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神殿回來後,江雲帶著幾個學生一頭鑽進了實驗室,一連好幾天都沒有出門。
進去之前,他隻給阿倍良久留了一句話:一切實驗暫停,剩下的人你自己看著辦。
可是,阿倍良久對於煉金術隻有最基礎的一點了解,他擅長的方向是機關學,讓他指導這群煉金術師們做事,其難度不亞於讓冰騙騙花去噴火。
一切實驗暫停,江雲手底下的那批學生現在無事可乾,每天也就是翻翻書抄抄符文練習,阿倍良久給他們上了兩節課,講了點機關術內容,可於事無補,他想了想,覺得這麼閒著不是個事,總要做些什麼吧。
正好,最近這段時間全城能源線路的檢修時間到了,這可真是,磨盤正空著就來了頭驢,乾脆所有人都彆上課了,紙上談兵哪有親手實踐進步大,所有人都給我檢修能源回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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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要給全城的能源線路來一個更新換代?”
看著江雲的盈盈笑臉,哪怕脾氣再好,阿倍良久也要努力攥緊手裡的筷子,不斷的加快呼吸速度,隻有這樣,才能壓製住把筷子扔到江雲臉上的衝動,強忍住自己發火的欲望。
莫生氣,莫生氣,氣出病來誰如意。
桌子上的素湯麵上撒著碧綠的蔥花,香油的香味隨著熱氣的蒸騰氤氳擴散,可阿倍良久卻一點食欲都沒有,他隻覺得自己剛剛還在為江雲親自下廚而感動的一片真心就像是喂了狗。
是的,經曆了整整三個月的失聯,江雲終於帶著他那“偉大的突破”走出了實驗室。
“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們對全城線路的檢修才剛剛完工?”
算了,憋氣傷身,阿倍良久不忍了!他一把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以此來反對眼前昏君的獨裁專製。
可惜,他的抗爭被江雲給直接忽視,江雲輕輕扶正被阿倍良久一巴掌拍偏的碗,輕輕一笑,如沐春風:“這是客觀需求,為了更好的驗證新能源的運行情況,這是必要的犧牲。”
阿倍良久在心中暗罵:必要的犧牲?他龍嗣的必要的犧牲!我叫你給我改個能源回路,改了十次稿子,最後我要第一版的時候,你怎麼不說那是必要的犧牲?
但罵是沒有用的,江雲這個人,頗有種為了追求真理不顧一切的狂信徒心理,更何況他一向秉承著“真理隻掌握在少數人手裡”這樣無比奇葩的原則,和他搶口舌之利隻會讓更加堅定他的信心,阿倍良久隻能嘗試著對他曉之以理。
“線路的改造材料我們還沒有備齊,庫房裡的建材因為之前的檢修已經用的差不多了。”
江雲滿不在乎地一揮手,十分壕氣大方:“材料我自己包了,正好櫃子裡有一批臨期建材。”
話音一轉一轉,江雲繼續充滿激情地對阿倍良久畫大餅:“這是劃時代的發現,隻要成功,你我都將成為煉金術史上的豐碑,你,順利修建大日禦輿,我,接受科學院終身院士和教令院榮譽大賢者授銜!”
可簡單的兩句話是沒辦法改變阿倍良久的心意的,作為一名原始人,他對科學院終身院士和教令院榮譽大賢者也沒有什麼追求,有用嗎?能當飯吃嗎?他板著一張臉,言語之間沒有絲毫的退讓。
“姑且不說對全城的線路進行改造需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我就隻提一個問題——安全,你能保證新的能源足夠安全嗎?”他伸手重重地指向躲在書櫃後麵偷聽的一乾人等:“你們給我滾出來,事情做不好,現在在後麵鬼鬼祟祟是和我玩捉迷藏嗎!”
幾個人訕訕地走了出來,一番推推搡搡之後,終於有人出聲了:“老師,我們這也是想了解一下最新的進展嘛……”
阿倍良久冷冷地瞪了他們一眼,幾個人好像也終於明白了這不是狡辯的時候,乖乖地閉上了嘴。
扭過頭,他繼續說道:“就拿這幾個蠢貨來說,你知道他們今天為什麼在這嗎?”
他冷哼一聲,看向那幾個瑟瑟發抖的小鵪鶉:“你們有沒有人來解釋一下的?”
看著幾個人在小小的角落擠作一團,你推我我推你,就是沒人站出來,阿倍良久冷笑道:“你知道嗎,這幾個蠢貨上周對市區北部那條線路進行檢修的過程中,在沒切斷總開關的情況下,他們直接用手去查看能量導路!”
