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減一(1 / 1)

救命 年終 3929 字 2個月前

“我的鬼是怨鬼。”成鬆雲率先介紹,“它能用袖子罩住人,抵抗法術。”

“魔法盾啊,這麼牛逼。”黃毛來了精神。

成鬆雲歎了口氣:“加上我,它最多能保護兩個人。能保護多久,全看我能撐多久——它的袖子一罩住我,我就會產生幻覺,特嚇人的那種。”

說著,她打了個寒顫。

“我的是小兒鬼。它能穿牆到處跑,其他邪物通常不會碰它,但它做不了什麼事,連片葉子都撿不起來。”陰鬱少年接過話茬,“勉強能當個探子吧。”

梅嵐:“水鬼。它可以帶我藏到水裡,一杯茶水都可以,隻是當天要給一隻邪祟當補償……不給的話,它就拿我陽壽。”

黃毛操了聲:“姓賈的用畫皮裝鬼,姓方的乾脆帶個豔鬼。日了狗了,搞半天除了我,沒一個能打的。”

“不過成姐還行吧,盾有點用。”他瞟向成鬆雲。

成鬆雲勉強笑笑。

她冥思苦想好一會兒:“要不這樣?讓那個小兒鬼幫忙望風,等他們鬆懈了,梅嵐出去弄壞幾張符。沒了符,籠子應該關不住這位……呃……”

她看向黃毛。

“杜誌超。”黃毛說,“弄一根柵欄上的符就夠了,我直接給你踹個門出來。”

“我出去把符弄壞?我怎麼出去?”梅嵐看起來暈頭轉向。

成鬆雲:“我放點血,讓血流出籠子,你順著血出去……能藏在茶水裡的話,血也成吧?”

補償倒還好說。外頭邪祟那麼多,隻要能出去,他們可以齊心協力抓一隻給梅嵐。

“……我的鬼說能做到,水麵連著就可以。”梅嵐片刻後說,臉色亮堂不少。

“那就好,那就好。”成鬆雲鬆了一大口氣,“咱們再等等,要是小方他們明天還沒回,咱就跑。”

有了主意,四個人情緒穩了些。

梅嵐小心確認木柵欄上的符咒,陰鬱少年則安心閉眼小睡。隻有黃毛拉著一張臉,猛瞪院子裡的大夫。

四爺回來後就進裡屋了。大夫卻一直醒著,活像不用睡覺似的。

他靠在熄滅的篝火邊,一直表情扭曲地扯動白大褂,還時不時衝空氣自言自語,比隔壁籠子的瘋子還像瘋子。

到了中午,大夫晃晃悠悠過來,往籠子裡扔了塊血淋淋的肉。

“吃吧。”他乾著嗓子說,“不吃帶水分的東西,人活不了幾天。”

沒人動那塊肉。

大夫貌似在崩潰邊緣,話說得顛三倒四:“新鮮的……你們怎麼能……唉。”

“傻逼滾。”黃毛齜牙。

成鬆雲趕忙上前,語氣溫柔:“弟弟,我們不想吃人……姐知道你難受,要不然跟姐說說?現在還不晚,咱說不定能合作。”

大夫望向成鬆雲,仿佛從噩夢中清醒了一秒。他定睛看了她很久,無聲地翕動嘴唇,口型像在喊媽媽。

可惜到最後,大夫僵硬地搖搖頭。

“晚了,晚了!”他雙手摳進木柵欄,力氣大到掀開了指甲,“都晚了,來不及了……”

隨即大夫艱難地轉過身,趔趄著走回篝火。

成鬆雲沒有退後,她仍然扒在籠邊看——她發現大夫的白大褂上多了幾片血跡,紅豔豔的很新鮮。那血不像濺上的,倒像從衣服裡麵透出來的。

回到座位後,大夫捂住脖子,木愣愣地盯著地麵。他整個人一動不動,隻有眼淚撲簌簌往下掉,眼睛紅得像要滴血。

黃毛忍不住啐了口:“這人真他媽有病,又不是頭一回祭祀,還擱這勁兒勁兒地發瘋。”

“不對啊。”成鬆雲小聲說,“那個大夫情況太奇怪了。”

黃毛不屑一顧地坐下,眯眼養神。太久沒休息,梅嵐也哈欠不斷,一個勁兒揉眼睛。

成鬆雲堅持站在籠子邊,全神貫注地觀察。

兩個小時過去,大夫終於又有了動作。

他走到籠子旁邊的樹跟前,慢吞吞脫下白大褂。

嗤啦啦。脆弱的布料被他一把撕開,結成一根繩子,繼而套上那棵矮樹的樹乾。

這動靜著實不小,離得又近,黃毛和梅嵐都驚醒了。

成鬆雲剛想說什麼,突然閉了嘴——

這個角度,她看得很清楚。大夫裸露的脖子上多了張拳頭大小的人臉,那小小的嘴巴一張一張,仿佛在呼吸。短短十幾秒,它便朝外凸出一塊,眼看就要成型。

大夫的襯衫徹底被血潤濕,幾個出血處鼓鼓囊囊,形狀像殘肢切麵。一條細幼的胳膊從襯衫縫中掙脫,手指輕輕活動。

“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大夫套好布繩,抽泣著把頭伸進繩圈。

嗚咽之間,一條畸形的腿撐出布料。它從大夫的後腰探出,蹬動不止。

“饒了我……”

