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女士都不發言,用警惕的目光盯著他,三子隻好先開口說出自己來這裡的實情,“皇甫女士,我家老大對紅景天製藥公司絕對沒有惡意,相信你們已經發現持刀男子當街殺人隻為報仇的戲碼是有人在背後設計的,其實早在兩周前我們英明神武的老大就發現有一夥人悄悄聯合起來想設局害你們公司。”
他從口袋裡掏出白色藥瓶,歎了口氣,“網上吵得熱鬨的醫療事故隻是無根之萍,興不起什麼浪,真正要命的地方在這兩瓶不起眼的藥身上,我在信裡說的很明白,現在存放在警察局做證據的藥物是貴公司去年研製失敗的初代‘逍遙丸’,它的具體危害不用解釋你們比我更清楚。”
“我手上這瓶初代‘逍遙丸’是昨天晚上從楊永吉身上收繳過來的,他連續服用了這瓶藥一周時間了,就算網絡上的謠言被拆穿,楊永吉服用逍遙丸在家中毒而死的新聞一出現,紅景天製藥公司隻能被人架在火上烤,加上被警察收繳的藥物也是逍遙丸,父子兩代人死於養榮堂逍遙丸毒害,這條新聞很快會被安排上,雖然警察局會秉公辦理不是你們做的事情不會強加到你們身上,但一個玩忽職守遺失危險藥物的罪名逃不掉。”
“如此多管齊下,養榮堂名聲儘毀,紅景天製藥公司自顧不暇,你們的對手藏在幕後便可一網打儘,瓜分晉江市最大藥物集團倒下的巨大利益,甚至是以低廉的價格收購你們的核心藥方。”
聽完三子的一席話,皇甫陸英驚出一身冷汗,按照三子的說法皇甫家族的兩大支柱產業會敗到屍骨無存,絕無可以轉圜餘地,可目前這可怕的一幕並沒有出現,儘管不敢置信,可心裡麵她相信事情原本的走向就如三子所說的一般無二,現在沒有發生一定是有人在背後幫了她一把,在危急關頭雪中送炭的人不做他想,肯定是祁夜。
皇甫陸英滿腦子疑惑,祁夜對她來說隻是一個點頭之交的陌生人,唯一的交情就是在之前的中秋宴會上說過兩句話,是什麼讓一開始想收購紅景天製藥公司的祁夜選擇不計前嫌主動幫助皇甫家族呢?
“放任不管坐收漁翁之利更符合祁氏集團的利益吧,明明放任不管等著紅景天製藥公司被這些毒蛇猛獸蠶食殆儘再以鯨吞之勢吃掉我們公司更加經濟實惠,一舉完成貴財團年初的打算,你們難道不想嗎?”
又是這些彎彎繞繞的話,三子不喜歡和這些商人打交道的原因就是因為她們太聰明了,很難忽悠得手。
楊永吉一手端著一杯溫水送到三子和皇甫陸英的手上,發現還少了一杯他又繼續走到廚房泡茶。
嫩黃的茶葉在白色瓷杯裡打著轉轉,忽而浮起忽而沉下,三子輕呷了一口茶水,微微的苦澀後回味有一點點甘甜,他不喜歡喝茶聽說皇甫陸英極愛飲茶才特意帶了些茶葉過來。
“皇甫女士請喝茶,聽聞您是喜茶之人,這趟見麵我家老大特意囑咐我帶了信陽毛尖,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皇甫陸英淺嘗一口放回了玻璃茶幾上,她現在吃什麼東西都索然無味,這些年她沒少喝好茶,能品出這份茶葉味道正宗。
“好茶配雅客,入了我這等俗人之嘴就成了牛嚼牡丹,品不出什麼滋味。”聽了三子意有所指的話皇甫陸英睫毛顫動,他繼續自說自話,“就和這杯信陽毛尖一樣,我家老大算無遺策,他的心胸如大海一般寬闊,一般人很難理解他的想法,他覺得您的公司值得幫助,那自然會儘心儘力去做。”
三子話題一轉,眉眼帶笑望著皇甫陸英,“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養榮堂和紅景天製藥公司相輔相成,有百年老字號國醫傳承人的號召,紅景天製藥公司即使衰敗很快就能東山再起,比起一個公司的空架子,紅景天製藥公司真正寶貴的東西其實是背後的中醫世家皇甫家族才對,沒了這份底蘊紅景天和其他製藥公司有什麼區彆?”