這話一出,就連江雲的臉色都嚴肅了起來,坐直了身子,冷峻的目光直直地刺向眼光躲閃的幾人。
“真是可惜啊……”阿倍良久沒有投給他們一絲目光,他低著頭,用筷子輕輕撥動著碗中的麵條,以一種沉痛的語氣歎息道:“要不是那天剛好有個學生回家,及時製止了他們的操作,你我現在想必已經在參加他們的哀悼會了。到時候,我一定會把你們擺進神廟,不說什麼留名青史了,至少也得讓你們遺臭萬年。”
阿倍良久抬起頭,徑直看向江雲:“所以,你明白我的擔心了嗎,就連你我手底下都有這些比龍嗣還蠢的蠢貨,給全城更換全新的能源管路?就算新能源足夠安全,也總有人會製造出足以把整個城炸上天的麻煩的。”
江雲掃過那幾個瑟縮在書架旁的學生,最終也隻能承認,阿倍良久說的是對的。
“如果隻將範圍局限在實驗室周邊呢?”江雲選擇退讓一步。
“可以。”出人意料地,阿倍良久沒有過多的猶豫,直接答應了下來。
看著江雲驚訝的神色,他輕輕笑了笑:“怎麼,以為我會反對到底?”阿倍良久搖了搖頭:“實際應用也是實驗的重要一環,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但我還有一個要求,安裝能量傳輸設備的時候你一定要在場。”
這要求並不過分,江雲本也擔心新設備的安裝問題,乾脆利落地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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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可安裝現場的雞飛狗跳還是超出了江雲的心理預期。
“那個是能量轉換的回路,不要把它接到輸出線路上!”
“儲能原件的符文是哪個蠢貨寫的,給我滾過來,全寫反了!”
“不要用線路直接連接能源兩端,那樣會爆炸的……”
“砰!”
“算了,已經爆炸了……重新安吧。”
……
江雲蹲在角落喃喃自語:“我錯了,我不該說他們蠢得像騙騙花一樣,騙騙花至少還會噴元氣炮,他們呢?隻會像飄浮靈一樣吐泡泡!”
“怎麼樣?”阿倍良久端著一杯熱茶,老大爺遛圈一般慢悠悠地走了過來,他幸災樂禍地問道:“工程進度如何啊?進展順利嗎?”
聞言,江雲狠狠地給了他一個眼刀,他現在處於一種準備時刻暴走的狀態,不要說阿倍良久了,就連他的親老師阿貝多來了,他都敢給他一個眼神讓他自己琢磨去。
“誒,左邊那條回路的運行狀態好像有點不對勁,是不是要超載了?”阿倍良久一手捂住嘴輕笑著,一手指著方向,“善意”地提醒道。
江雲站起身順著他指的那個方向看去,看著那已經滾燙發紅的線路,還有站旁邊手足無措的學生,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隻聽“滋啦”一聲,回路炸起火星,燃燒起耀眼的火花。
“哎呀,這個回路的質量不行啊,”等火花熄滅了,確定沒有危險之後,阿倍良久慢悠悠地走了過去,把負責回路的學生擠到了一邊,蹲下身裝模作樣地檢查起了回路狀態,他撥弄著超載的回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江雲沒好氣地說道:“既然這樣的話,阿倍專家,發表發表你的高見?”
阿倍良久擺了擺手,擠眉弄眼道:“江院士客氣了,高見不好說,隻是,我一個煉金術的門外漢都能看得出來,這回路歪歪扭扭,線路凹凸不平,材料分布亂七八糟,這不明顯是質量問題嗎?”
江雲瞪了一眼旁邊站著,被阿倍良久刻薄地從頭到尾批判了一遍的學生,“等下把這條線路重繪10遍。”
阿倍良久隔岸觀火看得不亦樂乎,他還貼心的勸道:“小江啊,對學生不要那麼嚴肅,要體貼,要包容。”
江雲遽然間扭過頭,學生的事可以先放一放,眼下還是和阿倍良久的外部矛盾更為重要。
“既然這樣,就辛苦阿倍良久大人幫我檢查檢查能源回路了,對於學生的一點小問題,您一定要‘體貼’、‘包容’啊。”
就如一隻掐住脖子的鴨子,阿倍良久臉色大變,再也笑不出聲了:“我隻是一個門外漢而已……讓我負責這麼重要的任務是不是太瞧得起我了?”
江雲挑了挑眉,陰陽怪氣地說道:“那哪成呢?阿倍專家的指導就如淵底的太陽一般,是我們工程建設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啊!”
說著,他把阿倍良久一把拉到了工程隊伍的最頂端,點了點下巴示意道:“喏,就從這開始,阿倍專家隻需要檢查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共三百八十二條能源回路就可以了,很輕鬆吧?”
說著,他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建築工地。
阿倍良久在後麵追趕著他的步伐,氣喘籲籲地問道:“那你呢?你乾什麼?”
“我?”江雲高聲回答他:“我下班,收工!”