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凡有痕，必留跡】

降穀零與諸伏景光的生活進入了一個規律的節奏中。

降穀零被小夥伴帶著，喜歡獨自一個人到處亂跑的習慣都改了，天天與諸伏景光出雙入對，仿佛也成了諸伏家的孩子似的。

在諸伏景光看來，這段時間的生活就完全是兩個樣子了。

他製作了幾個軟件掛在黑網上，又賺到了一筆資金，同時也給自己做了幾個好用的爬蟲軟件，方便在網上爬些數據下來。他自製了簡易的搜索庫，使得信息內容不再隻收到穀歌能搜到的部分。另外，他的遊戲進度也得到了一定的推進。他將遊戲分成了主線和支線，主線以角色扮演為主，支線則是各種小遊戲，豐富整個遊戲流程。

之前諸伏景光就感到需要做這麼多事情他一個人實在承受不來，但他又不忍心看父親在繁忙的工作之餘還要抽出自己的時間來幫他，而母親一直在積極尋找工作，不適合讓承擔了這麼多家庭工作的母親再增加困擾。

等降穀零真的能幫上忙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諸伏景光琢磨著先調查看看警校裡與他關係比較好的幾位同期。

諸伏景光自己是死後重生，他自殺的時候降穀零還活得好好的，所以他很快接受了降穀零沒有過去記憶的事實。

據他所知，他的另外三位關係很好的同期在他之前就已經紛紛殉職，是不是能期望一下他們也擁有著以前的記憶呢？

日本少子化社會，要找到合用又可信的人可太困難了。

日本的戶籍注冊還有不少使用紙質資料或者非聯網電腦下的電子軟盤。諸伏景光查了半天隻隱約搜到有姓伊達的人家，原本居住於東京，在孩子出生時搬到了北海道。東京尚且還普及了電腦記錄，北海道那邊就有不少是真的用紙質記錄冊了，諸伏景光順著線索費勁巴拉查了幾天，最後放棄人工查詢，直接設置了關鍵字讓爬蟲24小時搜索起來。

如果伊達航真的有過去的記憶，那他就不可能完全放棄電子設備，必定會注冊郵箱。

諸伏景光相信，他們這群人沒有一個是會甘於做個普通小學生慢慢長大而不動用過去的經驗記憶做些“出格”的事情的。

一時半會兒查不到鬆田陣平與萩原研二，諸伏景光隻能自己想辦法收集情報了。他當年作為行動組，去過不少組織在東京的訓練基地，同時也知道些許組織的外圍成員。

那是20年以後的事情，不代表現在這些地方、這些公司、這些人就已經在組織名下了。不過這不妨礙諸伏景光進入附近可以搜索到的攝像頭查看一下他們的行動是否有異常。

這時候諸伏景光還沒有想過要黑入攝像頭的控製係統，隻是單純接入了端口，讓自己的電腦也有權限看到那邊的影像。

由於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大小有限，這個時代的網速、筆記本電腦的處理器性能等各種原因疊加，諸伏景光想要同時看清四個監控畫麵都非常苦難，隻能每次一個碰運氣一般看看是否有人會路過。

他覺得自己就像每天守在窗口看向天空的貓，期盼著能有鳥兒從小小的窗口飛過，給他平淡無波的生活中增加一點波瀾。

他約莫控製了幾十個監控之後，覺得這樣一個個切換也太麻煩了點兒。儘管利用軟件製作了自動輸入賬號及密碼的功能，每次隻需要按下快捷鍵就能切換監控攝像頭的畫麵，可他畢竟隻有一雙眼睛，電腦也隻能顯示一個畫麵，而且那個畫麵，不是他嫌棄，是真的非常模糊。

不用放大，那圖像裡的馬賽克都能糊到他臉上。

這要怎麼抓住對方與組織接觸的可能性呢？

就算真有證據出現在攝像頭裡，這也看不清啊。

此時此刻，諸伏景光的最大渴求竟然是希望街道上的所有攝像頭都換成高清的。

因為這個原因，他還特意去調查了一下現在哪個公司的攝像頭清晰度最高，引領整個時代。結果不查不知道，一查竟然查出點兒奇怪的賬目來。

他隻是在對方官網上瀏覽商品目錄，不知為什麼有一款參數看著與最新款差不多，價格卻差了一個零。諸伏景光不確定這是對方標錯了還是這款商品有什麼貓膩，顧客不知情但商家卻知道其中的門門道道。

為了確認這一條信息，他看了看還在一旁努力照著要求畫圖的降穀零，活動了一下手指和肩膀，開乾。

清脆的鍵盤敲擊聲中，諸伏景光開始順著公司商品的詳情頁麵反向追溯商品元件的供應商，從供應商又調查到源頭廠商，兩個商品都查了一遍，居然沒查出他們價格相差這麼多的原因。

