血紅傷口,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太過單薄脆弱,看著實在不太順眼。

“原來你還知道疼痛。”白雙影繼續抹藥,指尖描過一道道傷口。

“我不僅特彆怕疼,還怕麻煩怕吃苦怕寂寞,尤其怕死。”方休誠懇地說。

白雙影同樣誠懇:“還沒入夜,不要說這種夢話。”

方休又笑了。他側過頭,黑瞳如同兩丸黑瑪瑙,有了隱約的光彩。

“真的。”他說,“我從沒跟彆人講過,這是朋友間的小秘密……哎喲!”

白雙影到底沒忍住,再次加重了力道。

方休魚一樣撲騰:“輕點輕點!大哥放過我,改天請你吃四爺,好不好——”

小院屋內。

四爺並不知道自己上了菜單,不然他的心情還能更差。

他明白祭祀無情,可一天之內死兩個手下,損失還是太大了。這是他第五場祭祀,也就是說,後麵三場他得獨自參加。

光是想到這事,四爺就一陣頭皮發麻。要不是還用得著那些新人,他恨不得殺光他們泄憤。

大夫也就算了,那人精神狀態不對勁。他身體畸變,崩潰自殺也說得通。

但疤哥沒那麼容易死。

還在陽間時,疤哥就是他的馬仔,手上好歹沾過幾條人命。他對疤哥的性格門兒清,都過了四場祭祀,那個人不會蠢到隨便犯忌。

疤哥唯一的缺點就是性子傲,可能對新人放鬆警惕。

可是知道不對又怎樣?這就是個陽謀。

不管疤哥怎麼死的,他成了光杆司令是事實。自己再強,也很難一邊看管這麼多人,一邊應付村中邪祟,再分心調查第三條禁忌。

“操他媽的。”

四爺猛地踹了腳桌子,脆弱的木桌應聲而碎。

……他隻能和那組人合作。

算了,他管得了疤哥大夫,就管得了那群雛兒。小心防著那兩個男的就好,尤其是那個賈旭,濃眉大眼身板壯實,氣勢挺像那麼回事。

同一時間,賈旭在籠子裡唉聲歎氣。

他歎氣歎得實在大聲,方休忍不住扭頭去看。真是漫長的一天,辛苦這位“主心骨”了。

對四爺,賈旭順利談成了合作。

對同伴……方休那聲異常缺德的笑,他自己還沒解釋,賈旭就主動用“方休嚇得情緒錯亂”搪塞過去。

也不知道賈旭乾嘛那麼緊張,眼下他們又不是敵人。

合作談成後,成鬆雲把先前的越獄計劃告訴了他倆,包括每個人的能力。賈旭和方休也坦然分享經曆和能力,隻不過方休變了一點點說法。

“汙染因果”難以解釋,不如說成“隱藏行跡”。

雖然白雙影的能力有些殺傷力,但把人變成樹有點花哨,限製也多。不如黃毛懟臉來一拳,直接眾生平等,打死一個算一個。

從實用性上來說,梅嵐的“水麵潛行”和成鬆雲的“怨鬼護罩”還要更強,有代價限製也能理解。

賈旭的“變身”,則和黃毛的“體質加強”,陰鬱少年的“鬼探子”一檔。它們簡單粗暴,無需代價。

話說回來,白雙影也沒要求過代價……賈旭的畫皮那麼怕白雙影,會不會是因為畫皮其實也很弱?

賈旭歎氣這麼狠,沒準是發現了這一點。

方休上完藥,緩緩脫離隱藏狀態。

想到自家鬼的技能還沒到代價個稅起征點,他不禁安撫地拍拍白雙影,後者臉上緩緩長出一個問號。

交換完技能情報,作為唯一指定輸出,黃毛十分嘚瑟。

他拿眼瞥方休:“除了你,大家的鬼和能力都配套。為啥豔鬼玩隱藏啊?它不該來個‘色.誘’嗎?”

方休震驚:“我家鬼長成那樣,用得著施法色.誘?”

黃毛:“?”兄弟,你的話有點道理,但很怪。

方休:“再說帶人隱藏很合理啊。把人類誘惑到手,難道它們要拿身份證開房?”

黃毛品了品,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哥們,你召了個男豔鬼,你該不會喜歡男的吧?”

