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中之魚(1 / 1)

三子見不得他拖延,抬手搶過來倒出一小把丟進了金魚缸裡,這些魚是楊永吉從老家帶過來的,他的父親生前沒彆的愛好,唯一的喜好就是在家裡養金魚,說是能增添人氣,父親死後楊永吉懷念父親就把父親生前養的魚兒全都帶到了新房子,還為這些魚兒換了一套更大更好的新家。

“你乾什麼!不知道金魚不能亂吃東西嗎?”來不及阻止三子的暴行他隻覺得心在滴血,這些金魚要是全死了父親留給自己的念想就沒了。

半米長的長方體玻璃魚缸在彩燈的照射下流光溢彩,五六隻魚兒在水裡嬉戲遊蕩,玩得不亦樂乎,通過水波紋的震動魚兒們感知到主人往水裡丟了一顆顆圓圓的珠子,它們以為是主人在給自己加餐,毫不猶豫張大嘴巴搶食。

幾乎每一條魚都吞下去了一兩顆小小的藥丸,楊永吉緊緊盯著這些魚兒的動靜不敢閉眼睛,生怕眼睛一睜一閉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三分鐘過去,魚缸裡什麼動靜都沒有,魚兒們還在自由嬉戲,他鬆了一口氣,恩公不可能害他,要是想要他的命當初不救他就是了,沒必要這麼麻煩。

就在楊永吉暗自慶幸想開口為恩公說話時,三子比劃了一個噓聲的指令,他用嘴型無聲地說:“彆說話,仔細看。”

粉紅色的液體慢慢在水裡擴散開來,水缸裡原本活潑亂跳的魚兒突然一個個劇烈掙紮起來,原來淡到無色的粉色液體是金魚鰓裡流出的血液在水中擴散造成的,金魚的掙紮想是在和死神殊死搏鬥,任憑它們求生的本能再強烈最終還是抵不過死神的呼喚。

不一會兒魚缸裡浮起了六條金魚翻白的肚皮,楊永吉受傷的眼睛透過紗布模模糊糊看到了這一幕,他右手食指指著魚缸哆哆嗦嗦難以維持表麵的鎮定,“這、這、這是怎麼回事?魚兒……我的金魚怎麼全死了啊?”

“這下你相信這瓶藥不是好玩意了吧。”三子上下拋著蓋上蓋子的白色藥瓶,做好了楊永吉馬上痛哭流涕抱著他的大腿喊救命的準備,到時候他一定要慈悲為懷的表示不在意之前的得罪之處,啊,自己可真是一個大好人。

楊永吉不敢相信這瓶藥物真的有毒,如果他承認這瓶藥是毒藥就證明恩公騙了自己,那他抵押貸款的房子、購買股票花出去的賣房錢就全都打水漂了,甚至要把自己的一條命也給賠進去。

“不,不,絕不會的。”他努力安慰自己,想給眼前的事實找一個可信的借口,“魚兒不能吃人類的食物更不能吃人類的藥物,就算是給魚兒吃一袋普通的感冒藥魚兒也會一命嗚呼,更彆說成分複雜的精神類藥物了,藥物本身沒問題,問題在於誰吃。”

似乎覺得這條理由格外靠譜,楊永吉反複重複著,“藥物沒有問題,魚兒吃人的藥都會死,沒錯,就是這樣的,藥物沒有問題。”

三子怒從心間起,惡向膽邊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手把他按在玻璃魚缸上,一手擰開藥瓶蓋,硬要把白色的藥丸塞到他的嘴巴裡,楊永吉寧死不從,嘴巴閉得比蚌殼還緊,一粒藥丸都沒塞進去。

一張娃娃臉帶著惡毒的笑容,三子惡狠狠地說,“吃呀,怎麼不吃了?天黑了,該吃藥了,你不是說藥物沒問題嗎?這會兒怎麼不願意吃呢?”

穿著睡衣的楊永吉緊緊貼在玻璃缸上一動不敢動,今晚上的遭遇讓他恐慌,不知該如何是好,就算沒說出口他心裡也埋下了對恩公的懷疑,一旦跳出報恩的思維,以他一個正常成年人來看很難不察覺其中存在的問題。

楊永吉再也不能自我欺騙,他軟成了一灘爛泥從玻璃缸滑下來癱倒在地上,皺眉捂著胸口,儘管在大口喘息著卻感覺自己呼吸不過來。

一種窒息的感覺包圍了他,楊永吉眼前一陣陣發黑,三子敏銳的察覺到他身上不對勁的地方,立刻蹲在地上拍打他的臉,接觸到他脖頸大動脈的手很明顯感知到了楊永吉遠超正常頻率的劇烈心跳。

三子一著急乾脆用公主抱的姿勢把他抱起來大步走到臥室,直接丟在床柔軟的床上,掐他人中穴,呼喊他的名字,“楊永吉!楊永吉!醒一醒!”

