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1)

遇到沈終得的時候天色已經泛出青黑,救下人再送到陳爺那裡,耽誤了不少功夫。此時的天空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唯有不甘寂寞的人類轄區,閃起了靡亂的各色燈光。每當黑夜降臨,才是偏遠星係這頭沉睡的惡獸蘇醒的時候。

世霽怕時間趕不上,一邊大步地沿著布局混亂的街道拐來拐去,一邊從寬鬆的上衣口袋裡摸出兩條黑色的綁帶,一圈一圈纏在手上。

抬手歪頭,她咬著綁帶的一端,另一隻手靈活地給綁帶打了個結。兩手都纏好綁帶後,她又從口袋裡摸出一塊不規則形狀的黑色金屬,扣在臉上。

黑色金屬片扭動幾下,沿著世霽的輪廓定型,邊緣就略顯隨性,仍是不規則的形狀。

她抬頭,停住腳步。

賭場門口此時正有一侍者焦急地踱步,汗水已經打濕了他刻意修好的鬢角。感到有人停住,他下意識看去,見到那道熟悉的黑色身影,才歡喜地迎了上去。

“黑豹,你可算來了。場主那邊催了幾次了,都等你上場。”侍者跟在世霽身後,諂媚道。

見眼前的人忽然頓住腳步,侍者一驚,對上那雙黑色麵具下露出的鋒利淡漠的眼睛,冷汗頓時沿著額頭流下,正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想要斟酌著補救,就聽那人冷淡開口。

“路上遇上些事,耽誤了一會。”

侍者腦中出現了一瞬的空白,原來……是在向自己解釋原因嗎?

他跟著那人大步往裡走,穿過混亂的賭場,心裡漸漸形成一個模糊的念頭。

或許……那人也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不好相處?

忽地,他又會想起黑豹上次把人一拳拳捶到滿臉是血的凶殘模樣,打了個冷戰,又把自己心裡的念頭按了回去。

不管她是怎麼樣的,都不是他這樣的小侍者能招惹得起的。

世霽輕車熟路地走到賭場後門,沿著台階走入地下。

徹底進入了地下一層的時候,混亂的嘶吼聲一瞬間充斥在耳邊。

與地上居住區的破敗、蕭條不同,越往這樣的灰色地帶走,環境越是燈紅酒綠,靡亂非常。

這裡是偏遠星係G-731星的地下拳場,罪惡的集合地。

但是對於世霽來說,越是混亂危險的地方,越藏著誘人的機遇。

路過拳台時,一團不明物體忽地從上麵砸過來,世霽頓住腳步,隻覺幾點溫熱濺在臉上。垂頭一看,一隻斷手正砸在地麵上,手指還在微微顫抖著。

周圍人見怪不怪地看了一眼,將它踢開,又陷入的血腥混亂的狂歡當中。

世霽抬手用繃帶擦乾臉上的血點,才走到了早就衝她招手的男人身旁,微微點頭。

“黑豹啊,你可算來了。今天這些人都吵著要見你,差點壓不住,要掀了我這賭場呢。你是沒看見,那場麵。”男人在棕黃色的寸頭上摸了兩把,想要把手搭在世霽肩上,被她皺著眉頭躲開,“嘖,這不是實在沒辦法嗎,才叫了幾個手段比較狠辣的上去,鎮鎮場子。”

世霽沒有接話,隻是淡淡地看著拳台上還在廝殺的兩人,半晌,突然開口道:“打完今天我就不來了。”

男人眼神一變,盯著在燈光下微微反光的金屬麵具,看不出身旁人的情緒,皺著眉道:“你說不乾就不乾了?”