大夫雙膝跪地,身體猛然前傾。

他以跪姿自縊了。

直到死,他都圓睜著那雙飽含恐懼的眼。

大夫死了。他身上的怪肢停止生長,如同隨植物死去的嫩芽。他的身體逐漸僵硬,表情卻在緩慢改變。

那雙暴突的眼睛漸漸閉合,停在半睜半合的狀態。大張的嘴巴抽動不止,扭出一個溫柔平和的微笑。

和麥子的屍體一模一樣。

敵人自殺是好事,但大夫死得這麼詭異,沒人高興得起來。

梅嵐用力捂住嘴巴,好不容易才憋住一聲尖叫。黃毛罵不出來了,他嗖地退到籠子另一邊,一頭黃發幾乎根根豎起。

“現現現在怎麼說?”黃毛咳嗽兩聲,“看守的死了,咱們跑?”

成鬆雲身體抖個不停,但她的聲音很堅定:“再等等,不然小方小賈回來,攤上這場麵……”

玉佛團夥會覺得他們這群越獄的搞了鬼,搞不好要遷怒那兩個年輕人。

“大媽,這天上掉的機會!”黃毛聲音緊繃,“讓那倆人自己想辦法,再等下去誰都跑不了!”

說完,他乾脆扭頭,去抓六神無主的梅嵐:“我來放血,咱們這就走。”

反正現在用不上成鬆雲和臭臉小子。大夫邪門的屍體就在籠子邊上,他實在忍不了了。

成鬆雲攔在梅嵐麵前:“你好好說話!彆動手——”

黃毛瞪起眼睛,抬手就要推搡。就在這時,院門口一陣響聲。

賈旭扶著全身是傷的方休,一步一個血腳印地回來了。

賈旭身後多了個背簍,裡頭裝滿了眼熟的供品。那條鎖鏈鬆鬆搭在方休肩膀上,末端空空如也。

刀疤男沒有和他們一起回來。

剛進門,方休目光掃過整個院子,最後停在大夫上吊的屍體上。

他肉眼可見地怔愣幾秒,然後——

“噗嗤。”他居然笑出了聲。

籠內四人:“?”

剛開始發抖的賈旭:“?”

“我的問題。”方休乾咳一聲,衝賈旭說道,“沒事,你繼續抖。”

確定四爺不在院子裡,方休稍稍放鬆了些。緊接著他就看到一副奇景——

大夫用瘦猴上吊,兩具屍體一跪一立,動作如同拉拉隊組合。

都是白雙影的錯,他十年功德笑沒了!

……

此時此刻,罪魁禍首白雙影不在院子。

方休在墳地裡足足逛了大半天,硬是磨蹭到天快黑,才準備打道回府。方休本想帶白雙影一起回去,白雙影拒絕了。

他還有事要做。

先是享用了新鮮生魂,又生嚼了一群邪祟,白雙影很久沒吃得這麼飽過。儘管對於他長久的饑餓來說,這點滋養不過灑灑水,但他還是吃得異常滿足。

……真好啊。上次他心情這麼好,是多少年前來著?

……上次他感受外界的空氣,又是什麼時候來著?

白雙影輕盈地躍上一處墓碑,遙望雨中山影。

雨小了些,他能夠看清嵬山的輪廓。嵬山形狀不佳,它孤零零立在地上,朝山村的方向歪斜,仿佛下一秒就要撲過來似的。

怪醜的,白雙影心想。

他在雨水中理理袖子,無數鎖鏈輕影搖曳。這地方很是開闊,看不見的影子四麵蔓延,直至地平線彼方。

下一刻,彎彎繞繞的“扭曲”纏上鎖鏈。它們猶如滲入血管的毒,隨著鎖鏈流淌,最終消失在虛空之中。

白雙影並沒有告訴方休。想要汙染過於複雜的因果,並且不被地府發現,他也不是沒有辦法——

其實他可以慢慢汙染,徐徐圖之。不過等他汙染完一個敵人,祭祀估計都快結束了。這種枉費工夫的笨主意,講了還不如不講。

說到底,這種辦法隻適用於他自己。

放完這一波汙染,白雙影從墓碑上跳下。

他滿意地鬆了鬆筋骨,利落地紮起袖子,開始挖墳邊野草——那都是些止血消腫的草藥,陪方休逛墳地的時候,白雙影特地留意了它們的分布。

他專門查看過,方休的傷口確實不深,遠不至於傷筋動骨,但他就是看那些傷口不順眼。

不順眼的東西,還是痛快除掉為好。

想到那些血淋淋的傷口,白雙影下意識摸摸血痣。那枚小痣穩固地待在原處,他們立的契安然無恙。

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他就這麼一會兒不在,方休總不至於把自己玩死了。

……應該不至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