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美好的夜晚】
此時的街頭遊戲遍布如馬裡奧、格鬥遊戲、拳皇、坦克大戰這類遊戲,連後世在日本大街小巷必定存在的太鼓達人都還未問世。
這是一個科技高速發展的時代,也是個以諸伏景光的眼光來說尚且有很多發展空間的時代。
他來自二十年之後,而他所在的時代中日本的科技也不代表世界的最高科技水平。他已經見過超越此時日本科技二十年水平的世界。
雖然他在26歲時並不是個熱衷遊戲的忠實玩家,認真深究的話,他那時候已經有五六年沒有正兒八經玩過遊戲了。若是再往前推五年,15、16歲的諸伏景光並沒有沉迷遊戲的條件。
他隻是為了跟上大家的節奏,偶爾聽上一耳朵有關於遊戲的話題而已。
他的絕大部分時間被用在打工掙生活費、做家務和學習之上。
畢竟在那個世界,家中平白多了一個半大小子,東京的遠房親戚承受了不小的經濟壓力。諸伏景光自覺拖累他們良多,因此儘量自力更生,讓自己在彆人的家中除了占據一個床位之外不產生更大的存在感。
他沒有時間娛樂。
好在這種狀態沒有持續很久,諸伏高明大學畢業之後進入警察係統。雖然隻是最低等級的巡查,工資也隻是大學畢業生平均工資的三分之二,但依然願意每月寄給弟弟一筆不算少的生活費用。
事實上諸伏家兩位家長因為凶殺案而死亡,生前購買的保險和留下的遺產能夠維係兩兄弟的生活很長一段時間,諸伏景光和諸伏高明寄宿的家庭每月也能獲得這筆資金中的一部分。
因此諸伏景光所擔憂的,給寄宿家庭的親戚帶來了經濟壓力,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
總的來說,諸伏景光很快擺脫了極度貧窮的狀態。他依然保持著課餘時間外出打工的習慣,隻是頻率不再那麼高,並且會更多考慮自己的身體狀況和工作的適合度。比起賺錢,更多的目的是希望深入了解這個世界。
也就是這段時間,他了解了很多,包括娛樂和遊戲。
不得不說,26歲時諸伏景光所知道的耳熟能詳的遊戲很多是由此時的遊戲發展起來的。
此時的遊戲開發商極其大膽,各種形式的遊戲正跟隨著新型遊戲硬件的更新層出不窮地冒出來,隻因此前根本不存在“電子遊戲”這個概念。
一切都是嶄新的,這是一個剛剛被開拓出來的領域。
而白霧所創造出來的遊戲副本是諸伏景光了解遊戲的第二個契機,為此他買了這個時代的各種遊戲,親自體驗各種類型遊戲的通關方法和操作技巧。
白霧遊戲的遊戲方式與現實遊戲的操作方法並不相同,不少需要由諸伏景光親身上陣而非操縱一個電子小人即可,但如何遊戲是相通的。
諸伏景光現在需要的就是學習如何快速、無死亡、順利地通關,包括探索這些通關技巧的方法。
他在白霧中沒有失敗的機會,但電子遊戲中有太多次了。
看著降穀零興致勃勃地摸著鍵盤和鼠標,雙眼盯著屏幕的姿勢恨不得下一秒就自己變成遊戲人物鑽進電腦裡,諸伏景光無奈搖頭輕笑,不由想到,如果獲得這個能力的人是降穀零,會不會比自己做得更好呢?
他的好友從以前就好強、堅持不懈、一往無前且百折不撓,在好勝心上比自己強出無數倍。
這樣的心態在遊戲上自然也能更容易獲得好成績。
遊戲還沒有加入配樂,一切都隻是默劇。降穀零新建賬號之後就進入了新手關卡,消除益智類遊戲被放在了第一關。
“原來我們畫的畫被用在了這裡!”降穀零哈哈笑出聲來,鼠標的哢嗒聲不斷。
“好玩嗎?”
“好玩!”
不,降穀零的身體語言在說:“不好玩”。
顯然他對這種小遊戲沒有太大的興趣,隻是因為製作遊戲的是諸伏景光,是他的好友,這才說出違心的話語。就算是小孩子也明白自己的好友在製作這款遊戲上花費了多少心思和努力。
【看來必須做出一點兒改變才行。】
諸伏景光是要騙取足夠多玩家的攻略才做的遊戲,總不能到處宣揚自己做遊戲很辛苦,一個個求人來玩遊戲吧。哪個遊戲商開發遊戲不辛苦的?