世霽聽著他變得危險的聲線,扭頭對上他的視線,在麵具下微微挑了挑眉。

她輕笑出聲,身體慢慢靠近了男人,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手指虛虛點在他的喉結處,似乎下一瞬就要狠狠按下去:“嗯,不乾了。”

男人看著比自己還要高出一些的黑豹,妥協地舉手,語氣轉好:“行行行,我又不會把你扣下。隻不過今晚的分成,可是要換一換。”

世霽就沒想著能輕鬆地擺脫這裡,肯定得蛻下一層皮。聞言也沒有猶豫,乾脆地點頭:“可以。”

不等男人加碼,她利落地脫下外套扔在身後的椅子上,露出外頭裡麵的黑色背心。雙手握拳碰了碰,肌肉微微繃緊隆起,線條流暢,隨著呼吸緩緩起伏,塊頭不大,卻展示著恰到好處的張力,仿佛蘊含著無儘的力量。

她在眾人的高呼聲中上台,淡漠鋒利的視線掃過對手。

下一瞬,主動出擊。

黑豹的打鬥極具美感,雖然不像那些手段狠辣的人直接卸手卸腿,卻能衝擊到觀眾,讓人頭腦發熱,血脈僨張。她身手敏捷,在拳台上遊刃有餘,仿佛在充滿惡趣味地玩弄著對手,明明能做到一擊必殺,卻要一擊一擊地,把人逼到絕路。

這就是場主給她取“黑豹”這個綽號的原因。

一年前,一個戴著黑色麵具的女人橫空出現在拳場,戰無不勝,所向披靡。不少人為此下注,賭她什麼時候會輸。為了讓她輸,他們找來了不少能人異士,更有甚者,把蟲族抓了上來。

可惜全部铩羽而歸。

“黑豹”的名聲漸漸打響,成了場主一大經濟來源。隻要有黑豹在,那一晚上絕對能人員爆滿,賭注不斷。

世霽歪頭看了看在地上呻吟扭曲的對手,隨後從主持人那裡確定了這是今晚的最後一場比賽,毫不留情地轉身下台,把手裡纏著的繃帶解開,向後一拋。

那黑色的繃帶在空中飄了飄,最後落在了角落的垃圾桶裡,蓋在了還在汩汩流血的斷臂殘肢上。

場主迎著世霽下台,從他抑製不住的喜色中,世霽就知道今天晚上又賺了不少。

她沒有管沿著下巴緩緩滴落的汗珠,呼吸有些加快,肌肉仍處在緊繃狀態,在腎上腺素的控製下,腦神經格外活躍。

撈起外套披上,她微微側頭看了一眼寸頭男人,語氣冷淡:“老規矩,錢打在那個智腦裡。我最多讓你兩分利。”

世霽走在狹窄擁擠的街道上,快要進入居住區,才停下腳步,摘下了臉上的麵具,團了團塞回口袋裡。

她輕巧地翻到居民樓的樓頂,連續翻過十幾棟樓,才在樓頂邊緣站定,又直直往下一躍,落到兩層樓下的陽台上,翻滾卸力,同時摸出口袋裡的鑰匙,起身打開陽台上掛著的鎖。

吱呀一聲。

她推開有些生鏽的門,屋裡的感應燈亮起,照亮了不大的房子。

世霽關門,從廢棄能源機甲改裝的冰箱裡翻出一小把青菜,嫻熟地給自己做好,雖然菜的賣相不怎麼樣,她還是吃的一乾二淨。

她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兩年多了,還是不習慣每天喝營養液充饑。

在這個偏僻而貧瘠的星球,隻有壓著流放者的飛艇或是提供營養液的星艦偶爾停靠,除了維持生命的最低級營養液,根本沒什麼其他資源往來。

世霽好不容易借著地下拳場場主的關係,收集到一些青菜菜籽種下去。在她粗暴直接的照料下,隻有少數強者菜才能稀稀拉拉地長出來。

是以,兩年了,她都沒能實現青菜自由。

當然,肉類更不用說了,這裡除了人以外能被食用的物種早已經沒了蹤影,隻有在黑市上能高價買到從普通星係走私來的肉。

還記得第一天過來的時候,她拖著餓到快要昏厥過去的身體,摸到冰箱門,打開一看,空空如也。

世霽收拾好,實在忍受不了身上的血腥味,轉身進了浴室。活躍的大腦在熱水的淋洗下慢慢放鬆,閃過了一些回憶片段。

其實這個世界和她從前所在的世界大相徑庭,雖然在藍星上的經曆還在某些地方影響著她,但她已經很少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兩年前,世霽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得纖細、孱弱、不聽使喚,她先是驚愕了一瞬,又立刻起身觀察環境,在碎成幾的鏡子裡看到了自己變得稚嫩的麵孔。