他邊說邊往後退,嘴裡嘖嘖有聲。

突然聽到這個問題,方休有些懵,但他很快又和善起來:“我沒想過這事。但你儘管放心,無論我喜歡男人女人,我保證不會喜歡你。”

黃毛:“……”

他僵在原地,不知道該回答“那太好了”還是“去你大爺”。

一隊邪祟為他解了圍。

福老兒的嗩呐隊再次出現,這回它們是單獨來的。隻聽院子外嗩呐聲聲,唱腔九曲十八彎。

“神自嵬山降——客隨苦雨來——”

“外客不常有——入村自徘徊——”

“今朝迎客喜——明日送客哀——”

“念客困獸鬥——我輩徒傷懷——”

大頭童男童女緩步走入院子,碩大的頭罩笑容喜慶、油彩斑駁。

它們懷中各抱了四份紅紙請帖,正好對應院內八人,不多也不少。

“祠堂修畢,廟會將至囉——”

“入夜時分,村長有請唷——”

它們用尖利的聲音吆喝道。

來了,方休整整衣服。他的紅T恤被血和藥汁浸透,看著有點狼狽。

聽到動靜,四爺全副武裝走出來。

隻見他右臂勾魂鎖、右手桃木劍,左手戴著副古式護臂。四爺脖子上掛了足足五個玉佛,用紅線纏成一排,腰間還懸了個銅葫蘆。

他連瘦猴的匕首都沒放過,和銅葫蘆擱在一起。

方休沉默。這場麵堪比新玩家迎頭撞上氪佬,四爺道具數量比他們人數都多,這還隻算他打眼能看到的。

……有意思的是,其中並沒有麥子的法器。

四爺走到那對邪祟跟前,伸手要請帖。那對童男童女咯咯笑著,隻拿出一份給四爺,剩下的抱得死緊。

四爺無聲地罵了句,回身去開籠子。

“都出來拿請帖。”他煩躁道。

成鬆雲哆嗦:“一定要拿嗎?會不會有事……啊!”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股無形力量彈飛,狠狠撞到木柵欄上。

四爺收回左手,甩甩護臂:“還有人放屁嗎?”

方休舉手。

四爺無視,方休持續舉手。

四爺:“……”

四爺:“……有屁快放。”

“我的銅錢劍被收走了,可以還給我嗎?”方休小聲說。

“你該乾什麼乾什麼,那種垃圾拿著也沒用。”四爺說。

“那我們該乾什麼?”方休眨眨眼。

四爺瞪他:“聽不懂人話?都給我拿請帖。”

說到這,他放棄了似的,煩躁地抓抓頭發,“行,我就多說兩句——那個福老兒敢用神.的名號,絕對是大煞,你們彆稀裡糊塗上去送。”

黃毛憋不住了:“它聽起來還挺講理。”

“會人話的邪祟,不是專門迷惑人的小鬼,就隻有大煞。”

四爺嘲諷道,“人話對它們來說隻是手段。邪祟沒一個好東西,你想去和它們講理,不如現在就投胎。”

方休:“……”“沒一個好東西”這話,由您說出來就挺微妙。

他扶起呻.吟不止的成鬆雲:“成姐,還好嗎?”

成鬆雲點點頭,強撐著站起來:“不用那麼客氣,我閨女和你差不多大,叫阿姨就行。”

“我媽說過,但凡比她年輕比我年長,我都該叫姐。”方休悄聲說,“成姐你看著不到五十,我都二十八了。”

成鬆雲表情放鬆了些:“你媽媽呢?”

“五十一歲。”方休說,“如果她還活著的話。”

成鬆雲一怔,她抿了抿嘴唇:“……你就叫我成姐吧。”

“好。”

“彆在那嘰嘰咕咕!”四爺嗬斥道,“趕緊出來拿請帖!”

成鬆雲壓低聲音:“小方啊,我覺得那請帖不是好東西……”

“我知道,但福老兒手裡一定有咱們想要的信息。”方休用氣聲回應。

兩個白天下來,嵬山村能逛的地方,他們篩得差不多了。

廢棄民宅大同小異,裡麵隻剩些破家具舊零碎。有趣的是,除了糊牆的古董報紙,他們沒發現近些年的報紙,更彆提日記這類東西。

一切異常“乾淨”,就像被誰專門打掃過。

方休在墳地有點收獲,但關於那個古怪神像,他仍沒找到太多線索。

……這意味著,接下來的調查避不開邪祟。

方休剛打算憋幾句軟話,成鬆雲自己想開了:“唉,我懂,有些事兒還是得冒險。”

她話音剛落,又是一陣衝擊,這回方休和成鬆雲一起撞上木柵欄。成鬆雲沒怎麼樣,倒是方休又吐了一口血。

四爺:“我他媽說了趕緊出來,聾了?”

旁觀全程的白雙影:“……”

煩,他的草藥已經用完了。

其實自從童男童女進門,白雙影就陷入了沉思——

來者不善,之後真要死鬥起來,他要怎麼辦?

白雙影原本隻想隨隨便便應付。幫點小忙還好,如果方休眼看要死掉,他絕不會冒著暴露自己的風險出手。

方休沒了,他的確會損失修為,但比起徹底暴露,這種代價還算能接受。

但也許是他憋得太久,圍觀祭祀真的很有趣,還有生魂可以吃……不暴露的前提下,他是不是可以多出幾分力?