既然是遊戲,那就必須好玩才能讓人玩下去。
他的腦中冒出些許排行榜係統、收集係統或者外觀係統,但這都是玩這款遊戲的人才在意的東西。
【果然還是偽裝成角色扮演類遊戲吧。】
這個時代,角色扮演類遊戲RPG也是遊戲界主流,無論是動作類、劇情類還是經營類,扮演一個角色推動劇情發展都是常見的做法,也是受眾非常廣的做法。
將各種小遊戲作為收藏要素、獎杯或者戰鬥中的彩蛋,放在角色扮演類遊戲的皮囊之下,還可以開創家園係統,自己造房子、種田,再連鎖餐館經營,外出冒險時可以收集到食材藥材建材,在主線之外還開辟出一個新的賽道。
很快,降穀零就通關了試玩的小關卡。雖然他用漂亮的紫灰色眼睛看向諸伏景光的眼睛,肢體語言誇張地表示著敬佩之情。
但諸伏景光太熟悉他了。
【zero還真是不擅長撒謊啊。】諸伏景光又無奈又想笑,伸手揉了揉好友的金發。
“抱歉,我會再改進的。”
降穀零不明白自己這頭還在誇著呢,那頭好朋友就道歉上了,急得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想法,連同齡人摸摸頭的行為都想不起來計較了。
“今天就先到這裡吧。”
“是真的很好玩!”降穀零強調。
“嗯嗯,謝謝zero。”
“你聽我說——”降穀零抓著小夥伴的肩膀搖晃,“為什麼我覺得好玩,hiro還會覺得不滿意啊?”
諸伏景光又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因為zero的身體在說‘不好玩’。眼睛、臉部肌肉、心跳、血壓……身體的每個部分都在說話。”
降穀零似懂非懂,明白了自己撒謊沒成功。
他苦惱得仰躺在椅背上,哀怨地歎息一聲,“真是什麼都騙不過hiro。”
“哈哈哈,抱歉啦,讓zero玩了這麼無聊的遊戲。要不我們去客廳玩一會兒最新款的PS遊戲吧,讓我看看zero究竟喜歡什麼樣的遊戲,也好給我提供些靈感。”
兩個孩子跑到樓下,諸伏景光向父母申請玩一個小時遊戲。一般情況而言,這個時間應該是小孩子洗漱準備睡覺的時間了。
不過看在降穀零第一次住在諸伏家玩,今天又是周五的份上,兩位大人開明地同意了他們放縱一個小時的要求。
事實上,兩位家長也加入了其中,兩個人的遊戲硬是玩成了四個人的party。
“hiro,你身後有怪!”降穀零操縱手柄,屏幕中的小人轉身一刀,砍向好友身後的怪物。
諸伏景光則側身翻滾躲避,順勢反手揮出一道法術攻擊。
怪物應聲倒地,屏幕內外的人都一齊歡呼起來。
“乾得漂亮,zero。”
“乾得漂亮,零。”
降穀零在一聲聲誇獎中迷失了自我,愈發起勁起來。
【果然獎勵機製很重要。】諸伏景光在心中暗自琢磨,他一旦進入白霧遊戲就必須完成,要麼成功要麼失敗,中途退出非常有可能遭遇糟糕的情況,他至今也沒敢嘗試。
哪怕通關了副本沒有任何獎勵,也必須完成。或者說,離開副本本身就是一種獎勵。但玩家玩遊戲可沒有強製性要求,他們才不管是不是一定要玩完呢,買了遊戲從來不玩的也大有人在。
男孩在腦中列出表格,一欄欄填入待辦事項。
坐著遊戲已經不能滿足小孩兒了,降穀零站在沙發前,全神貫注。又完成一個成就,興奮地回頭看向身後坐著的好友。
“hiro……”他想要與好友分享熱情突然不知應該如何開口訴說,那個黑發的同齡人正靜靜坐著。明明同在一片空間中,玩著同一個遊戲,他也嘴角噙著笑,但好像一切都進不了他的眼裡。
他總有自己的想法,總能看到彆人注意不到的部分,總好像什麼都知道。
【hiro很神秘。】降穀零想,覺得自己的新朋友仿佛是個童話中的巫師或者預言家或者彆的什麼魔法老爺爺。
能夠被這樣的好友救下,他覺得這輩子的運氣都用在了“認識諸伏景光”這件事上。
諸伏景光的目光從遊戲上移到了降穀零的側臉上,歪頭表示疑惑。
“怎麼了,zero?”諸伏景光問道,聲音中沒有興奮。
“hiro覺得這個遊戲不好玩嗎?”