說完這段話恰好楊永吉第二杯茶送到了趙秘書手上,趙秘書坐在沙發上努力保持鎮定,這些消息一個比一個炸裂,太可怕了,還是她們公司的辦公室安全,她想要回去了。
一臉麻木的楊永吉借著泡茶的時間在廚房把這些話全聽到了耳朵裡,這些隱秘又黑暗的話刺激到了他的思緒,讓他從麻木裡清醒過來,自暴自棄的麻木不如清醒的痛苦。
他對著皇甫陸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膝蓋磕碰瓷磚地板發出的清脆響聲讓人一聽就痛,可身體的痛苦抵不過心靈的痛苦,楊永吉雙目滿含熱淚,給皇甫陸英磕了一個又一個響頭,一邊磕頭一邊認錯。
“對不起,我有罪,我對不起養榮堂的醫生們。”
“對不起,我豬狗不如,養榮堂做善事給我父親免費醫治我卻恩將仇報反咬一口,把臟水潑到你們身上。”
“對不起,我被錢財蒙蔽了雙眼,被人引導惡意攻擊你們,害得向醫師臥病在床,害得你們受了很多損失。”
字字泣血,句句剖心,無邊無際的懺悔和害怕讓他使勁磕頭,隻有身體的疼痛才能讓楊永吉感受到自己還活著。
這些天楊永吉就像是活在一場夢裡,現在夢醒了,他也一無所有,隨時處在粉身碎骨的絕境。
紅色的鮮血從白色紗布滲透而出,很快染紅了一大片,看起來觸目驚心,皇甫陸英畢竟見過大風大浪,在楊永吉的詭異行為麵前還沉得住氣,三子可愛的娃娃臉上笑嘻嘻的,坐在沙發上的身形開始不老實,整個人吊兒郎當的,沒有了之前偽裝出的精英範。
趙秘書被眼前這一幕嚇了一跳,她咬住下顎內側的軟肉好讓自己不至於發出聲音,楊永吉道歉的聲音越來越小,他頭昏腦脹幾乎維持不住跪地的姿勢,皇甫陸英不想討論原不原諒他的話,直接吩咐趙秘書說,“送他到最近的三甲醫院接受治療。”
楊永吉一頭的血漬直接送到大醫院去少不了一場大新聞,不過管不得那麼多了,腦部神經分布複雜,他的精神狀態明顯不對,額頭又受傷嚴重,流的血把紗布都染成紅布了,得趕緊送醫院治療千萬彆留下腦部損傷。
至於要不要原諒他,憑心而論皇甫陸英沒有那麼大的心胸,楊永吉為了一己之私給公司造成了那麼大的損失,害得公司名譽掃地網上黑料不斷,害得向不瞞臥病在床休養多日,她怎麼能因為一句對不起就原諒他呢?
趙秘書一介女流之身力氣卻出乎意料的大,她的身高不到一米六,典型的南方女孩長相,看起來瘦瘦小小不太起眼,卻能夠把楊永吉一個一米七的漢子背在身上,走路穩穩當當不搖不晃,一溜兒小跑按下負一樓停車場電梯數字,全程埋頭做事連句話都沒說。
房間的主人楊永吉被人背著去了醫院,這間房子裡隻剩下兩個不請自來的客人,他們視線碰撞進行著無言的交鋒。
三子不想在房間裡繼續待著了,掏出打火機在靈堂上了一炷香,“皇甫女士,警察局得到老大提供的線索抓住了倒賣危險藥物的那個人,據說他一直有賭博的壞毛病,曾經就職於紅景天製藥公司的工廠裡,初代‘逍遙丸’研發失敗銷毀的過程中,他偷偷藏了兩瓶帶回家想賣到國外賺錢,去年廠子裡發生火災燒毀了他的臉,公司給了八十萬賠償和他簽了諒解書,臉上的傷成了他的心病,他去H國整容想改變樣貌醫生告訴他錢不夠,為了湊齊整容醫院要求的一百萬,他在H國當地賭場玩賭博,整天做著八十萬變一百萬的美夢,結果輸得血本無歸,連回國的錢都是沿街乞討湊齊的。”
“他不敢恨賭場,隻能把一腔怨恨全都算到紅景天製藥公司身上,滿心認為要是一年前沒有因為火災毀容,他的人生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因為臉上有輕微毀容的緣故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工作,隻能在建築公司打零工做一個保潔人員,那天他在天台遇到了有輕生行為的楊永吉,救了楊永吉一條命,暗中指使楊永吉鬨出了這場大戲。”
“至於楊永吉父親的死因,醫院的查驗結果明明白白寫著死於心腦血管堵塞造成的腦梗,也不知道楊永吉什麼眼神能把一個毀容的中年人認成年輕小夥子,楊永吉瞎了一雙眼是因為他本來就眼瞎。”
當著楊永吉去世父親的黑白遺照笑嘻嘻吐槽人家兒子活該瞎眼,這是什麼地獄級笑話,皇甫陸英不覺得這話好笑,即使三子幫了她的公司但皇甫陸英對他的印象一點也不好,她不喜歡三子這樣嬉皮笑臉的人,在生死麵前太輕浮不莊重。
皇甫陸英是聰明人,三子幾句不明不白的話讓她確定了所謂的定案隻是這件事情的表象,隻是大家都不願意往深了挖掘,表象就被包裝成了真相,所謂的神秘人是那些幕後之人推出來擋箭牌、替死鬼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