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清晨,嵇臨奚的生物鐘叫他從那一場美夢裡醒了過來,哪怕他意識到要醒了,拚了命的催眠自己讓自己不要醒,懷裡的美人公子還是一眨眼就消散了。
嵇臨奚氣得從床上猛地坐起,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沒用的東西!都讓你彆醒!”
明明上一秒美人公子還在他的懷裡將一顆剝了皮的葡萄喊他郎君笑盈盈往他嘴巴裡送,他還沒來得及抓著美人公子的手張嘴往裡吃順便親親手指頭……
偏就這麼醒了!
偏就這麼醒了!
他陰沉著一張臉,看起來霎時有些可怕。
多麼美好的夢啊,夢裡他有權有勢,和美人公子好不恩愛,兩人郎情妾意,要多快活有多快活。
怎麼就醒了呢?
人活著就要麵對現實,他哀歎一聲,起了床,以往讓他抗拒的寒冷,也比不過夢醒了的冷,也不睡什麼回籠覺了,他穿著衣服,就這麼在天光未明裡離開房間,外麵的下人看他如此早就醒了,感歎不愧是能除鬼驅邪的道長,又見他一臉愁苦之色,猜想是為了那隻厲鬼憂慮,忙迎了上去:“楚道長,可要打水洗臉?”
“打來吧。”嵇臨奚失魂落魄幽幽道。
下人打來了熱水,嵇臨奚回到房中洗了臉,走到鏡子前。
鏡子裡倒映出一張十分俊美的麵容,鼻梁高挺,清逸俊朗,頗有一種半正半邪、意氣風發的帥感。
就是有點黢黑。
他摸了摸下巴,左右欣賞了下,覺得自己這張俊臉爭取一把,也是能與美人公子相配的。
不過現在得賺錢,他遺憾地又從竹簍裡翻出點東西,在自己臉上捯飭捯飭,又成了那普通有點小帥的年輕道士。
嵇臨奚離開房間,因為起得太早,下人為了讓他打發時間,帶著他逛一圈王家的府邸,經過一個院子外麵時,嵇臨奚隱隱聽到裡麵傳來的哭聲,雖然細,但仔細聽還是能聽到,不止一道。
“這裡麵是有什麼人在哭嗎?”
他問了一句。
下人臉色微微變了變,又很快調整過來:“這裡麵住的都是犯了錯被關在這裡的奴婢,道長請放心,隻關她們個兩三日,就放出去了。”
“原來如此。”嵇臨奚點點頭。
對於這個解釋,他當然是半個字都不信,但那和他有什麼關係?他是騙子,又不是什麼行善積德的好人。
圍著王家逛了一圈,這王家確實是常人不能及的富貴,嵇臨奚聽著下人吹噓,說他們老爺是丞相的叔父,有著丞相的撐腰,整個邕城沒有人能奈他們如何,連知縣在他們麵前也隻有點頭哈腰的份,就連負責整個荊州的知府,也要避讓幾分。
這就是有權勢的好處啊。
嵇臨奚心向往之。
府邸逛完後,王老爺他們也醒了,昨日大夫喊得及時,將失血過多的王公子救了回來,隻是王公子臉上已經沒了多少血色,連坐在椅子上,都是人抬著過來的。
王老爺讓人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比昨日的還要美味上不少,但嵇臨奚心情不好,卻沒什麼胃口,隻吃了幾筷子便擱置下了。
“楚道長,可是這菜不合胃口?我讓下人重新再做——”
嵇臨奚歎氣:“憂心那隻厲鬼,沒有胃口吃罷了。”
他一不開心,就想著折騰人。
“今日明日,王公子還要給那陣中一碗血。”
王公子聞言滿臉恐懼,可卻再也不敢對嵇臨奚發脾氣了,昨晚上他做夢,夢裡全都是那捧著頭顱的厲鬼,讓他償命,他被折騰得死去又活來,好不痛苦。
此時的王公子,當然是後悔的。
後悔的卻是昨天應該聽楚道長的話,而不是辱殺了那姑娘。
吃完飯,王老爺讓人去弄獻祭用的烤雞和烤乳豬,除了放兒子的血外,他還想問嵇臨奚有什麼要做的,外麵下人卻匆忙走了進來。
“老爺,知縣那邊前來拜訪。”
王老爺皺眉:“他來做什麼?”
下人道:“知縣說,京城有貴客過來,在衙門那裡住不習慣,帶著相爺的信物,要在我們王家住兩三日。”
王老爺麵色幾度變化,隨即下了吩咐:“貴客來我王家,君子軒那裡,你們派人看好,這幾日,誰都不能透露我王家發生之事,若有透露出去者,殺!”
“是,老爺。”眾人低頭應道。
王老爺又看向嵇臨奚,臉上堆笑:“楚道長,這兩日就麻煩你自稱我府上的旁親客人,驅鬼之事,等貴客離開我們再行可好?”
嵇臨奚自是樂意至極。
王老爺帶著一眾人前往迎接知縣帶來的貴客,嵇臨奚跟在最末尾。
從京城來的貴客,還是和這王家有關係的,想也不是什麼好人,這樣揣摩著的嵇臨奚,在看見踏進府中的美人公子頓時瞪大了眼睛,而後臉上險些露出狂喜之色。
今日並未像昨日那樣放一點太陽,天上飄著白雪,下巴微微陷進披風絨毛裡的美人公子,身上少了兩分尊崇威儀,也不似昨日那樣神色冷淡,臉上帶著養尊處優的傲慢,身姿看起來卻又有些病弱。
看呆的不止嵇臨奚,便是王公子也看呆了。
這樣的美人,天底下哪裡去尋?
一旁由陳公公裝做的管家,無比殷切道:“二公子,你看這王家如何?這已經是邕城最富貴的人家了。”
“差強人意罷了,尚可將就。”美人公子不怎麼在意地說,提起手抵唇咳了咳。
這副病弱姿態,便讓嵇臨奚恨不得上前扶住人,關切問怎麼生病了生了什麼病,順便摸摸小手占占便宜。
關切之情是真的。
想吃豆腐的色欲也不是做假的。
“燕公子呢?”
將劍背在身上的俊美少年也點了點頭:“雖比起京城差了一截,卻也能勉強住一會兒。”
陳公公便對一旁的知縣趾高氣昂道:“那就住這裡了。”
“這是相爺的信物。”說著,他將一塊令牌拿了出來,“誰是王老爺,上來看一眼,可彆說我們是騙子。”
王老爺上前接過一看,又忙還了回去,側頭吩咐管家道:“快去將日升院收拾出來,給兩位公子居住。”
那日升院,是專門招待貴客用的,位置在內院,平常也打掃得纖塵不染。
吩咐完,王老爺小心翼翼詢問:“聽聞兩位公子來自京城,不知是京城哪家……”
陳公公一抬下巴:“這是我們沈二公子,乃太傅之子。”
“這是燕世子。”
“聽說這邕城好玩,我們沈二公子和燕世子來遊玩一番,隻是沒想到邕城住的環境差不說,天氣又冷,倒叫我們二公子染了風寒生了病。”
一聽兩人的身份,王老爺知道這兩日是要供奉兩個祖宗了,心下叫苦不迭,又不能不應,隻諂媚討好道:“原來是二公子和燕世子,快請進,這雪隻怕待會兒會下更大了。”
下人們立刻讓出一條路,就連嵇臨奚也被那日陪他出去買東西的下人拉至一旁,他低著腦袋,看著走至自己麵前的衣角,心臟噗通噗通的跳,如擂鼓一般。
走到他身前的尊貴身形一頓,又朝前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