楊永吉從黑色的世界走了出來,他看到了一點微弱的亮光,聽到了有人在他耳邊喊自己的名字,他用虛弱的聲音給予回複,“在這呢,還沒死。”

三子坐在床邊上歎了口氣,再次感歎做好人真難,“這回你相信我了吧,幸好這藥你吃的不多,現在情況還沒有那麼嚴重。”

“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我以為付出一隻眼睛做代價已經足夠了,沒想到人家還惦記著我這一條小命。”楊永吉無力的躺在床上苦笑,不過眼前的三子給了他勇氣,他試探著問了一句,“我的身體暫時沒有大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把我的錢和房子拿回來,沒了這兩樣我活著也沒有意思了。”

三子氣笑了,死到臨頭竟然還一心惦記著房子票子,楊永吉這個貪心不足的小人不愧是那個騙子挑出來的,“活著沒意思那你就去死吧,隻是彆死在我眼前,我嫌晦氣,我回家睡覺了不攔著你找死。”

楊永吉這下慌了神,他死死拽住三子外套的衣角,苦苦哀求他彆走,老大吩咐下來的事情三子不能撒手不管,他耐下性子和楊永吉分析接下來的對策,最後他實在熬不下去,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我累了,今晚上我睡在次臥,有事叫我。”

說完這句話,三子貼心的關上房門打開次臥大門一頭栽倒在床上進入了香甜的夢鄉,臨睡前他堅持給老大發了一條短信保證一定會完美完成這次的任務。

早晨的陽光照在蕭條的落葉灌木上略帶幾分涼意,皇甫陸英順著信封上留的地址找到了楊永吉的新家,她身邊隻帶了趙秘書一個人,膽子卻大得很,直接敲響了楊永吉的房門。

趙秘書有點害怕,楊永吉拿刀砍人的場景被傳的神乎其神,仿佛是夜叉降世,“總裁,咱們一定要進去嗎?不然我打電話叫公司保安一起過來怎麼樣?人多壯膽,不怕他打。”

皇甫陸英假裝沒聽到這句泄氣話,年輕時她在無人區作死冒險天不怕地不怕,地震、山洪、泥石流、沙漠、冰川、野生動物什麼樣的自然災害都沒能弄死自己,就不信一個楊永吉能把她怎麼樣。

“誰呀?一大早擾人清夢。”門開了,出現在她們眼前的是一個娃娃臉年輕人,皮膚很白給人一種陶瓷的脆弱感,這個人就是楊永吉嗎?看起來一點都不危險,趙秘書和皇甫陸英麵麵相覷,都不說話。

皇甫陸英看著眼前的年輕人總覺得在哪裡見過麵,隻是一時想不起來了,她沒有懷疑信封裡的消息是假的,寫信的人提供了那麼多真實信息不至於最後給她一個假地址,讓她白跑一趟。

她警惕地看著對麵的年輕人開口詢問,“請問這裡是楊永吉的家嗎?”

三子揉了揉睡眼惺忪的雙眼,定睛一看原來是皇甫陸英找上了門來,這不就是嶽陽的母親嗎?參加中秋宴會時他見過在裁判席上露過麵的皇甫陸英,隻是她大概沒注意坐在觀眾席上的自己吧。

嶽陽的母親四舍五入說不定以後就是老大的嶽母,三子趕緊立正站好陪著笑臉邀請皇甫陸英和趙秘書進來坐。

“快進來坐,我給你們倒茶,這裡是楊永吉的家,皇甫女士您是來找他的吧。”

皇甫陸英和趙秘書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裡的疑惑,但對方善意相待她們不好拒絕,隻能順勢而為,進了房間再做打算。

一身格子睡衣的楊永吉拿著掃把清掃昨天留在地板上的啤酒罐,完全看不出他是能掄刀砍人的狠家夥,此時此刻,他沒有直播間表現的那麼悲傷,也沒有獲得金錢利益後的興奮,出現在他臉上的是一種麻木的表情。

就連屋子裡進來了兩個人他都沒在意,自顧自乾著自己的事情。

“楊永吉,去倒杯水,我和貴客有話要說。”三子對著他吩咐道,而他聽到這種命令的口吻一點都不生氣,放下掃把安安分分走到廚房去了,就像是一台非常聽話的家務機器人。

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把他的心理防線打破了,為了能活命不受更可怕的追責,他本來就是沒有主見的人,長時間的壓力加上父親去世、公司裁員導致他患上了精神疾病,非常容易受到他人影響。

三子在他麵前拆穿了恩人的險惡心思楊永吉六神無主之下把三子當成了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對三子言聽計從,現在的他完全成了三子的傀儡,讓他乾啥就乾啥。

三人在沙發上入座,皇甫陸英坐在三子對麵,趙秘書悄悄拿出手機準備一有不對馬上撥打緊急電話,她的小心思逃不過三子眼睛,不過為了維持和諧的談話氛圍,三子識趣的沒拆穿她拙劣的隱藏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