那麼問題恐怕不是出在價格便宜的那款，而是新品那款上。新品確實會比舊產品貴，這一般是廠商的某種策略，最初不差錢的購買者買過之後，等待一段時間，可能是半年或者一兩年，然後降價吸引更期待性價比的顧客。

但折價很少有相差一位數的。就像某個網絡段子，它明明可以直接搶，卻還給了你一個攝像頭。

諸伏景光又調查了一遍最新款的產品，發現了其中一款來自美國的元件與前一款不同。如果攝像頭的價格有差異，那隻能是因為這款元件了。

其他基本相差無幾，隻有這一款有了“跨時代”的提升。

如果沒有看過未來世界科技會變成什麼樣，諸伏景光也許真的會被“跨時代”這樣的廣告詞打動。現在嘛，他隻覺得製造商的廣告真是騙死人不償命。每年的商品都像擠牙膏一般緩慢升級，直到競爭對手有了更強的商品才肯大跨步一下。

實際上現在的頂尖科技已經能與20年後的民用級彆產品持平，隻是生產的代價高，且廠商不會將這些作為主流商品售賣。也許他們會願意提供給部分富豪，而且是以定製的名義。

循著供應商調查，蹊蹺之處就更多了。諸伏景光發現這款logo下的元件隻是個貼牌產品，而其真實生廠商和便宜的那款商品並無二致。隻不過經過不同的供應商運來日本，它們的價格就產生了天壤之彆，無疑會讓一個敏銳的前公安警惕起來。

於是諸伏景光更加深入地追蹤下去，終於確認該供應商確實隻是個供應商而已，他們不生產任何產品，隻是將世界各地的產品送到世界各地。無一例外的，經由他們手的產品都會變成天價商品。

這種情況外行可能看不出來，但內行必然是看出問題的，彆說行業內部人員，就算是稍微了解一些行業內幕的如測評人都能發現不對來。

那麼這款新品在如此高昂價格之下依然飽受好評的原因是什麼呢？

真有那麼多冤大頭買了，買了之後還讚不絕口？

諸伏景光的右手食指在J鍵上輕輕點著，力道控製得剛剛好，隻讓鍵盤發出輕微的哢噠聲而未輸入任何信息。購買者不是傻子，所有人都好評必然有其隱藏原因。

網絡上無法調查購買者的信息，諸伏景光隻能繼續從廠商處尋找蛛絲馬跡。這廠商來自美國，從日本這裡已經無法搜索到更加詳細的信息了，不過諸伏景光沒有完全放棄購買方的信息搜尋，他又查了一些其他國家的購買者，試圖尋找一些買家或商品的共通處。

商品的共通處他一時半會兒真的沒能總結出來，不過買家的共通處居然被諸伏景光發現了。

除了日本之外，其他買家居然大都來自推行了大麻合法化的國家，這就很耐人尋味了。這個發現對於諸伏景光來說也是湊巧，之前就說了，官網上一般不展示客戶信息，所以理論上他是無法發現客戶的來源國的。但恰巧就恰巧在這裡，這家公司居然會匿名顯示近期購買了他們商品的客戶的物流訂單。

儘管訂單中大部分內容的文字是隱藏起來的，但他們還在國際地圖上畫出了運送軌跡圖。諸伏景光本還覺得這就是隨手畫了幾道航行線，並不代表真實情況，哪知道稍微一核對，他的臉色就凝重起來。

航行路線居然真的能與對方公司運送貨物的路徑一致，儘管因為精度比較低，部分國家或城市無法看清，大致走向卻是一致的。諸伏景光最初以為那是GIF動圖，沒想到細查之下發現那個簡陋的地圖居然是實時演算。

這還真是個非常現代化的應用，倒不是說這個時代的科技做不到，而是很多地方網絡信號不好，很難做到精準定位。如果再有點風浪乾擾，很容易出現一天一動不動，一天日行萬裡的荒謬情況。

驚訝之後，就是感謝。這樣的實時運行數據，哪怕有延遲，也能說明很多事情。

海上航線千萬條，但大方向就能看出目的地範圍。整個世界雖大，可能夠接受跨國貿易的港口卻有限。再靠近一點兒岸邊，就能看出對方打算在哪個口岸登錄。

如果這個公司依靠運輸賺錢，那麼必須保證足夠的運貨量，不然就會因為長途運輸的成本而入不敷出。如果這個公司實則有其他貓膩，依靠如走私這樣的非法行徑賺錢……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們必然還是會保證運貨量，恨不得一次賺夠一輩子的錢。

凡有痕，必留跡①。

諸伏景光便是這樣，根據他們在世界上留下痕跡，推斷出可能性，然後再尋找可以證明他設想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