就算方休死,也得等他玩夠了再死。

方休那邊吐完血,抹抹嘴巴,又拽了拽白雙影的袖子。

“待會兒你走我身後。那個福老兒是大煞,很凶,四爺沒必要撒這個謊。”

白雙影眉頭微動:“我聽見了。”

什麼大煞。若不是地府束縛,福老兒還不夠他塞牙縫。

方休恍然:“啊,你也會學人類說話……就算四爺說你是‘專門迷惑人的小鬼’,你彆往心裡去,沒有的事。”

白雙影表情逐漸消失:“……”

……多出力?他還是繼續旁觀吧。

幾分鐘後,連瘋子的領口都被塞了請帖。四爺用勾魂鎖鏈牽著瘋子,放其他人自由行動。

說是自由行動,其實一行人被嗩呐隊伍裹挾,走路速度都沒法自主。嗩呐在眾人耳邊猛吹,邪祟曲聲入耳,讓人五臟六腑針紮一樣難受。

方休試著向它們搭訕,問“神自嵬山降”是個什麼典故,結果人家壓根不理他。最後還是白雙影看得厭煩,阻止了方休。

“彆問了。”白雙影說,“它們隻是模仿人類的聲音,不清楚自己在唱什麼,更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方休頓時對邪祟的文化水平有了新的認識。

“能說人話”和“會說人話”,還是很不一樣的。

“你會說人話,真好。”方休感歎,“不然咱倆隻能附身交流,我請你吃飯都沒法直接問你合不合口,人類笑話你也聽不懂……”

白雙影:“……我偶爾會想,其實是你不太會說人話。”

方休:“你看你都會講人類笑話了。”

白雙影不再吭聲。

方休勾勾嘴角,低頭翻看著紅彤彤的請帖。請帖呈正方形,正中貼著個縞白的倒福字,四邊整整齊齊寫了四行金字——

【諸惡莫作天降祥瑞福澤遠,眾善奉行雨潤萬物情義深。】

【以和為貴陰陽相濟厄自解,欲速不達一意孤行逆鬼神。】

它們左右上下兩兩相對,左右兩聯分明是祠堂對聯。新添的上下聯對仗不算工整,勸誘的意味倒很明顯。

方休盯著上下兩聯,眼裡的笑意逐漸消失。

……

這是眾人來到嵬山村的第二夜,也是雨水連綿的第二天。

雨雲使得夜晚愈發黑暗,嵬山村仿佛被影子的河流吞噬,隻有祠堂附近一大片火紅——

祠堂恢複了原先的模樣,門扉大敞,露出其中嶄新的神像。

這回神像變成了四條手臂四條腿,手腳依舊亂糟糟橫斜,活像隻被拍扁的蜘蛛。

它仍有三個腦袋,臉照舊漆得煞白,嘴唇則塗成大紅色。紅顏料沒乾透,慢悠悠順著神像下巴淌下,有種莫名的血腥感。

兩邊桌子紅燭繚亂,門外更是掛滿了赤紅燈籠。燈籠被雨水打得震顫不止,猶如一顆顆跳動的心臟。

這回“趕集”的陣勢比上次大了不知道多少,各種攤位一眼看不到頭,生生組成一座迷宮。祠堂對麵,平地架起了奢華戲台,橙紅燈光幾乎映亮了小半邊天。

戲台前坐得滿滿當當,高瘦的福老兒坐在正中間,堪稱鶴立雞群。

一行人被嗩呐隊伍推向戲台,走得近了,台上唱曲甚至壓過了嗩呐哀樂。

“眼見她苦心煎熬,落得個心痛如絞。”

“眼見他隻求自保,落得個爛肉一泡。”

“眼見她驚惶奔逃,落得個油烹火烤。”

“眼見他痛哭嚎啕,落得個白綾自吊。”

“客似主主似客憑空捏造,鬼像神神像鬼綱常顛倒——”

“摸不清猜不透無可奉告,出不去進不來籠中之鳥——”

那唱曲悲悲戚戚,如泣如訴,直往人耳朵裡鑽。看清台上戲子的那一刻,黃毛和梅嵐一同慘叫出聲。

那是四具屍體,四具他們認識的屍體。它們個個穿了紅綢戲服,胸口綁了大紅花,委頓在太師椅上。

麥子的屍體皮膚鐵青,全身脹氣,口鼻已然出現蛆蟲。老棉乾脆是紅布包裹的一攤肉,腐水浸透了綢緞。膽小大嬸隻剩白骨,骨頭上還殘留著燒灼的痕跡。

最後是大夫的屍體。

明明他們離開時,那具屍體還吊在樹上。

大夫的白大褂換成了紅大褂,斷掉的脖頸毫無生氣地歪向一邊。他的嘴巴一動不動,尖銳刺骨的唱詞擅自鑽出。

“摸不清猜不透無可奉告,出不去進不來籠中之鳥——”

“摸不清猜不透無可奉告,出不去進不來籠中之鳥——”

“好!”

福老兒獨自站起,使勁拍手,“唱得好哇!”

其餘身影隨之直立,有樣學樣道:“唱得——好哇——”

緊接著,它們齊齊轉頭,同時望向方休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