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時間,差不多了。
嵇臨奚這才從床榻上起身,低聲道:“我待會兒出去會讓人封鎖遠離這個院子,你自己尋個機會離開吧。”
“我知道。”原本尖銳的女聲,也變成了平靜的男聲。
嵇臨奚甩了甩袖子,將頭發弄得更亂,又沾了些長貴衣服上的血往自己臉上和身上擦了擦,提著桃木劍出去了。
外麵王公子已經失血昏了過去,王夫人抱著哭得不行,埋怨自家老爺對兒子下手太狠,王老爺冷聲:“這場禍事本就是他引來的,現在還要連累王家其它人,隻是取他一點血,又沒要他的命,婦道人家,愚不可及!還不趕緊派人叫大夫來!”
王夫人反應過來,忙派人去喊大夫了。
看到嵇臨奚出來,王老爺快步走來,殷勤道:“現在如何了?楚道長?”
嵇臨奚一副疲憊不已的樣子:“暫時壓製住了這隻厲鬼,待會兒我要恢複陣法,繼續鎮壓幾日,才能將她徹底斬殺。”
“這期間這間院子要封起來,不允許任何的進入。”
現在他說什麼,王老爺都信都聽,當即命人將院子封起來,昏迷過去的王公子已經被送到其它院子裡去,留下來的,還有清翁道長和他的那幾個徒弟。
管家彎著腰:“老爺,這幾人……怎麼處理……”
王老爺眼中掠過一抹陰鷙:“將這幾個騙子都給我關起來!”如果不是這幾個騙子,他又怎麼會得罪楚道長,多花了不少銀子不說,還讓自己的兒子多放了那麼多的血。
聽到王老爺的話,清翁道長連忙求饒,連著他的幾個號徒弟也跟著哀求不止,隻是卻還是被拖拽著帶了下去。
“楚道長,多謝你不計前嫌來幫我王家。”王老爺臉上重新露出笑,“老夫對楚道長你是感激不儘啊,這樣,時間已經晚了,我讓人給你安排好房間,早作休息,你想吃什麼,儘管吩咐,我王家都會滿足於你。”
嵇臨奚在王老爺的安排下,洗了一個澡換上了一套乾淨的衣服,隻臉上還做了遮掩。
進了雅致的彆院,門一推開,裡麵燒了暖爐,房間裡有一股熱氣。
睡在溫暖的錦被中,嵇臨奚暢快地伸展著四肢,享受了一番這富貴待遇後,想著今日遇到的美人公子,便覺口渴垂涎得緊。
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呢?
再一翻身。
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呢?
又一翻身?
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呢?
他翻來翻去,終於在激動急色中慢慢閉上了了眼睛。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嵇臨奚在風雪夜裡入了夢,夢裡他是好不威風的新科狀元郎,殿堂之上,皇帝說要將自己千金玉貴的嬌嬌女兒許配給他,新婚當晚,他彎腰用玉如意掀開了紅蓋頭,蓋頭下的人,唇瓣如春日桃花,眼若琉璃,眼皮輕輕低垂著,與他白日裡見的美人公子一模一樣。
美人公子含羞帶怯,輕拽著他鬆散的腰帶,喚他一聲:“奚郎。”
這嵇臨奚還忍得,當即便化身成猛獸,與他的美人嬌“娘”翻著紅浪,覺得自己下一瞬間就能因極樂而登仙了。
……
一隻蟲子落在衣服上,楚鬱麵不改色輕輕彈走,外麵雪還未化,他看著外麵的雪景,身旁名叫雲生的下屬帶來了一對老夫妻,老夫妻兩人跪在地上,述說著他們的悲慘遭遇,求楚鬱給他們做主。
“那王家公子王賀將我女兒當街搶走,淫辱之後棄屍於王家外,我與老伴等了三天三夜,卻隻等來女兒的一具屍體!”
“可憐我女兒,她今年不過十七!前些日子才聽到她說有了心愛之人,想要嫁人當新娘子了,我們還來不及送她上花轎,她就被那王賀給害死了!”
“我和她爹帶著女兒的屍體去知縣衙門想要給女兒求一公道,衙門裡的人一聽是王家,便將我和她爹趕走,不肯為我們做主!隻因他們王家在京城中有大官作為倚靠!!去了一趟知府衙門,大門外人一聽是狀告王家,就讓我們找知縣,說在邕城發生的事就應該找邕城知縣,他們知府衙門不管這種小事,除非知縣那裡遞到他們那裡去,可知縣衙門壓根不肯為我們出頭!也不允我們進!我們是真沒辦法了!”
一旁抱劍的燕淮,聽到這裡臉色已經冷了下來,“這荊州知府,竟也怕王家,他們做出這樣的事,與禽獸有何異。”
“殿……大人。”他朝著楚鬱拱手,“我這就去王家,將那王家一家人抓來,給那女子一個公道。”
楚鬱抬手:“慢著。”
玉佩撞擊的悅耳聲,是瘦長清貴的身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陳德順,王家在京城的依靠是誰?”
陳公公思考片刻,猶豫道:“應是丞相王瑒大人。”
“……沒有記錯的話,丞相大人出身邕城。”
“丞相……”楚鬱念了一遍。
聽到這裡,老夫妻兩人麵露絕望,縱使兩人沒什麼文化,卻也知道這是天大的官職,難怪知縣和知府不肯接這個案子。
王瑒丞相——
燕淮麵色變了變。
那不是殿下的……
就在他思肘之間,楚鬱已經走至老夫妻麵前,將人扶了起來,輕言道:“三日時間,我會給你們和你們的女兒一個交代。”
“我隴朝,絕不容仗著權勢欺民之事。”
給了一筆撫恤銀兩,讓雲生送走老夫妻之後,楚鬱笑了一聲:“明日你們陪我去一趟知縣衙門,我要知道那王家是不是當真這麼無法無天,竟然能做出當街扔屍之舉,這是將我隴朝律法視為無物啊。”
陳公公看著他眼底的冷色,小心翼翼在旁開了口:“這兩個老人確實可憐,殿下已經給了他們一筆撫恤金,足夠他們接下來的日子裡不愁吃穿了,丞相大人是站在殿下這一邊的人,若是因為一個平民女子與丞相起了齟齬……”
楚鬱輕輕垂下眼皮,看了他一眼。
“陳公公。”
“孤是太子。”
一句孤是太子,陳公公就知道自己不能再說下去了,隻苦著一張臉。
殿下若是真要為了這對老夫妻討公道,回去京城,皇後那裡自己可怎麼交代啊。
當下安貴妃的六皇子最是受寵,對太子殿下的位置虎視眈眈,若是丞相因此事與殿下離了心投往六皇子那裡,皇後那裡不能問責燕世子,就要來問責他了。
還是雲生的錯,殿下讓他在邕城看一圈,本本分分看一圈走個過場就好了,偏偏要去街上帶一對老夫妻過來,殿下第一次出宮,少年意氣,有想要平世間不平事的念頭是常事,偏這雲生是個蠢的,隨便挑揀一兩件不會,非要挑上這麼一件和丞相搭上關係的。
楚鬱攬起寬大的袖擺:“明日告知沈二公子,讓沈二公子在客棧好好修養身體,若有想要遊玩的地方,讓雲生與帶來的禁衛陪同,孤有事在身,這兩三日就不去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