“很好玩啊。”
降穀零撓撓頭,明白剛才自己的謊言為什麼被戳穿了。不過他沒有選擇轉移話題,而是直接問道:
“可是hiro看上去一點兒也不高興。”
他頓了一下,補充道:“還沒有你笑話我的時候笑得開心。”
諸伏景光真的“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他看了一眼時間,發現說好的一個小時已經快到了,便順手保存了存檔,一邊收拾攤開的設備一邊回答。
“我在想怎麼把我自己的遊戲也做得這麼好玩,有點走神罷了。”
諸伏先生也知道諸伏景光在做遊戲的事情,他之前還被兒子拜托一起繪製遊戲需要用到的圖。不過他不懂編程軟件,其他部分完全幫不上忙,隻能讓諸伏景光自己摸索。
諸伏先生也知道降穀零被拖著一起畫畫的事情,他們從圖書館拿回來的作品,諸伏景光每一幅都給他看過。
手繪修改,然後轉存入電腦,修改格式並進行一定程度的調整,最後才能獲得能用在遊戲上的圖片。
這年頭沒有合適的繪圖軟件和繪圖工具,就算有諸伏景光一人也沒法提供出兩台電腦,反而這種手繪模式更方便一些。
“你的遊戲做得怎麼樣了?”諸伏先生也幫著一起收拾客廳,順嘴問道。
諸伏景光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剛給zero玩過,不好玩……”
“沒有!”降穀零連忙解釋,手腳並用一頓比劃:“不是不好玩,隻是我自己沒搞清。第一次玩這種類型的遊戲。”
如果是動作類遊戲或者劇情類遊戲,玩家很容易根據新手教程上手,但消除類遊戲就單調多了,隻是重複把圖標消除的工作而已。
此時最常見的消除類遊戲還是俄羅斯方塊,其他膾炙人口的消除遊戲如消消樂、連連看都還沒誕生,讓平日裡不玩這類小遊戲的人玩這個,確實有些超綱題了。
說不好玩,其實能玩很久很上頭。
說好玩,那似乎又比讓人熱血上頭的格鬥類或者有豐富劇情的角色扮演類少了點兒什麼。
這年代還流行戰棋遊戲,也是與消除類遊戲完全不同的風格。
諸伏景光已經發現了自己這款遊戲的短板,也不多逗降穀零,隻說自己想好怎麼改動了,過段時間再讓他試玩。讓本來想增加一點參與感,玩玩遊戲然後給兒子提些建議的諸伏先生失望不已。
兩個孩子被催著上樓休息,與大人們道了晚安,如來時一般又回到了二樓的房間中。
一番洗漱之後,兩個孩子帶著蒸騰的熱氣,換上睡衣,躺在床上。諸伏景光的床是雙人大床,睡下兩個成年人都綽綽有餘,彆說隻是睡兩個孩子了。
他們一人一床被子,麵對著麵。在窗簾漏出的月光中互相看了一眼,降穀零忍不住笑起來。諸伏景光從被子裡伸出手來,點了點對麵人的鼻子,降穀零便皺起五官,做出個鬼臉來。
於是兩人都笑起來,不敢太大聲把大人引來,隻好趕緊把臉捂進被子裡,嘻嘻嘻地小聲笑。於是一個兩個的都扭成了奇怪的形狀,反而更加笑得厲害了。
“晚安,zero。”
“晚安,hiro。”
降穀零從被子側邊伸出手來,硬是鑽進諸伏景光的被子裡,把他的手抓了出來。諸伏景光想要縮回手去,又被反複抓出來幾次,索性放棄掙紮,任由小朋友折騰。
兩隻小手在兩床被子中間虛虛握著,因為兩邊都有被子,倒也不冷,便這麼保持著。
降穀零閉上眼睛時,嘴角的笑意都還壓不住。
【這可真是個美好的一天,】他感歎著想道,【如果每天都這樣就好了。】
他不知道,與他隔著被子同床共枕的男孩,正在思考的卻是:【最近幾年的經濟案非常猖獗,當初組織也在其中獲利,必須收集一些金融方麵的消息才行。港口的黑市交易需要警惕起來,還有層出不窮的殺人案……】
需要做的事情這麼多,人卻隻有一個。
【如果zero儘快成長起來就好了,我真的很需要幫助。】
他輕輕摸了一下與他虛握著的小手,讓自己沉浸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