與鏡子中的自己對視的那一刹那,她腦中一陣劇痛,這具身體之前的記憶全部湧現、翻騰,和她原本的記憶融合又剝離,一時間,世界變得光怪陸離。

萬物在進化過程中,總會麵臨著不同的岔路口。在世霽看來,這個世界不過是宇宙中的另一種可能罷了。

在這個世界的人類經濟文化水平迅速發展並遠超藍星的時候,宇宙角落裡另外一種種族也在以後起但飛快的速度繁衍、擴張。

藍星有一句話,叫做當你在陽光處發現一隻蟑螂時,暗處的角落裡早已布滿了蟑螂。

在一次星際遠行途中,人類發現第一隻蟲族,仿佛不小心開啟了某個開關。不受普通武器傷害的蟲族以勢不可擋的力量迅速席卷人類世界,占據了一係列偏遠星係,並以恐怖的速度向中央推進。

一時間,人類文明猶如大廈將傾。

混亂、罪惡、失序。那時候,人人自危。

在黑夜即將覆蓋住所有時,忽然一陣白光撕裂絕望。

他們稱那一年為覺醒年,也是星際元年。

置之死地而後生。

人類覺醒精神力,並將其與武器連接,親手打破了蟲族不死不滅的神話。

隨後,宋星起將軍創造機甲,帶領著初代機甲軍團猛烈反撲,經過近二十年的鬥爭,基本確定了今天人類社會的地圖,建立起聯邦政府。

但是,蟲族的起源和基因至今仍是未解之謎,偏遠星係仍然是混亂的代名詞,戰爭接踵而至,罪惡不受約束。

世霽收回思緒,裹好浴衣,在被霧氣蒙住的鏡子前站定,伸手擦出一片,映照著她的臉。

雙手慢慢從發根撫至發尾,手心處冒出一陣陣散發著瑩白色光芒的熱氣,蒸乾了頭發中的水分。

她雖然沒有像藍星網絡小說裡寫的那樣,要麼穿成富二代,要麼穿成瑪麗蘇萬人迷,但是穿越來的時候,還是帶了金手指的。

隨著她與這具身體的融合度提高,原本隻有三四分相像的臉和她原本的臉變得一般無二。同時,她在探索原主記憶的時候發現,自己的精神力,似乎要遠遠強於這裡的一些普通人,而且還包含了她的內力。

精神力的強悍將身體淬煉得更加強大,僅僅兩年的時間,世霽的實力就已經超越了原本的自己。

在藍星的時候,她出生於一個武術世家,自幼練武,展現出超人的天賦之後,更是被家中長輩輪番操練,也為後來她進入特種部隊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由於精神力充沛,她往往將其用在各種其他人看來大逆不道的地方——比如轉化為熱能,烘乾頭發。在有條件的時候,她從來不會刻意節製,降低自己的生活質量。

這兩年,她把精力大部分投入到了恢複身體機能上,剩下時間全部用來訓練精神力。

但是偏遠星係缺乏機甲,她來了兩年,隻偶然遇到一次機甲戰士。以至於她精神力是更加渾厚了,對於機甲還是隻有理論,沒有實踐。

她知道,她不可能永遠停留在這裡。她想回藍星,回華夏,那裡才是她血脈的歸處,是她信仰的歸根。

隻有走出去,看清了世界的模樣,她才能做下一步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